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 Lee ?」阿朗轉眼望去,才發現認錯人了。
 
「思穎 ?」
 
空氣瞬間凝結了。
 
思穎的眼眶含著淚水,聲線微微顫抖,吞吐地說道︰「果然……條片係真嘅……」
 
大概是賤婦人所錄下的影片,而阿朗裝傻地問道︰
 


「咩片 ?」
 
「你真係仲要係度扮嘢 ?」
 
阿朗握緊她的手,誠心地解釋道︰「真係唔明喎 ! 思穎你係唔係有咩誤會吖 ?」
 
「……」思穎沉默了片刻,然後雙目無神的撇開他的手,打開手機的影片,當眾跟他對質︰「入面片中嘅男仔就係你,李子朗。」
 
阿朗看到片中的自己正以「老漢推車」的姿勢與Miss Lee交合著,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恐怕地點就是學校的圖書館。
 


一堆堆的疑惑旋即塞滿了阿朗的腦海︰「點解你會……」
 
「仲有呢條……」思穎那根手指顫抖地按下螢幕上的播放鍵。
 
片中的阿朗正與賤婦人赤身纏綿,又吻又撫,畫面全是淫欲的氣息。
 
阿朗企圖把手機拿走,幸得思穎反應快,沒有讓他得逞。他只好沉著氣問道︰「係佢俾你嘅 ?」
 
「唔係,邊個俾我都唔重要,不過好肯定嘅係呢啲片都係媽……個八婆錄低嘅 ! 」
 


「你聽我解釋先啦,其實件事唔係你咁諗,係佢咃勾引我咋 ! 所以先……」
 
思穎伸出食指並堵住他的雙唇,又道︰「你唔使再解釋喇,嗰日大家上嚟溫習嗰晚,我係你隔離已經睇得一清二楚 !」
 
「一清二楚 ? 咩一清二楚 ?」心虛的阿朗問道。
 
思穎輕輕抹掉眼淚,表情堅定地對著阿朗說︰「本來仲諗住俾機會你,但冇諗過你連Cherry同美雪都搞埋 ! 」
 
「唔係吖 ! 唔係咁㗎 !」
 
「李子朗,算啦 !」
 
阿朗再次握緊她的手,希圖事情能夠逆轉︰「思穎,我……」
 
可是,思穎無情地撇開他的手,然後用力地搧了他一耳光︰「放開我隻手 !」


 
那耳光好像搧錯了地方,阿朗的臉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反倒胸口隱隱作痛。
 
「李子朗,分手啦 !  一直以嚟你都只係利用緊我 !」
 
「我冇吖 ! 你聽我講先 !」阿朗又再嘗試捉緊她的手。
 
「你放手呀 !」思穎放聲地怒罵道,周遭的客人和侍應紛紛把視線轉過來。她沒有就此覺得尷尬,接著繼續問道︰「你唔係利用緊我嘅,咁點解你啱啱又同嗰個咖啡師一切,仲要喺度打情罵俏叫埋家長 ?」
 
「我係有苦衷㗎 ! 你聽我解釋先 !」阿朗越發焦急。
 
「我唔聽呀 ! 」思穎繼續放聲地怒罵起來,那刻的她像極了潑婦。
 
「唔係咁㗎 ! 我係……」阿朗本想強行解釋,只是思穎掩著耳朵,不斷地重複說著︰「我唔聽 ! 我唔聽 ! 我唔聽 ! 」沒有再給予他任何機會。
 


阿朗見思穎的崩潰,轉眼又見眾人觀望他們,不只心感壓力,而且要是傳到阿魚父親的耳中,那一切的努力定必前功盡廢。於是,為終止這場鬧劇,阿朗企圖把思穎拉到一旁,可是她不肯也不合作。
 
「你唔好咁啦 ! 你聽我講 !」
 
「我唔聽呀 !」
 
「我……」
 
就在兩人的糾纏期間,阿朗瞥見阿魚父親正走近他們,為顧全大局,他只狠心地拋下一句「咁算啦 ! 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就轉身跑掉了,遺下思穎一人,在會場外發瘋。
 
