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周瑞盈哭訴的那一夜開始,我跟她談電話的頻率就從固有的星期一至五晚上,添上了偶爾出現的週六深夜。
我們之間的對話從一開始的學業討論,逐漸變成愈來愈沒有營養的談天說地。
雖然我們在學校的相處中依然如常,但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跟周瑞盈走得愈來愈近。
我習慣守候在電話旁邊,她習慣準時致電;我習慣插科打諢地加插無聊話,她習慣輕嗔薄怒地罵我一聲「無聊」卻又忍不住笑意,然後就自然地配合我的話題接話下去。
這樣的習慣,我開始視為我們之間的獨有默契,並偶爾帶有一點意義不明的曖昧。
而這種默契和曖昧的出現,會否其實正是在暗示我與周瑞盈發展的可能性呢?
 
「習慣,係一件好可怕嘅事,乜你無聽過咩?」
當我五位損友在午膳時間聽完了我分享自己與周瑞盈關係的進度時,理智的肥肥首先作出了這樣的回應。
「即係點?」我愣住。




「若果一個女仔將你視為習慣,好有可能佢只係將你當成咗一個解悶對象,簡單嚟講,即係Friendzone咗你。」身經百戰的朱仁停下手上碗筷解釋說。
「所以你同佢傾得再多電話,對佢嚟講,可能你喺佢心目中嘅地位都只係一個好適合用嚟hea時間嘅朋友,同嗰啲咩『打電話訴心聲』嘅社工無分別。」居里仔適時地以毒舌補上一擊,讓我稍為嗅出了危機感。
 
一直以來,我都視自己與周瑞盈的關係為日漸升溫。
可是現在一經我這幾位損友解讀情況,似乎他們所說的又未嘗沒有道理。
 
「咁多位大師,咁你哋又咩高見呢?」我誠懇地望向他們五人,而他們卻將目光貪婪地投向我碟中肥美的椒鹽排骨。
從他們五人中,我決定首先選擇正在戀愛中的丁神。
丁神看著排骨已落入他的碟中,清了清喉嚨並說:「要知道周瑞盈係咪視你為朋友定抑或對你有意思,其實好簡單。你諗下,你哋平時傾計係講無聊嘢多定係心事多?一個女仔,通常都會對自己鍾意嘅人傾心吐意,希望對方可以了解自己多啲。」
我仔細地回想自己平日與周瑞盈的對話,誠實地屈指一算之後,發現我們的對話大概是10%心事、40%功課、50%無聊話。




數據上,相當的不利。
 
心塵如細的熊仔應該是發現了我面色有變,加上默不作聲,察覺了我的不對勁,因此馬上出言安慰並說:「呢啲都係表面嘢嚟嘅啫,都唔可以套用落每一個人身上嘅。」
丁神也配合地打完場說:「都係嘅,可能周瑞盈份人低調,所以先少講心事啫。」
「係㗎,佢上堂都唔多講嘢,少講心事都好正常吖。」肥肥也幫口解釋。
「而且,而家唔講,又唔代表之後唔會講嘅。」就連居里仔這時候也難得地出言安慰。
聽著他們的話,雖然明知只是安慰,但也至少感受到他們尚算有人情味。
 
「不過呢,除咗用平日嘅對話嚟測試對方對自己有冇意思之外,其實仲有另一個方法嘅。」男女關係大師朱仁雙目精光一閃。
我期待地瞪大雙眼,迎接著他的精闢見解。




「方法就係……表白!」說罷,朱仁爽快地從我碟中夾去一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講真喎,不成功便成仁,夠哂簡單直接。」丁神在旁點頭認同。
「都係嘅,如果大家都唔清楚對方諗法,即使可能曾經有機會,再拖落去,可能最後都會錯過。」熊仔也贊同朱仁的想法。
「但係……無啦啦表白會唔會嚇親佢呢?」我一想到周瑞盈內向的性格,就擔心自己突如其來的表白反而會把她嚇跑。
「如果佢鍾意你,咁你表白就係驚喜;如果佢唔鍾意你,你嘅表白就係驚嚇。所以呢,都唔關突唔突然事㗎啦。」居里仔表達了突破盲點的見解,我不得不同意。
「簡單嚟講,你同佢由上年開放日開始熟,之後傾電話都傾咗就快五個月啦,差唔多㗎啦,表白啦。」肥肥苦口婆心地勸說,也成為了當天午膳的總結。
 
