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藝遠正在櫃台後結帳,兩個女生喜滋滋的輪流逗他說話,他也擺出帥氣的招牌笑容,邊從容接話邊利落地收錢,把顧客送到門口。
  隨着玻璃門關上,店內回復安靜了,向韵和田藝遠又在櫃枱後頭呆坐。
  珍奶杯上掛滿串串水珠,吸管上依稀印着一大一小、兩個重疊的唇形。
  眼內是被俊濠吸過的管子,腦中卻是他大手的溫度,向韵心中一片酥軟。
  「連這也要收藏?想搞拾荒了?」
  田藝遠是唯一知道向韵暗戀俊濠的人。
  倒不是她自願告知,但在中二那年的糗事給他抓個正着,狡辯也無謂了。
  那時她跟俊濠還沒熟稔,班上座位在他後方,常常偷瞄他耳背和頸末。有天上課時,膠擦掉下滾到他腳邊了,他不過替她拾回歸還而已,但小女生嘛,立時看那被他摸過的膠擦比黃金更珍貴,捨不得用了。向韵把膠擦珍而重之地收進筆袋後,若無其事地拆開全新的後備膠擦。抬頭卻發現右邊隔着空排的田藝遠托着頭,嘴上提着個耐人尋味的嘲笑,都看到了。
  自此,他就愛拿那件事糗她,凡是俊濠碰過的東西都拿到她面前晃晃、問她要出什麼價錢買。
  「誰說要留着吸管!」她粗聲粗氣,一口叼着吸管把剩下的珍奶喝光了。


  微涼的飲料喝得嘴唇發熱。
  「臉紅個屁。」他睥睨的眼神異常地冷:「拜託別大白天在鋪子裏意淫男人好嗎?」
  「你這是職場性騷擾。」她指出,他聽了吃吃笑兩聲才道:「怎了,調班不是有話跟我說?」向韵全身一震,忸怩掙扎:「那……那個……是……是有話的……」
  「中風啊?」他不耐煩了。
  「損少我一會要死?」她氣得也忘了害羞,怒瞪他一下,才又躊躇着小聲開口:「我想告訴他了。」
  店鋪死寂了一秒
  「『告訴他』……」他有點不自在的確認:「表白?」她也有點難為情,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你覺得怎樣?」
  「什麼『怎樣』?」他擺出了厭惡的表情。
  「該怎麼開口?」她着急道:「在哪、什麼時候、穿什麼……戰略!」
  「關我屁事?」他煩躁道:「怎會想到要問我!」


  「你……你倆都男生,他喜歡怎樣被告白,你們會聊到吧?」她氣勢轉弱。
  「哪有人談這些婆婆媽媽的!」他一臉噁心:「妳跟妳兩個好姊姊談不夠?」
  「我不敢告訴她們。」
  「為什麼?」
  「他不像你,不是典型師哥,人又有點土土的帶諧味,她倆肯定會笑我。」
  蔡家姊妹仨幾乎沒秘密,但毒舌的姊姊倆都認識俊濠,開他玩笑的話,真的會傷到。所以她藏着秘密五年了,丁點也不敢洩露。
  田藝遠眺望寧靜的街道,須臾才安靜開口:「把他說得那麼丟臉,還喜歡他?」
  「帥才喜歡是什麼道理?」向韵提起一道眉:「我才沒你膚淺!」
  「那跟他說『我有深度所以喜歡你』便好了,預祝妳成功。」
  「客觀知道他不帥,不代表主觀也一樣呀!你不覺得他——」「倒沒有要妳仔細解釋。」他懶洋洋地提掌摀住她嘴巴,眼神冰冷。


  「別這樣嘛!」她猛地拽下他的手。
  田藝遠緊扭着眉瞪視,向韵也沒放棄回盯,終逼使他無奈輕嘆:「準備什麼?難道會因為表白不好就不在一起?」她聽罷呆住。
  怎麼好像又有點道理?
  「就隨便換班前講一句好了。」他淡淡補充,又把她氣炸。
  「你就是懶得幫我!」她憤然起身去整理貨品。
  「誰叫妳問我。」
  再看她氣惱的背影無助不安,田藝遠只得道:「他對誰也及不上對妳好,別擔心。」
  雖然三人總是玩在一起,但形影不離的,是向韵和趙俊濠;他倆有他倆的默契和玩笑,而田藝遠一直只能在外面往內看。
  「他以後住宿舍,廚藝學校又那麼遠,我真的有點危機感。」她承認。
  「時間鬥不過啦。」
  二人相處的舒適,不怕說錯話、摳鼻放屁也不用掩飾,完美的另一半也莫過於此吧?
  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爭取。
  望着溫柔的微笑徘徊在向韵嘴邊,田藝遠托腮:「總之加油啦。」
 
  傍晚七時許,向苑經營的酒吧才剛開鋪不久,尚未開始熱絡。菜單上主要是下酒菜和甜品,主菜就三款牛排和一款意粉,賣到晚上八時停止供應。


  別聽她名字向苑向苑、溫溫婉婉,性格可是個冷傲型的,也慢熱,跟不熟的人很有距離感。有時向韵也不懂二姊這樣的性格開什麼酒吧,但她知人善任,請來的酒保個個都愛說話,性格開朗不怕生,她便可以躲在員工的優質服務後默默調酒。
  「丸子我來咯!」向韵在桌邊找到了二姊向苑。
  大姐向澄和朋友已在,二姐向苑拍一拍身旁的位置讓向韵坐。
  「二姐好。」田藝遠在向韵對面坐下,乖巧又恭敬的瞇眼笑笑,向苑也拘謹的抿抿嘴:「嗨。」向澄探頭看剛到達的二人:「俊濠和Marcus來嗎?」
  「告訴他們了。」向韵打開手機看俊濠傳來的未讀訊息。
  【金蠔:下班到哪?】
  【二姐店】
  【金蠔:那我去找妳】
  向韵嘴角勾了勾,才帶笑回覆:【嗯,好】
  「過一會來。」向韵收起手機。
  向苑見過了姊妹便再沒興致久留,為大伙打點過吃的喝的,又躲回吧枱後。
 
  隨時間過去,店裏的燈光調暗了,也變人多喧鬧。
  向韵不時查看手機,終於等到俊濠和Marcus推門進店。俊濠四顧一下找到向韵,笑瞇了眼直直走來,向韵也連忙往向澄擠,清出一個位置給他坐下。
  昏暗的燈光下,對他的存在更在意了,跟他肩膀輕輕兩相碰,向韵心裏已酥軟發麻。


  「面試怎樣?」她若無其事問。
  俊濠賣關子般定睛看她一會,才倏地亮起大拇指咧齒而笑。她也樂了:「請喝酒!」他慣性地揉亂了她頭髮:「好,等着。」便起身往吧枱去。
  目光流連他的背影好會,她細歎一口氣才回過頭,目光剛好對上田藝遠。
  她迷醉的眼神他一看就懂了,翻個大白眼,她便氣得甩頭別轉過臉。
  俊濠回來時,臉色卻不對勁。手上只有給向韵的啤酒,稍用力地「咚」一下把酒杯放她面前,嚇得她全身一震。
  背着燈光,他一向爽朗的笑容竟有點難以察覺的苦澀
  「你怎了……」向韵擔憂問,他猶豫着欲言又止好會,還是道:「我出去透個氣。」便匆匆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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