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行在Gri攤睡的草地上偶遇青青。
 
他掃了掃Gri的背,牠便慵懶地朝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副還要繼續睡的樣子。
 
阿行問:「你今日要返學咩?」
 
青青答:「莊員生日,返嚟慶祝,而家諗住走啦。」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冷淡了一點,她的臉容平靜依舊,就突然覺得她很可惡。
 


「唔好走住。」他決定,將話講清講楚:「有嘢想同你講。」
 
她一臉不解:「做咩啊?」
 
「坐低先。」阿行用手替她遮擋太陽。
 
他不喜歡和她有事、又收在心裏,他相信她願意了解和講開,大家都不是扭扭擰擰的人,不如快點講清講楚。
 
「想知你到底係點諗,我真係唔明。」
 


他的內心:屌,鍾意親啲女人都咁撚麻煩……
 
「我?做咩?」青青疑惑。
 
阿行說:「嗰日我哋出嚟行街嘅,你,好似真係唔鍾意我咁。」
 
她明明說過,她是、將會喜歡他的。
 
她努力回想,無果:「點解?」
 


他說:「你寧願對住伊嵐都唔對我,同佢換嘢食,但唔同我換,又應佢多啲。之後影完相,佢同你講嘢,你先應多啲」
 
「有咩問題?」
 
「吓,我哋熟啲㗎喎。」
 
「哥哥仔,」她沒好氣地笑:「平時唔係好成熟老積㗎咩你?你碗嘢勁多芫荽,我先唔要食。同埋啊,伊嵐講嘢你都唔理佢,咁我咪應。你講嘢伊嵐都應你,夠晒啦,無謂加把口,咁我咪聽囉。有咩問題啊?」
 
她討厭芫荽;她有禮貌。
 
「咁你都可以應我㗎嘛。」
 
「冇興趣噃。」她用一個看變態的眼神看他。
 
「咁影完相之後呢,做咩唔理我但理佢?」


 
「我睇緊相囉,啲細路仔喺度跑,睇吓邊張最好睇嘛。咁同佢又唔太熟,唔應就唔係咁好。」她向他展示那日的原況照片:「呢個妹妹係勁得意囉,成隻公仔咁。」
 
「所以你係咪鍾意我?」阿行關注重點。
 
「係啊。」青青點頭。
 
喜歡而已,心動而已,這是真話。
 
青青經常杞人憂天,害怕他或她下一秒突然離世,心聲便被埋藏,永永遠遠。
 
「我都係。」他寬心地笑。
 
阿行理解她的意思,有時,他真的感覺到她的喜歡、樂意;然而因為沒有承諾,他的安全感長期似只剩兩日份量的眼藥水,在褲袋中流浪。
 


「多謝你。」
 
「咁你可唔可以做我女朋友?」
 
阿行知道她不會在此刻答應,但他還是會問,像說:「肚唔肚餓啊?」她一定會回答一些東西,但與她接下來吃不吃飯無關。
 
「你質疑我。」青青開玩笑地說:「你因為我冇應你幾句就控訴我;同你一齊,容乜易你又處處針對我?」
 
「唔會㗎!唔會㗎。」他也裝出緊張的樣子。
 
「我哋而家咁樣唔好咩?一齊相處又開心,又冇咩壓力。」
 
「我想同你拍拖。」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嫌而家唔可以做更多嘢?」


 
「妖,唔係講呢啲。」
 
「咁我哋而家除咗冇好親密之外,同拍拖有咩分別?」
 
「你而家係available,萬一遲啲又有男仔追你,你咪會走囉。」
 
曖昧期是你來我往的切磋,他確實享受這種甜蜜,可是已經夠了。
 
安全感和情趣,他選擇安全感。
 
「唔會,」她搖頭:「識你之後都有啦,我又唔鍾意佢。」
 
偶然,她遇到人來撩一撩她——撩而已,她不覺是喜歡,馬上變換冷漠神色。
 


「咁萬一你動心呢?」
 
「如果真係要走,咁我同你一齊咗都會㗎啦!」她說。
 
愛情的原則輕易被打破,所有死守的承諾,在某時某地某事某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可以異常地不堪一擊。
 
她怔怔地看着他惆悵的臉,於心不忍。
 
她知道他想要什麼,但她仍然猶豫不決。與一個人戀愛,光是心動是不夠的——她如此認為。
 
她想談長久的戀愛,久到能夠結婚以法律約束關係,久到能髮佈白雪仍相伴在側。
 
所以,她常覺得,要再考慮一下。
 
「畀多一陣我諗……」
 
「我已經好投入,好認真,你可唔可以話畀我聽,係咪我有咩唔好?」他的語氣越來越輕柔,恰似下雨天之後的微風。
 
「唔係……你冇唔好,係我唔好。」她苦惱。
 
他擁抱她,她斷斷續續地說:「我唔想你走啊……我有好多缺點㗎,你接受到?」
 
「你好好啊。」
 
「我好煩、好情緒化、好鍾意講大話……」
 
「我知。」
 
「屌你。」
 
「咁點呢?我冇因為你以上想講嘅嘢而唔開心,你好坦率,我只係因為你唔鍾意我、唔同我一齊而唔開心咋。」
 
「日子耐咗,你就會走。咁後生,可以一生一世咩?」
 
「咁你係咪想單身一世啊?」
 
「唔係,我想要男人……」
 
「妖,你唔好講得咁淫蕩啦。」他笑一笑。
 
「我琴日搵返前度寫畀我嘅情信,」她爽朗地笑:「佢話,會一生一世咁愛我、錫我,然後呢?都係鍾意咗另一個女仔。我唔想你走啊……至少,我哋冇承諾嘅話,你走嗰陣我會冇咁唔開心啩?」
 
