簡介

一個由電梯開始的愛情故事。一段建基在謊言的愛情。



        淡黃的暮色籠罩着蒼穹,直沒山腳,再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直至空氣裏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學校的對面是一座荒蕪的矮山,中間隔着一條馬路,馬路不時有汽車經過,遮蓋了樹林裏的蟬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黑渿的校園內只剩下幾盞疏落的燈火,把校舍的輪廓映了出來。在一片夜色裏,一間課室的燈兀自亮着,白色的光從窗戶滲出,像北極星般照亮夜空。
        課室的門被推開了,光線從門縫漏出,幾個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魚貫走出,一行人有的捧着紙皮箱,有的拎着一疊紙張,其中一個拿着紙張的男生衣衫凌亂,發灰的恤衫掠在皮帶上,走路時一晃一晃的,這人的皮鞋破了個口,在皺了起來的西褲下一張一合。一眾男生走到樓梯口,那衣衫不整的男子離開了人群。大隊中其中一人向那人招了招手道:「再見了,曾卓桓。」曾卓桓瞥了那人一眼,便徑往電梯去。
        噠的一聲,班房的燈被關上了,校園裏只剩下伶仃的幾盞燈光。接着一個穿着慰藍旗袍校服的女生從班房中走出,那女孩紥着一條馬尾,帶着一副金框眼鏡,這副小小的鏡片恰巧把那女孩眼距過寬的缺點給遮蔽了,這女孩鼻頭上有夥小小的痣,總的來說,這女孩算得上是標緻。這女孩腳步輕靈,像燕子般的在昏黑的走廊上跳着走,裙尾隨着輕盈的步伐擺動,恍如孔雀的尾巴。
        曾卓桓站在電梯門前,磨紗質地的門矇朧地映着他灰白的身影,像水波裏零碎的倒影。曾卓桓側着身、遙着身子,看着電梯徐徐上來,屏幕裏紅色的數字緩慢地增加,日子久了,紅色的燈罩上了一層灰暗,闇紅色的弱光在屏幕上無力地跳動,直至電梯停了下來。伴隨着隆隆的聲響,電梯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一個燈光微弱的空間。
        電梯由兩根光管照着,一根壞了,另一根在兀自閃爍着。電梯裏到處都是括痕,更顯出電梯的年歲。曾卓桓搖着身子走進電梯,隨手按下了按扭,按扭被按下了,卻無絲毫反應,曾卓桓又用力擠了擠,那按扭方才亮了。又傳來隆隆數聲,電梯門緩慢地合上,這時門外傳來陣陣輕柔的腳步聲,由遠而至,漸漸接近電梯門。聽到聲響,曾卓桓知是有人接近,便連連按關門,免得浪費自己的時間。
        腳步聲停了下來,關門的聲音也戛然止住了,電梯門定了一定,又是隆隆幾聲,門慢慢地打開。曾卓桓啐了一聲,暗暗怨道:「頂,這也能停住我的電梯,冤孽!」一個藍色的身影進了電梯,是剛才的女孩。那女孩抬頭瞧了曾卓桓,禮貌地道:「你好。」曾卓桓應道:「曾主席,你好。」招呼過後,曾思雯站在一旁,看着電梯門徐徐合上。
        二人並肩而立,不發一語。曾卓桓感到身上輕了輕,笨重的電梯開始往下移動,二人本無交集,一時之間到不知該說些甚麼,兩人的沉默讓沉靜的空氣只剩下陣陣風聲,異常的寂靜讓二人都感到有點窘,曾思雯不住捏她的一雙纖手,曾卓桓不住踏他的腿,破舊的鞋踭敲在鐵地上,為靜謐的空氣添上了微細的騷動。
        正自下沉間,電梯斗然劇震,曾卓桓腳下一個踉蹌,燈也熄滅了,霎時間電梯裏黑成一片。曾卓桓扶住了側跟的扶手,把身子定了下來,曾思雯卻一把坐倒在地上。微弱的燈光從電梯頂端的通風口流到電梯裏,讓二人依稀看到對方的輪廓。曾思雯單手撐地,重新站了起來。突如其來的昏暗暫時奪去了二人的視覺,曾卓桓在驚惶之下伸手亂摸,卻感到手心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似是摸着一匹軟綿綿的布,接着一聲嬌嫩的驚呼劃破寧靜:「呀!你做咩呀!」聽到這道尖聲,曾卓桓頓時省悟,不禁暗暗叫苦,忙道:「啊唔好意思,唔小心,真係唔小心⋯⋯」曾思雯知曾卓桓確是無心,便道:「我們要看看怎生出去!」停見曾思雯不責難,曾卓桓的心不禁定了下來,回想起昔才的片段,曾卓桓不禁臉上一熱,幸好電梯裏燈光昏暗,不然讓曾思雯看到他臉上的紅暈可就尷尬了。
