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痕跡」的作戰,由調位開始。

「咦,你哋今日坐咁前嘅?」周瑞盈一踏進歷史科的班房,習慣地走到自己平日常坐的第二排座位,然後就發現了坐在第三排的我,還有被我刻意拉到第三排陪坐的丁神和肥肥。
「係啊,丁神有啲近視,所以咪陪佢坐嚟前面囉,情與義,值千金嘛。」我豪邁地一笑,一邊假大方地拍著丁神的肩膀。
「哦……咁你俾心機上堂啦。」周瑞盈只是虛應了一聲,然後就和身邊兩位好友一同在第二排坐下了。

過去一年一直坐在班房最後一排的我,就這樣突飛猛進地來到了班房的第三排。
雖然,課堂上能與周瑞盈交流的機會不多,可是當我能近距離看著周瑞盈與兩位好友交談時欣然笑語的樣子,彷彿令沉悶歷史科多了一份無邊春色。
這應該就是傳說之中的戀愛感覺了吧。





當然,如果我一直只是維持著從後觀察周瑞盈的角色,我相信故事發展下去,我只會變成了一個痴漢。
我必須要吸引她的注意。
雖然我偶爾會嘗試用無聊話題跟周瑞盈展開對話,但到頭來只落得被鍾太以眼神殺死的下場;我也試過將周瑞盈書上的歷史人物亂塗一通,或是將「孫中山」的名字改為「孫中出」,這些無聊招數卻只是換來周瑞盈對我不瞅不睬了一整天,最後還要我用塗改液將被我畫成了女生的史太林逐點補回原狀。


所有無聊招數,無功而還。
比起吸引周瑞盈,我課堂上的怪異行為似乎更吸引到鍾太對我的注意。
眼見我跟周瑞盈的關係陷入瓶頸,我就知道這個毫無交流的局面,必須要得到一些突破。

為了破局,我再次求救於我那五位並不靠譜的好友。




而熟悉女生心理的朱仁交出了以下的想法:「十個鍾意我嘅女仔入面,有九個都係用紙仔表白。而我發現,即使而家有Whatsapp有message,班女仔都係特別鍾意傳紙仔,我仲聽過佢哋會趁機研究邊個啲字靚。所以我諗,如果你想把握歷史堂同周瑞盈傾計,可以試下用紙仔。」

紙仔?Why not?
為了隆重其事,我刻意從「無良物品」中買來了一本厚厚的筆記簿,確保我和周瑞盈會有足夠的資源從盤古初開聊到世界末日。

雖然有了方法,但行動還是缺了一個開始的動機。
第一句傳給周瑞盈的句子該是什麼好呢?
「你今日心情點?」老土。
「你識唔識做第二題Data-based question?」示弱。
「你知唔知鑽石、黃金、珍珠一齊翻屋企,邊個會負責閂門?」IQ題?無聊。





正當我的心思尚在搖擺不定之際,我的桌上傳來了「嗒」的一聲。
我舉頭一看,發現桌上一角多了一張摺疊的紙團。
我望向身邊的丁神,丁神則將目光投向了我前方的周瑞盈,並且用口形說了一句:「你得米喇。」
直到這一刻我才會意,難道,這是周瑞盈寫給我的紙條嗎?

我好比一個收到聖誕禮物的小孩子,二話不說地將紙團打開。
裡面,果然是周瑞盈的字。
她用秀麗而潦草的字寫著:「呢課講日本明治維新好悶啊。」

看著周瑞盈親筆所寫的字,我不期然地緊緊將紙團握在手中。
我實在太激動了。
當我還在猶豫如何與周瑞盈打開話題時,周瑞盈竟然主動地與我聊天,這難道不就是上天為我打開的一扇戀愛之窗嗎?

也許因為是想到這段戀愛如有神助,我腦內的靈感馬上就被激活了。




於是,馬上將紙團重新打開並在周瑞盈筆跡的下方揮筆:「你有冇睇過『仁醫』?」
然後,我用精準的眼界,將紙團一下子就射進了周瑞盈桌子的抽屜中。
周瑞盈聽到輕輕「啪」的一聲,知道是我回訊,便從抽屜中將紙團取出讀過,並趁鍾太稍有分神時將紙團又放了在我的桌上。
這次周瑞盈回應我說:「無喎,咩嚟㗎?」
「同明治維新有啲關係嘅日劇,想唔想知佢講咩……聽完我介紹包保你一定去追劇。」我在紙團上留下了耐人尋味的字句。
而我相信,周瑞盈的好奇心肯定會被我吸引過來。

果然,周瑞盈完全墮入我文字的圈套之中。
在接下來一週的歷史課裡,我用最精彩和精簡的文字,將當年把我感動得死去活來的日劇「仁醫」的內容一一告知周瑞盈。
而周瑞盈也是厲害,堅持不在我用「傳紙條」把故事說完之前就去追看劇集。
所以,後來由於劇情太複雜,我們之間所傳的紙條已不夠我去書寫內容,所以我索性將紙條改成半張筆記簿的紙張,而周瑞盈也變成了我的新讀者。

「其實你寫嘢真係幾好睇。」
這是周瑞盈用「傳紙條」看完整季「仁醫」後給予我的評價。
「套劇本身正啫。」我在她傳來的紙條上表現謙虛,但其實內心的我卻正在狂喜不已。




畢竟,這次是我第二次被周瑞盈所肯定了。

或者說,這次是我感覺到自己喜歡周瑞盈後,首次受到周瑞盈肯定。
被自己所喜歡的人肯定,感覺確是完全不一樣的。
確實一點說,那是一種,光榮感。
許多女生都覺得男生經常對感情事默然不語,特別難明,可是,其實沒有男生可以抗拒一句來自女生真心真意的欣賞。
男生,就像不會長大的孩子,真的非常非常容易就能夠滿足。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從課室中的座位上飄了起來。
 