「差唔多」?
說真的,我也搞不清楚到底什麼時候才算是「差不多」需要表白的時機。
我甚至覺得,其實跟周瑞盈能夠維持現狀也相當不錯。
可是聽我這五位損友所說,似乎男女之間的親密關係都有「最佳賞味期限」。
若然這期限一過,即使你能夠相安無事地與她維持友好的關係,但你接下來也再不能夠突破「相安無事」這道友誼的界線。
若二人確實對彼此互有好感,就必須在好感燃燒殆盡之前表白。
因此,打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尋覓著一個向周瑞盈表白的最好時機。




 
終於,表白的機會,出現在六月的最後一個星期。
那星期是學校已經完成所有考試和派卷,並讓我們這群中五學生自行安排活動的自由活動週,情況跟之前「班際籃球」那段時間一樣。
 
這次我班班會決定在自由活動週舉辦的活動是到沙灘玩樂,聽上去並沒有什麼教育意義,但是由於我們來年將要應考公開試,老師已預告暑假將要提早在八月開始的時候回校補課,所以,這次自由活動週被學校默許為我們失去了一個月暑假的彌補,因此也不反對我們所提出的活動。
但因為外出的活動需要承包校車外出,若只得一個班別,經濟上不太化算。
所以最後我班班會便邀請了同屬精英班的5A,也就是周瑞盈所屬的班別一同到沙灘去。
 
「我聽班會講呢,其實今次搞活動去沙灘,係因為沙灘隔離就係『小欖燒烤樂園』,所以佢哋預咗啲同學會留低埋夜晚慢慢BBQ,而且我哋兩班班主任Miss Tam同Miss Pun都應承咗肯夜晚留低陪我哋,咁你嗰晚會唔會都留低燒埋烤先走啊?」當班會活動確定了的那一天,我在晚上與周瑞盈通電時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情。
背後目的,當然是試探一下她的去向,以便知道自己會否有表白的機會。
「會啊,我哋班都有好多人嗰晚會留低啊。話哂都係中五最後一次Outing,點都要去下嘅。」周瑞盈在歡愉地說道。
「咁就好啦,到時我唔介意幫你燒多幾條芝士腸㗎!」我打趣地說,因為周瑞盈曾經提及過她最討厭的是加工食物。
「去死啦你,你燒完之後我一定會全部塞哂入去你個口度啊!」周瑞盈「哼」了一聲,但可愛的效果比假裝生氣強。
「咦,你想乘機餵我食嘢咪出聲囉!」有意無意的曖昧回應,已是我們之間默許了的交流方式,雖然,只限於電話之內。
「無聊人!你咁想我餵,到時我餵舊炭俾你食啊!」周瑞盈不落下風地回應著。




結果,又是一晚嘻鬧的對話。
 
經過這晚,我決定了將表白的作戰定在燒烤日。
當時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我,在下定決心要表白的一刻,居然感受到一絲難得的猶豫感。
到底這次真的是最適合的表白時機嗎?其實我也不確定。
我甚至不肯定世上是否存在著一個「最佳」的表白時機。
 
憑我熱血衝動的性格,我現在就只有一個信念。
等待時機的人,只能永遠停留在等候與錯過之中;唯有創造時機的人,方能將機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無論這次時機是否適合表白,我都一定會將它變為最適合我的時機。
一個由我親手所創的時機,一次只許成功的告白的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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