        曾卓桓按下了警鐘,嘗試聯絡保安,卻只聽得對講機滋滋作響,曾卓桓轉念想道:「也對,現在都已經夜了,保安也早歸家了。」曾思雯似乎看穿了曾卓桓的無助,連聲安聲慰說:「唔緊要啦,可能有其他辨法呢!」曾卓桓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溫柔的鼓勵聲,精神為之一振,低頭沉吟了半晌,提議道:「我們嘗試向外求救吧!」曾思雯嗯聲答允,二人開始朗聲吶喊,電梯空間狹窄,聲音不住在電梯裏迴盪,曾思雯的聲線算不上很嬌嫩,卻也是把爽朗的少女嗓子,清脆的聲響在電梯蕩漾,柔和的回音傳回曾卓桓的耳裏,令他不自覺地想起昔才曾思雯細滑的觸感,不禁淫心迭起,邪念如潮水般在曾卓桓腦海湧出,曾卓桓看着曾思雯窈窕的身影,腦海止不住對她的綺念。
        叫嚷了一會,外面仍無絲毫的動靜,二人都覺得喉嚨有點乾涸,便漸漸停了下來。曾思雯深深嘆了口氣,盤膝坐了下來。曾卓桓也跟着坐了下來,剛碰到地面,便感到一股寒意從屁股傳到身上,曾卓桓不經意地打了個寒顫。曾卓桓將手上的紙張放在一旁,單手倚在地上,地上印了縱橫的直紋,寒意起初從地板傳到曾卓桓身上,後來寒氣逐漸消散,便暖了下來。


        二人定了下來,電梯也跟着靜了下來,靜得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清楚聽見,可是這次二人都不再覺得尷尬,黑暗中手機屏幕傷眼,
        過了一會,曾思雯率先打破沉默:「阿桓你好似住學校附近。」曾卓桓靜了半晌,已覺頗沉悶,難得曾思雯搶先開腔,便答道:「我住在隔壁的扇美樓。」曾思雯長聲嘆道:「我們認識了兩年卻沒有好好地互相了解。」曾卓桓會心一笑,道:「現在開始了解也不算遲。」曾卓桓一頓,又道:「你好像也是住學校附近。」曾思雯嘆道:「可惜現在我們都回不了家。」兩人無話不說,開始聊起了學業、家庭、學校裏的八卦事。
        曾卓桓道:「先前見你開了個叫『神秘谷』的聊天群組,我還道你是個喜歡搞小圈子的人,跟你相處後才察覺到你的和善。」曾思雯卻微微嘆息,露出一幅愕然的表情,曾卓桓自知失言,一時卻想不出該如何補救,二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局面。隔了半晌,曾思雯以淒滄的聲線道:「其實⋯⋯我這樣做是因為我的前男友⋯⋯」說着,曾思雯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訴自己在愛情路上的不愉快經歷,說得曾卓桓的心都融掉了,只聽曾思雯繼續哭道:「剛才那些⋯你千萬別跟人說,我只跟你一個說⋯⋯」曾卓桓看着這個可憐可愛的弱質女子,又如何有拒絕的力氣?曾卓桓心中的憐憫之情漸漸轉化成對之的好感,不自覺地覺得身旁的女子親近。
        曾卓桓聽到哭聲淒楚,知道曾思雯流淚了。曾卓桓在身上摸了摸,又往書包裏摷摷,終於在書包底摸到了一張紙巾,這張紙巾比曾卓桓的褲檔還要皺,可是在黑暗裏兩人都不知道。曾卓桓隱約看到曾思雯的輪廓,她雙手抱着膝蓋,低着頭。曾卓桓溫柔地把手伸到曾思雯的臉頰,輕輕地為他拭去掛在臉上的眼淚。
        曾思雯感到一陣輕柔而溫暖的觸感在臉上輕揉,於是便借故倚偎在他的胸腔。曾卓桓聞到身旁傳來一陣香噴噴的味道,這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女兒家天生的香氣。曾卓桓感到一個柔軟至極的女人正壓在他身上,心臟不自覺地蹼蹼亂跳,莫名的興奮使曾卓桓的呼吸變得紊亂。在男性本能的驅使下,曾卓桓的手不自覺地摟住了曾思雯。曾思雯感到一隻壯碩的手正緊抱着她,心裏頓時多了一分安全感。
        曾思雯把頭埋在曾卓桓溫暖的胸膛裹,兀自抽泣着,曾卓桓輕撫着曾思雯的背,以行動安慰這個弱女子。