阿魚父親走向阿朗,指著正在遠去的思穎,抱著質疑的眼神問道︰
 
「嗰個係邊個嚟 ? 點解對住你發神經嘅 ? 係唔係……」
 
「冇,佢係Ex嚟,黐線婆一名,嚇真係親爹地真係唔好意思 !」阿朗微微鞠躬致歉。


 
那自然的演技,無人能敵,上一秒才經歷驚天地泣鬼神的分手情節,下一秒就瞬間換成模範女婿的人設。
 
「傻仔嚟嘅 ! 男仔受歡迎先啱㗎嘛 ! 有魅力嘅人通常周圍都會有啲狂蜂浪蝶,唔使太介意喎 !」阿魚父親拍起阿朗的肩膀安慰道。
 
他又問道︰「係呢 ? 阿女呢 ? 你哋出咗去咁耐嘅 ?」
 
「佢上咗房休息啫!」
 
「休息 ? 你哋啱先搞咩搞到咁攰 ?  我咪就嚟要做公公 ?」他開玩笑道。
 
「咁又冇咁快 ! 」阿朗實在說不出,他是不孕的。
 
怎料阿魚父親竟答道︰「其實抱唔抱孫都唔緊要,最緊要你哋開開心心就得 !」
 


那番說話令阿朗十分驚訝,想不到會出自老人家的口中。畢竟在傳統觀念上,老人家是希望家族百子千孫,人丁興旺,後繼有人,但是阿魚父親卻毫不在意。
 
他慨嘆地看著阿朗,又道︰「我諗你都知道阿女佢唔係啲咩新鮮蘿蔔皮,個底花度仆街,但係你都願意同佢一齊,我呢個老嘢真係老懷安慰。」
 
「大家都兩情相悅啫!」阿朗淡淡地答道,但心中在想,要是阿魚父親知道,自己把他的寶貴女兒送羊狼口,定必當場中風暴斃。
 
他又拍了拍阿朗的肩膀︰「乖仔,以後就靠晒你啦 ! 」
 
「係嘅!」阿朗點了點頭。
 
他們在會場外談了不久,阿魚父親便出外抽煙,問阿朗會否陪同,再說阿魚的兒少趣事。阿朗想都不想,便一口答應。陪同的目的有二,其一是盡好女婿的責任,就算只是假裝。其二就是打探更多有關阿魚的事情,但這只是純粹的好奇。
 
走到酒店另一側的門前,竟聽到不少喧鬧聲。其中一位在場的保安攔截了他們,微微鞠躬,客氣地說︰
 
「林老板,唔好意思,出外有好多示威者,為確保安全,你哋暫時都係唔好出去先 !」
 
「佢哋係咩政黨 ?」
 
「好似唔係政黨嚟 ! 佢哋成班人著住藍色外套 !」
 
「我知係咩人嚟,又係呢班打壞後生 !」
 
門外的示威聲響越來越大,不停地大喊著「官商勾結」「守護我城」等口號。當聲響越來越大時,那股氣勢浩大得彷似能把所有玻璃震裂,而人群又受到氣勢影響,變得越加激進。慢慢地,在場的保安也維持不了局面,縱使他們已築起人牆,企圖阻止示威者衝擊內進,但人群之團結最終還是打破了人牆。
 
人牆斷裂,一批接一批的示威者穿過保安,有些更是把保安撞掉,為的就是衝進會場,守護他們重視的文化空間、集體記憶與地方。
 
見示威者迎面衝來,阿朗下意識地保護身旁的阿魚父親。當阿朗準備拉著他跑時,忽然他見更多的保安前來增援,開始對示威者施展暴力,用棍,用胡椒噴霧,驅散他們,有的還強行把他們拉走。
 
阿朗見到這一幕,不敢說不出話來。
 
阿魚父親說,這些保安都是前警員來的,很專業,不用怕。
 
阿朗背後一涼,不由得地打了個冷顫。在混亂間,他們的袖手旁觀,讓更多示威者受到暴力對待,阿朗還到看到,在被打的人群之中,有那位送給他藍色外套的圓眼鏡少年。
 
少年用失望的眼神望向阿朗。
 
阿朗用失落的眼神望向少年。
 
那眼神猶如利刃,本日第不知多少次的刺進心房。
 
沒幾秒,少年陷入數名保安的毆鬥之中。再沒幾秒,示威者已全被帶出門外,等待警車的到來。
 
阿朗失語了,現在的他就是認賊作父,曾經他的背上也掛起了跟他們一樣的衣服,說著相同的口號,但此刻身份不同了,不能再做了。
 
他有點頂不住,想逃跑了。
 
「爹地,我想而家返上房睇下阿魚嘅情況先,唔知你介唔介意自己返去先呢 ?」
 
「乖仔,你真係好!」這句話刺進阿朗的心房,使他倍感內疚。
 
「你去睇咗我個女先啦,我又唔係唔識返去 ! 唔使擔心! 」
 
聽罷,阿朗鞠了個躬便拔腿就跑,阿魚父親揮手看著他的背影漸漸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