情場如戰場,那怕現在只是一場暗戀的秘密攻防戰。
正所謂「大意失荊州」,戰爭之時,最忌諱就是大意。
然而,飄飄然的感覺總是特別容易讓人衝昏頭腦。
果然,當我尚在陶醉在一時喜悅之時,轉眼我就為自己與周瑞盈的關係釀成了一場意外。

自從這一星期開始,「傳紙條」成為了我與周瑞盈的常規交流。




藉著紙條,她會跟我分享她的生活瑣事,而我也會跟她分享我最近想到的無聊故事。
互相分享,逐漸成為了我們之間的一個習慣。

那是初秋的時候,氣溫依然不高不低,帶來秋意的是那吝嗇地只黃了一角的綠葉。
歷史書的上課題已經由「明治維新」,發展到「日本二次大戰後的重建與增長」。
唯一未有明顯進展的,是我與周瑞盈的關係。

即使我們每天在歷史課上都會以紙談天,但在課外的時間,我們都不會刻意碰面,更談不上有建立感情的時間。
所以一個月時間下來,我跟周瑞盈只不過是變成了有更多話可以談的朋友。
而對於這個局面,不論是我或是身邊的五位智將(障),全是尚未有對策。

「我塗改帶用哂喇。」我將紙團射到周瑞盈抽屜中。
周瑞盈沒有回訊,直接就用手將塗改帶傳到我的桌面上。
「你個塗改帶都幾舊,用咗好耐?」我留意到周瑞盈的塗改帶是舊有的款式,因此便有此一問。
「係啊,中一用到而家。」周瑞盈在紙團中如此回應著。




「唔怪得你讀歷史,份人咁古舊。」我相信嘲諷,有時候也是提升感情的好方法。
「咩古舊,我份人專一咋。」周瑞盈在紙團後加上了一個「吐舌」的鬼臉,讓我馬上聯想到如果這表情出現在她臉上時候會有多可愛。

「專一?老餅就老餅啦你,洗唔洗轉埋部電話做3310?」我順手畫上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嘲笑表情。
「唔想理你。」周瑞盈在紙團上寫下了這四個字。
可是,我作為精通男女關係以及女性心理的專家,我馬上想到,若然周瑞盈真的不想回應我,她應該就會選擇直接不回應我吧。
如今,她用紙團作為回應,不就是代表她只是口不對心地跟我在開玩笑嗎?
對了,女生就是口不對心的動物。
 
在如此確信的情況下,我寫紙團回應了周瑞盈說:「如果你覺得傳紙仔唔夠老餅,我最多飛鴿傳書俾你喇。」
「無聊,唔想再理你。」這是周瑞盈給我的最後一張回覆,然後即使我給她連續傳了幾張紙條,她連看都沒看就拋了回來。
當情況維持到歷史課下課鐘聲一響時,周瑞盈連一句「再見」都沒有對我說便拉著兩個好友離開,我才開始意識到,嗯,似乎這次周瑞盈是真的生氣了。

男生,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後知後覺。
事後,我當然不斷怪責自己遲鈍、反應慢、意會能力低等等。
我甚至嘗試過到周瑞盈班房附近,然後假裝碰見她,並對她說聲「Hello」。
可是,她卻直接板起了臉,將我視為透明人。

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的來源,是我習慣了與周瑞盈有說有笑的模式,所以我才以為自己跟她已經到了無所不談的地步。
但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稍有醒覺,原來我胸膛內那股對周瑞盈強烈的愛慕,是建基在我對她好比迷霧般虛幻的認識上。
平日的自視過高,也許換來一記白眼;但愛情裡的自視過高,卻隨時讓人一命嗚呼。
 
事隔三天,周瑞盈依然是對我不瞅不睬。
對於生氣的堅持,周瑞盈原來也不比任何一個女生遜色。
我時常在想,如果女生將生氣的堅持放在其他任何一件事上,她們一定可以成為該範疇的專家。
 
「唔通我呢個青春熱血嘅愛情故事咁快又要結束?」
我一邊將內心的怨氣發洩在歷史書的墨索利尼頭像上,一邊斜眼看著前排專心致志地學習著的周瑞盈。
束手無策。
女生的心思,比起Probability的算式更難解。
 
正當我在歷史書上亂畫一通的時候,我看到了自己偶爾寫在書上的筆記。
我當然沒有那麼專心會抄上課的筆記,這些筆記,是用作記錄我在課堂上一閃即逝的小說靈感。
一看見這些筆記,我就馬上靈光一閃。
 
確實,我並不明白少女心事。
所以,即使我再努力揣摩,也許都是徒勞無功。
因此,我不應該按照周瑞盈的思路作考慮,而是應該將問題帶到我擅長的戰場,然後一鼓作氣地來個漂亮的了斷。
 
對我來說,創意才是我的最強武器。
如果要說哄女生的本領,我確實比不上丁神和朱仁。
但若是要想出創意的辦法,我敢肯定,我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一場不能輸的戰爭。
 
追求女生,最重要的,還是鬥志。
當我的鬥志重新燃燒起來時,我的大腦馬上就有了靈感。
於是,一個莫名奇妙的「重修舊好」戰鬥計劃就此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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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G:windblowssilent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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