        現在雖正值七月,蟬聲大作,可是電梯卻彷彿一個異樣的空間,在抽風機連綿的吹拂下空氣添上了一絲絲寒涼。曾思雯身形瘦削,暴露在涼風下不免有些冷,曾卓桓仍燥熱之人,身體像個大暖爐般,熱烘烘的,曾思雯抱着他,覺得很溫暖,情不自禁地在他身上踭。曾思雯玉體的每下摩擦都刺激着曾卓桓的神經,使曾卓桓的呼吸久久不能平靜。
        曾思雯緊緊地抱着曾卓桓,呼吸着曾卓桓濃烈的男人氣息。曾思雯來回撫玩曾卓桓的身體,二人的頭貼得很近,臉也挨得很近,近得可以呼吸彼此噴出的空氣,感受對方獨特的氣味。曾卓桓感受到和曾思雯之間的距離,不禁脹紅了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懆動。
        二人不住纏綿,身體扭成一塊,不時在地上打滾。二人定了下來,曾思雯壓在曾卓桓身上,曾思雯的手潛進了曾卓桓的衣衫,在他的肚皮上遊走。曾卓桓感到一隻嫩滑的纖手在自己的肌膚打轉,肋骨裏像是積壓了無限的亢奮,快要把他的胸膛炸掉。瞬息間曾卓桓胯下傳來短暫的騷癢,痙攣如閃電般快速在身體掠過,痙攣過後便是滿腔的罪咎感。曾卓桓的朝氣像在頃刻間給洩掉了,只能無力地癱倒在地,抱着曾思雯的手也不自覺地垂低了。曾卓桓輕輕按壓褲襠,果然濕了一片,還附着些許餘溫。
        曾思雯的手徑自撫摸着曾卓桓的肉體,此刻的曾卓桓卻絲毫提不起勁,此時此刻曾思雯的挑逗就像赤裸裸的嘲諷,不留情面地踐踏着曾卓桓的尊嚴。曾卓桓把身體稍微坐直,下意識推開了曾思雯的手。曾思雯感到不解,結巴地問說:「你⋯你為甚麼要推開我?你不喜歡我麼?」曾卓桓心裏是喜歡思雯的,這道問道出乎他的意料,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回應,便愣住了。只聽曾思雯又道:「你是覺得我們的關係發展得太快嗎?」聽得此言,曾卓桓如遇溺者摸到浮物般,看到了一絲𥌓光,曾卓桓懍然道:「對,我就是這般認為,我是個對感情認真的人,我希望我的感情是循序漸進的,你明白麼?」


        曾思雯伏在曾卓桓身上,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心裏暗暗納罕:「倒想不倒他是個這麼正經的人,竟能在慾火焚身之際止住了自己的慾望,不作出越禮的舉動,這倒是個值得尊重的表現。」曾思雯不再向曾卓桓索愛,只默默坐在曾卓桓身旁。
        二人又再不發一語,寂靜再次在空氣裏瀰漫,倒令二人有點不習慣。曾卓桓怕適才的表現嚇怕了曾思雯,於是開腔撘訕道:「你說我你都姓曾,你想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這個開場白有點尷尬,曾思雯不禁噗嗤一笑,暗忖道:「這傢伙的言談真是有趣。」於是調侃道:「要是我們有血緣關係便不能相愛了。」這番明示讓曾卓桓胸前一熱,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曾卓桓沒有說話,只挽住了曾思雯的手。
        經歷了一番波折,兩人都頗感疲累,曾思雯地頭倚在曾卓桓的肩膀,二人又開始聊起身邊的趣事,你一句,我一句⋯⋯漸漸二人的聲音逐漸遞減,直至被天靈蓋上的風聲遮蓋。
        不知睡了多久,電梯門外敲聲大作,似是鐵器碰撞的聲音,冰冷而高亢的金屬聲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咚的一聲,一支鐵撬將緊閉的電梯門給撬開了,充滿活力的晨光如利刃般將黑暗的空間一分為二,溫暖的光束從狹縫投到二人身上,二人十指緊扣,雙雙倚着旁邊的牆,睡得酣香。陽光灑到二人的臉上,照着二人微微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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