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突現任永身前時,任永耳中盡聽朱恆的話:「你打敗任永後,父親一定會守諾言,讓你我成婚……」任永聽到此語,心中痛不欲生。老僧將任永提起,任永不作反抗,心想:「生亦何歡?快快一掌斃我。」
 
 
景物轉移,任永感到身子觸碰地面,心想對方是寧王手下無疑,說不定是法宏把自己領到寧王面前。任永閉目待死,卻聽到一聲音道:「阿彌陀佛,老納認錯了人。」
 
 
任永大覺奇怪,睜開雙眼,原來身處一個空房間內,房內只有自己與一名年老僧人。任永站起身來,細看眼前老僧。老僧和法宏一樣身穿灰色破布袈裟,腳足沒穿鞋子。但他皮膚極黑、眉粗眼大、身材甚高,與法宏皺多皮黃、薄眉細眼甚是不同。任永想起剛才老僧手提自己,往下而躍的高明技法,眼前定是高人。任永猜了猜,淡淡地道:「你是『黑墨和尚』法平!」
 
 
法平問道:「施主何以知之?」任永平生首次受到情傷,內心苦楚、淚仍長流,口中答非所問,說道:「你是法宏的師兄,是寧王的人。我是寧王的敵人,和尚快快一掌打死我。」




 

 任永堂堂男兒,淚灑滿地,法平大感驚奇,說道:「老納不是寧王的人,老納是來救人。」任永道:「我乃天下至苦之人,和尚不救我,我也會自尋短見。」說話時,聲音甚為顫抖。
 
 
法平神色和藹,說道:「阿彌陀佛,佛說眾生皆苦。苦有八者,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諸行無常,終歸幻滅,施主何苦要悲痛?」又道:「我佛教人慈悲,憐憫世間諸生。老納此行要救此處一干人等,無意間救了施主,這就是佛緣。」
 
 
任永擦乾臉上淚水,說道:「和尚並非殺我,來幹甚麼?」法平道:「當今皇上要放火燒塔,老納要救此處眾人,剛才誤會施主是徐璉的哨探。」任永道:「此處有皇上的士兵,皇上如何會……」此言一出,立刻回想皇上性情難猜,不擇手段,如何會眷顧小小士卒?法平道出任永所想:「老納置身江湖之外,不輔助皇上,亦不幫助王爺。但老納不能不救眾位王爺、文武大臣和士兵守衛的生命。」
 




 
法平偷偷跟在師弟法宏與寧王府眾人後面,其間發現七八位黑衣人亦尾隨寧王一干人等,似有不尋常的舉動,於是回身調查。法平武功高強,在眾人不為意的情況下,捉住了一名黑衣人物。那人說自己是先鋒部隊,負責監視眾位王爺。待煙火完結後,徐璉將會帶同另一批人物前來燒塔。
 
 
得悉事情後,法平偷偷出手,逐一打倒全部八位黑衣人,並潛入塔內查看動靜,探查西樓內有否徐璉手下,然後通知諸位離開。法平來至塔頂,看見任永鬼鬼祟祟地藏在柱後,背向自己,於是誤會他是徐璉手下,把他抓住。
 
 
煙火還在燃燒。任永想:「朱恆和皇上一樣奸狡無比,看來成功者必先懂得耍陰謀,細川高國便是好例子。但方頴……我不能不救。」於是向法平道:「大師如何救人?」法平答道:「老納通知眾位王爺,讓他們離去。」
 
 




任永腦中冒起惡念,說道:「大師這樣做,皇上會以為眾王耳目眾多,未卜先知,說不定改天又尋事害人。」法平道:「施主有何意見?」任永道:「大師且擊暈樓內第一層守衛的士兵,然後到外間某處埋伏,觀察徐璉動靜。我會……會製造一場意外,驚動塔內所有人,讓他們自行離去。」法平道:「有勞施主。」
 
 
法平飛身躍至窗外。任永成功以藉口使開法平,心想:「法平和尚心地良善,亦可以說迂腐至極。我大哭一場,他出於憐憫,輕易信我。現在我一走了之,眾奸便會被活活燒死。皇上和朱恆均是殘暴不仁之輩,耍手段了得,我任永當學上一學。」其實殘暴者是甘於犧牲士兵的當今皇上,但任永討厭朱恆,對朱恆「橫刀奪愛」深深不忿,故此連朱恆也成了「殘暴不仁之輩」。
 
