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某個演講廳,兩個女生駐在門口,看著零落進入演講廳的人們。

「你說有沒有搞錯!整個星期,電話不聽,訊息也不回!」

「不會發生什麼了吧?」

「不是你那中同,我們那天還得在那些小路裏不知道兜多久!」

「哎呀,楚思源不是說了,是阿雪讓他通知我們找到木木,讓我們回家的啊!」





「她自己不會在群組裏說?氣死我,我待會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巫千緒雙手抱胸,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

「說這些幹什麼啦,你明明也很擔.....」

凌因的聲線驟然而止。迎面而來的人裏,那個她們倆念念了好些天的身影終於出現。

「阿雪!」凌因拔腿跑了過去。





巫千緒則是一動不動,瞪著那個飄然而來的輕薄身軀,醞釀著情緒,還忙著在腦裏挑選一句聽起來最霸氣兇狠的話。

「你怎麼了?我們上個星期都找不到你。」

凌因伸出手,剛要摟向阿雪的時候,後者卻是踏後了一步,避開了凌因的手。

凌因怔怔地看著阿雪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完全反應不過來。此時,巫千緒已經走了過來,張嘴就罵:「喂!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你是消失到深山裏去還是電話掉進溝裏了?怎麼可以連一個訊息都沒有?」

阿雪在聽到「擔心」兩個字的時候,眉間一下蹙起,但下一瞬便歸於平淡。





「對不起。」

「對不起?然後呢?完了?」

巫千緒看著阿雪那古井無波的臉,眉毛忍不住越揚越高,本來只是那麼一絲小小火苗頃刻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巫千緒提著聲線道,「欸你發生了什麼都好,收到朋友的問候總得回一句讓人家放心吧?對不起什麼你也得說清楚啊!」

阿雪閉上了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我們不是朋友。」

六個字,凌因整顆心驟然下沉。

「你說什麼?」巫千緒愣了愣,眼睛睜得極大。她在腦裏回播了好幾次剛才阿雪的話,重複又重複地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啊哈,原來是這樣啊......」

巫千緒嘴角淡淡一勾,有幾分自嘲的意思,看著阿雪的眼神裏盡是冷漠。而站在對面的阿雪還是一臉雲淡風輕,似乎對自己說出的話不以為然。

凌因看著兩人,急了起來,拉了拉阿雪的手,「阿雪你在說什麼啊?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們可以一起......」

話說一半,就被阿雪輕輕的聲音打斷。

「我們……」阿雪低下頭,逐個字吐出,「不是朋友。」

巫千緒一把將凌因拉了過去。

「人家都這樣說了,我們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撂下這一句話後,巫千緒便扯著凌因頭也不回地進了演講廳,留下阿雪一個人獨自站在原地。

阿雪垂著頭,額前的瀏海擋住了一雙眼睛。須臾,腳尖位置的水泥地板上出現了兩個小黑點,然後又飛快地消失。

阿雪用力咬著下唇,用手臂擦去睫毛上的淚水後深呼吸了幾下,待重新抬頭的時候,已經掛上了一個淡漠的表情。

她緩緩地走進演講廳,經過通道的時候無視凌因投來的擔憂視線,徑直往最後排那個角落的位置走去。

***

中午的光線透過窗戶傾射而進,在客廳的花紋地板染上一抹淡白的光。客廳裏的搖椅緩慢地前後擺動,一隻黑貓蜷縮在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懷裏酣睡。老人一手放在那輕輕起伏的後背,另一隻手捏著一張發黃的照片。

似乎是經常被拿出來看的樣子,那張照片的邊沿稍稍卷了起來。老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照片。如果沒有聽見掛牆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跳動的聲音,大概會以為時間靜止了下來。

很久之後,老人終於動了。她用瘦削的食指,摩挲著照片上一張張的笑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以為好了呢……」





照片裏四張燦爛的笑臉十分相似。也是,一家人,總會有彼此的影子。

老人好像還能聽到一家人拍照時的笑聲......

那天,阿雪還興奮地說會帶兩個朋友來家裏。她雀躍地收拾著房間,弄小食,還把木木捉去徹底洗了個澡。

那孩子,難得看見她那般高興。可惜她期待的,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終究沒有發生。

這孩子一直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在自己身上。

雖然說是意料之內,但誰能猜到......會這麼早?

老人低頭看著懷裏的黑貓——不但沒有了平日的朝氣,還十分疲憊乏力的樣子。老人眼眸裏泛起一層迷霧。





自從木木來了之後,阿雪好了不少,但現在......

「老天......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無力感充斥著老人的內心,重重地壓著她。她的能力有限,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老人滄桑的視線落在照片裏一個穿著小洋裝、白皙精緻的小女孩身上。當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還能看見孩子應該有的天真稚氣。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但這孩子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撒嬌的權利,失去了心中強大的依靠......

老人的拇指在那漲鼓鼓的小臉上撫了又撫,心裏的痛苦終是化成了淚水,滑落那張蒼老了不少的臉。

懷裏的貓兒轉醒。似是察覺到老人的情緒,牠緩緩抬起眼眸,又輕又長地喵了一聲。

老人憐愛地撫摸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垂眸望著照片,又落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