她是自私的。
 
他捉住她的肩膀,由擁抱拉到近距離對視。
 
「所有人都有機會走,所以,我哋一齊努力,互相挽留,好唔好啊?我算係識咗你好耐啦係咪?我真係、真係好鍾意你,你同我遇過嘅所有人都唔同,我唔會輕易放手。」
 
「畀多少少時間我諗。」
 
她努力忍住一刻的情感衝動,十分懼怕做錯決定,最終交纏得更厲害。
 
很多事情都因為不夠冷靜才有後續,然而如果因此莽為,導致更壞的結果,她將無法接受;除了想得更清楚,她沒有更好的考慮。
 
講到尾,就是她渴望愛,心中有愛,但為人瞻前顧後,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膽匪徒。
 
青青的臉被瀉出的陽光濺過,她瞇着眼避開、淺笑。
 
阿行怔了一怔,她真似悠然的懶貓。他第一次覺得他們如此靠近,她整個人都十分實在,他捉得住、亦相信她的想法。
 
*
 
伊嵐拿出和青青的自拍,遞給Ryan。
 
「個女仔係呢個樣。我問你啦,畀你揀,你揀我定佢?」
 
Ryan勿勿看了一眼,他甚至都看不清別個女生的長相,便答:「當然係你。」
 
他很清楚,她只要一個答案。
 
「所以你明點解我唔忿氣未?」
 
看情敵的第一眼,就是比較、質疑、難過、不可置信、失望、不甘願;這種感覺,仍然強烈,又多了幾分酸楚。
 
「可能楊念行係鍾意佢嗰type。」
 
「咩type?。」伊嵐攤坐:「我唔係特登講佢壞話,啫係,如果畀着你,你都唔開心啦。我高又高啲,身材又好啲,又真心咁鍾意人,佢呢?生得可愛少少咋喎,戀童呀而家?都應該就嚟二十啦。」
 
Ryan撫了撫她的肩。
 
他知道她無意批評任何女生,但是,那一位,特別招她恨。
 
他也知道,這麼多年來,她只喜歡阿行。她會唸「楊念行」做親切的「阿行」,而他才不要,每次提及,他都只會冷硬地呼喊阿行的全名。
 
「鄧伊嵐世界第一。」Ryan環抱她的脖子。
 
「你真係好,永遠都聽我講嘢。」
 
伊嵐清醒,她與Ryan之間,不是愛情,只是有種恰如其分的性吸引力。
 
他對她的情感,不過也只是愛過、發現不合適、能夠各取所需。他們成為真心朋友,就是不能真心愛上對方。因此,Ryan對她的好,是出自「Friends with benefits」的名義。
 
她在他面前完全做自己,講盡真心話,她心知他不會認真質疑她。
 
不愛,就是令她舒心。
 
「講真話啫。」Ryan由衷地說。
 
「我就嚟痴線,我以為阿行分咗手之後,可以到我。所以呢一年嚟,我陪佢過,同佢一齊療傷。等佢好返啦,佢鍾意咗第個。」
 
「係會好嬲嘅。」
 
「仲要——我覺得我真係好啲囉。上一個我都冇唔服氣啊,今次唔得。」
 
這是事實,在街隨便捉一個男生問,他都會答伊嵐條件較佳。
 
伊嵐不是「八婆」,她只是隱密地跟密友分享心事,不為貶低他人,只為發洩情緒。
 
「當然啦,畀我睇多次張相?」
 
Ryan好奇起來,剛才,他沒有看清,只看到有兩個膚色人樣對鏡頭笑。
 
他說:「同你唔同類型。」
 
「係,阿行話過覺得佢生得有啲似藍白英短貓,我顯然唔係。」
 
「似寵物,咁奇怪嘅佢啲癖好。」
 
伊嵐不禁笑:「咪係。」
 
如果她不是喜歡阿行,可能,她能與青青交好,她們是聊得來的。
 
可是,可是,有些緣分,始終難得一見。
 
「如果佢哋真係一齊,你打算點?」Ryan問。
 
「我諗我會絕交咁濟。」伊嵐半開玩笑地說。
 
她認真思索,那麼多年來,她得一人是很想得到但又得不到,不能用錢買,不能用美貌吸引,不能被時長感情。
 
愛很難明白。
 
Ryan和伊嵐一起看Netflix,再沒有講起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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