 
任永展現獰笑,心想:「寧王從此不造反,惡賊朱勝與朱恆同時受死,李士實、劉養生面臨惡報,彭鵠……他一定不是好人。其他王爺縱情聲色,死了亦不可惜。」
 
 
任永欲把消息通知喬思頴,再光明正大地從梯間下樓離去。煙火又一次霹靂鳴響,任永忽然掙扎猶豫,再想:「若我通知她,奸賊朱恆一定把此事告知寧王。」任永不可不救眾人,不欲為而為之,不禁長嘆一聲。
 
 
任永欲邀西樓主將張柏幫忙,隨即又想:「大哥應該不知道燒塔之事。張柏是大哥的手下,亦即是皇上的手下。若我告訴張柏關於皇上燒塔的主意,說不定他會把我得知機密之事告知皇上。」於是任永低着頭從五樓梯間下去,到了第四層。
 
 




襄王與雍王喝得銘鼎大醉,正與美女們談笑。「荊北快劍」齊敗按劍站在一旁,任永想:「這人雖面容醜陋,但不好酒色,安守本分,是條好漢。」任永向齊敗道:「齊先生認得我否?」齊敗道:「你……你是任英雄!」
 
 
任永道:「你我兄弟相稱便可。我有一事,想請齊先生幫忙。」齊敗道:「任兄弟直說便可,不用說請不請的。」任永在齊敗耳邊輕聲道:「有奸人要放火燒塔。」齊敗驚道:「我立刻通知王爺。」任永道:「這樣做會害死他們,現下難以詳說……你幫我找一些事物,我們在第一層集合。」
 
 
任永沿梯在下,鄭王與越王正欣賞煙火。任永來到曹煦民和羅灝面前,向二人道:「兩位兄弟認得我否?有狡人要放火燒塔,我想請兩位幫忙。」曹煦民笑道:「我們當然願意幫助任兄弟,但……」目視羅灝,羅灝道:「我和曹兄有妻有兒,上有高堂,生活艱巨……」任永心中大怒:「鄭王與越王各賞你們二百兩,還不知足。」口中卻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任永來到鄭王與越王面前,施禮道:「草民叩見兩位王爺。」鄭王道:「任英雄快快請見……咦,任英雄穿起將服、披起肩甲,想必受皇上任命,當真英明神武、威不可當!」越王笑道:「任英雄一表人材,漢將周亞夫、霍去病,大明開國武臣徐達、常遇春,也不及英雄萬分之一。」
 
 
鄭王笑道:「此言差矣!任英雄將才出眾,天下皆知。但依本王所見,任英雄亦有詩書之才,文藝不輸於本朝先賢。方孝儒、楊士奇、甚至剛故世的大學士李東陽,無不甘拜下風。來來來,本王為英雄倒酒。」任永幼時雖讀過聖賢之書,但並非寫作之才、更沒藝術天分,只會射箭。鄭王和越王說個不停,任永不甚為樂,隨便喝了一杯,心想:「你們這些小人不死,當真浪費。」
 
 




煙火竭停,任永不能再耽誤,於是打斷兩王說話,向二人道:「我想向兩位王爺借用曹煦民與羅灝二人。在上要他們盡力辦事,但未下封賞,我怕……」其實「在上」之言完全是信口開河,兩王卻以為是皇帝任命差事。鄭王急道:「本王賞羅灝五十兩,不用皇上操心。」越王向曹煦民叫道:「曹煦民聽旨辦事,本王賞你五十兩。」
 
 
任永笑道:「我一定會在皇上面前為兩位王爺美言幾句,說兩位……兩位忠誠堪比關羽、更……更勝文天祥。」任永以鄭王與越王說話的邏輯讚美二人,兩王大悅。任永打量鄭王、越王、羅灝和曹煦民四人性格,心知四人不能守口如瓶,於是向他們道:「此乃機密,四位若說出口,便會……大家也知如何。今後皇上可能試探眾位,問起今天之事,你們寧死亦不可說出,否則……」
 
 
鄭王和越王均道:「任英雄大可放心。」兩位王爺繼續開口,媚詞百出,三眼二郎真君武藝不及任永,連玉皇大帝也要退位讓賢。任永謙遜幾句後,帶着曹煦民和羅灝來到一樓,與齊敗會合。
 
 
一層地面臥倒着七八名被法平擊暈的士兵。本來他們倒於不同地方,但剛剛被齊敗搬在一起。任永問齊敗道:「事物準備了沒?」齊敗道:「可。」任永向曹煦民和羅灝道:「這裡樓面頗大,曹兄弟負責在樓東四室放火,羅兄弟在樓西四室做同樣的事。燃火之物已在房間之內。」羅灝驚道:「不是有奸人要燒塔嗎,為……」
 
 
任永插口道:「我們不等奸人燒塔,自己先燒起來,好讓奸人手足無措,諸位王爺亦可先行離開。此處地方甚大,你們二人同時放火,手腳要快,不然守在門口的衛士會立時發現。」又道:「此乃在上的意思。」其實任永心頭所想並非如此。他所慮的是,若諸王無事離開,皇上必定懷疑有內奸通報消息,洞悉先機,說不定查到自己頭上。於是任永刻意製造意外,比徐璉更早放火,令眾人逃走有理,皇上未必生疑。
 
 




曹煦民和羅灝依言起火。齊敗指着暈倒地上的士兵們,向任永道:「他們如何?」任永道:「我來處理,齊兄弟先通知各位王爺離開,大喊『走水了』、『失火了』之類的話來。」齊敗領命而去。
 
 
任永一直扮作將軍,身背沒有持弓,後腰沒繫箭支,以免被人認出。按照一般大明將軍裝備服飾,任永腰間配有長劍。任永拔出長劍,握在一手,指着一名暈倒的士兵,心想:「你們醒後必然向皇上告發有人從後偷襲,皇上聽後,必知這場大火內有乾坤,故此你們必須死去……」
 
 
任永從未嘗試殺人,左手不停抖震,但時間無多,上層眾人即將經此下樓。任永閉上雙目,手腕搖晃不已,心想:「方頴說我心地良善,我……」
 
 
任永思潮起伏,想到喬思頴和朱恆纏綿之時,惡念又生,心想:「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大俠……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朱恆就是這樣騙倒方頴……方頴亦曾經手刃盧孔章。你們不死,死的便是我。」
 
 
任永悲苦欲絕,眼前士兵樣貌幻化為朱恆。任永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一劍刺入一名士兵心胸,內心微感不快。再刺三劍,三人立斃。任永目露凶光,下手再無猶豫,胸中漸漸麻木,揮劍再殺四人。八名士兵死後,任永收劍舉火,焚燒八人屍體,然後光明正大下樓去,同時裝模作樣地大叫:「失火了,救人了。」
 
 




任永直接從大門離去,門外一些士兵正在取水,另有一些守衛上樓救人,連寧王府朱勝手下二十四名好手亦參與救援。任永趁機離開,心想:「若方頴不在,我連寧王等人也不放過。」
 
 
任永又想:「奸賊朱恆說,若方頴勝我,寧王便會許其婚事。」任永抽出喬思頴所贈的一截短箭細看,回憶當天喬思頴的說話,再想:「她說過『別灰心,想辦法』。沒錯,假如方頴在比武中敗於我手,狗賊朱恆成婚的奸計就會落空。力敵不能,只能智取。朱恆會使詭計,我又何嘗不會?」
 
 
任永心中有了兩個主意。在外觀察動靜的法平看見任永,來到他的面前,指着火光,說道:「徐璉的人應未趕到,為何……」任永道:「是我所為。我先放小火,讓眾人可安全離去,皇上又不會生疑。」法平笑道:「施主大智大勇,為眾生着想,請受老納一拜。」
 
 
任永扶起法平道:「我是後輩,愧不敢當。」心下卻想別事:「我親手殺了八人,這八人本是和尚擊昏的。故此和尚與我各殺他們一半,半斤八兩。」見法平慈和的樣子,又想:「這和尚是笨人,若能挑起他與寧王府中人相爭,倒是好事。加上這和尚,我便有第三道勝方頴之計。」任永正欲開口,前方遠處一批黑衣人正趕往西樓。任永道:「我有一事請求大師,但徐璉的人來了……」法平道:「老納使開他們,兩天後的亥時,與施主於京城南門相見。」當下任永和法平分別。
 
 
任永本來想出兩計,現下加上法平,合共三計,力圖為難寧王府眾人,令喬思頴失敗而回。任永謀算機關,在城中不停向途人詢問「殺命軍」二弟子何仲禎住處位置,男女共十數位,無人知曉。三更過後,任永回到居處,向一名守衛士兵問道:「邢大人何在?」士兵答道:「大人進宮了。」任永想:「他肯定要處理西樓大火的事,一時三刻未必回來。」又從士兵口中得知方婷已睡,於是亦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方婷還未起床,任永已動身出門尋人。任永看着黑色反曲弓,心生厭惡之感,施重手拔走弦線。反曲弓反彈有聲,回到本來反向的面目。任永後悔當初跟喬思頴說了許多道理,心想:「我教你撥開心中弦線,你真的撥開了……為了朱恆。」想到此處,滴滴淚水再次緩緩淌下,內心對朱恆的憎恨又添幾分。
 
 
任永不帶短弓,僅攜昨日所用的長劍出發。在城中找了兩個時辰,來到一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府第外面,一些人正在府外排隊。任永向一位老婆婆問道:「這是幹甚麼來?」老婆婆答:「馬尚書又再行好,派米濟民。」任永心神激動,再問:「馬……馬尚書是否……姓馬名昂?」老婆婆答道:「對。」
 
 
任永開懷大笑,合不擺嘴,心想:「天意如此,我不找他,他來找我,今番讓惡賊撞在我手。我殺戒大開,也不差他一個。」
 
 
任永目視派發米糧的人,僅是幾名士兵,不是馬昂本人,於是從馬府後巷越牆而入,見府內甚是簡樸,下人不多、守衛極少,心想:「馬昂肯定將金銀珠寶收到密處,我不相信他是清官。」
 
 
一名年輕女子走過,那女子衣著華麗,似乎不是下人。任永跳至女子身後,把她拉到暗處,用右手強掩她的口。女子不停掙扎,任永道:「你敢大聲說話,我立時殺你。」那女子安靜下來,任永放開右手,問道:「馬昂在哪?」那女子輕聲道:「在……在大廳。」
 
 
任永抽出長劍,指着她背心,說道:「騙人,不說真話,一劍殺你。」一試之下,那女子立時改口:「在……在後房。」任永再次詢問,那女子抽泣道:「真的在後……房。」任永道:「好,我信你。」
 
 
任永殺意又起,手中緊握長劍,掌心微震,耳聽女子哭聲,心想:「這人年輕貌美,受不了驚嚇,我到底在幹甚麼……」心生同情,微生離去之意,長劍緩緩放下,轉念卻想:「馬府的沒一個好人……仇人近在咫尺,我不滅口,邢大哥一定知道我曾來到此處。」
 
 
那女子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任永閉起雙目,想起多年來奔波四走,心中暗忖:「馬昂何時放過我來。」
 
 
任永徐徐地抬起左臂,淡淡地道:「我來這裡,本是為了殺人。」左手一推,長劍穿胸而入,再抽胸而出。劍身飲血,女子立時氣絕身亡。任永直視屍體,看得呆呆出神,心中七上八下,心想:「我又……」不久再鎮定下來,藏好屍體,潛至後房去。後房是一小廳,廳門大開,一名男子跪在一堆靈牌面前,任永眼中泛起往事。
 
 
八年多前,馬昂把任永父母、爺爺、親姐及一眾任家僕人押至刑場。在邢場內,馬昂向圍觀的民眾大喊「我知道你在這裡,你不出現,我一個接一個把他們殺了」。任永易容改裝,忍俊不哭,身處距離行刑地點頗遠的一座酒家,從高俯視親人最後一面,親眼目視親人頭顱逐一被活生生劈下。現今仇人正在眼前,任永一生都忘不了馬昂樣貌身型,那怕目前只見背影。
 
 
任永不可久留此處,心想:「從後一刺,讓你死得痛快,你可要多謝我。」任永徐徐踏步,走至來到馬昂身後。馬昂看見地上別的影子,隨即回頭。
 
 
任永盡見仇人面目,心中再無猶疑,左手推劍,刺入馬昂胸中。馬昂用盡最後一口氣閉起雙目,蒼老的面龐顯現安詳之色,然後緩緩倒下,這是任永兩天內殺的第十人。任永抽出長劍,劍身飲過多人鮮血,劍刃盡紅。
 
 
天上烏雲四起,不時刮起一陣強風。任永手刃仇人,大仇得報,喜不自禁,極希望高聲歡呼,但身處危地,不得不忍住喜悅之意,臉上大展獰笑,面容甚是可怖。
 
 
馬昂屍體前的桌上置有一堆靈牌,牌上盡寫父母、爺爺和親姐名字。任永想:「他會否……會否對當日之事後悔莫及……如此我豈非……」此念一閃即逝,再想:「馬昂知道我早晚會來,假惺惺地博我同情,我如何不知。世間笑裡藏刀、人面獸心的人太多,我可不能中計。」
 
 
正在此時,任永看見人影現於門外,似乎有人正欲進來。任永立時搶在門楣,那人未見任永,早被任永擊昏。任永正想一劍刺死來人,暈倒之人竟是小男孩。狂風吹動任永衣袖,任永殺念又起:「這小兒衣衫光潔,不是馬昂的侄子,就是他的孫兒。惡賊殺我全家,我今天要替天行道,去除餘孽。」
 
 
任永欲揮劍直下,突見那男孩右手握着一張玩具短弓,小孩面目與自己幼時有七八分相似。任永呆呆愣住,凝視眼前四五歲的可愛男孩。風又吹來,任永提劍直刺,劍尖到達小孩胸前時,任永左掌狂抖,刺之不下。任永心驚肉跳,緩緩提起左手,再疾往下刺。劍尖又在小孩腹間前停下,沒有穿腹而過。
 
 
小孩命不該絕,任永長嘆一聲,飛身越牆離去。
 
 
任永離開馬府,找了一間荒廢民居。任永右手持劍,左手施力劈斷劍身,把兇器投入廢井中。
 
 
天上風雲驟變,雷聲四響,天際漸黑。任永買了一把傘子,再次走遍北京大街小巷,找尋何仲禎下落。由正午至黃昏,由微雨至暴雨,任永始終找不到何仲禎身藏之地,於是返回居所。
 
 
夜幕降臨,雷聲夾雜嘩啦雨聲,一絲一點下個不停。任永得知邢珣仍未回到居處,徑向方婷房間走而去。
 
 
任永敲打房門,說道:「小妹妹在嗎?」方婷立時張開大門,天上忽然展現數道閃電,附以一炮雷鳴。雨聲淅瀝巨響,方婷惟怕任永聽不清說話,大聲叫道:「任大哥收好傘子,快快進來。」任永把傘摺好,把其遞向方婷,方婷找了個位置,幫助任永擺放傘子。
 
 
任永一步一步踏入房中,再徐徐轉身面對大開的房門。門外吹來一遍又一遍的凜冽寒風,頗有涼意,亦有肅殺之氣氛。
 
 
任永迎面對抗暴風,雙手碰上門框,微運喬老神功,強行將門掩上,並鎖好大門。任永脫下外皮全濕的布鞋,赤足走近方婷。步至方婷身前七寸之地,任永頭向下垂、身彎半腰,直視方婷嬌滴滴的樣子。任永笑道:「小妹妹在做甚麼?」
 
 
「轟」的一聲,雷響滔天。方婷坐在床上,被任永看得害羞起來。方婷臉兒微側,眼角斜視,說道:「我……我在修練內功……任大哥不是要獨自修練嗎?你來找我,會不會被皇上責罰?」
 
 
任永雙目直視方婷,獰笑道:「不會,我來探望我的好妹妹,看看我的乖妹妹、好寶貝有沒有被雷雨嚇倒。皇帝不能阻我,你姐姐……也不能。」方婷眼睛碌碌,滿臉通紅,雙手摸臉,身子搖搖擺擺,說道:「我……我不怕打雷喇……倒是任大哥……今天好像怪怪的……」
 
 
雷聲又響,雨勢更大。任永笑道:「我想看小妹妹傻笑的樣子,不行嗎?」方婷雙目轉視任永,內心頓感甜溜溜,同時秀眉上揚,朱唇微張,會心微笑,胸中跳個不停。任永半彎着腰,凝視方婷的樣子,心想:「方頴笑時背對着我,讓我瞧不見她面目。她笑的時候,一定跟她的妹妹一樣美麗動人,嬌羞不可方物。」
 
 
方婷轉動眼珠,任永五官近在眼前。方婷頓感呼吸不暢,連頸也竟紅了起來,兩手放在大腿之上,雙手手指不停互點,心中緊張不已。方婷吞了一口水,口吃地道:「大哥……大哥……這樣看我……」任永哈哈大笑,欲伸手撫摸方婷面頰。方婷妙目緊閉,身子微動,不作反抗。
 
 
閃電又在外間劈落,雷轟貫天。任永還未碰上方婷臉上肌膚,左臂立時縮開,腰板同時挺直,轉身背向方婷,往大門方向重踏兩步,足底至地有聲。任永笑道:「如果小妹妹沒事跟大哥說,大哥要離開了。今夜之後,我要閉關修練三天三夜,你三天內都不能見我。」方婷急張雙眼,大喊道:「大哥等等,我有話說……」
 
 
房間外,雨正灑過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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