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呆呆站立,腦海中思緒不斷:「名字……她不叫『喬頴』,換作「喬思頴」。思頴思頴……即是『思永』!」任永冒起一絲喜意,心想:「她曾竭力找辦法治我,又欲讓我留在日本,以免我回到中土時遇上危難,她待我一直很好……」隨即又感失望:「她或許,曾經,可能……對我有一種感情,但決不是愛意……」想到此處,任永淚流不止。空地上,淚聲、蟬聲、風聲一同奏樂,萬家燈火成為靜默的觀眾。時光點點流走,任永收起淚來,仿仿佛佛地離去。
 
 
任永返回暫居地,那裡僅餘一些侍衛。白天時,邢珣按任永的要求,安排方婷居於北京城外鎮子。故任永看過房內邢珣的留言後,立刻收拾行裝,徑往城外去。
 
 
任永行屍走肉地移動,身後無弓、後腰無箭,想起反曲弓斷裂的情景:「這弓是她斬下來,還是我……」由舊居地起行,走了一陣,感到身後有數個人影跟蹤。任永想:「皇帝老兒豈會輕易放我自由?這些人一定是剛才屋內的侍衛。若此處不是京城,我把他們一個一個宰了。」任永別了喬思頴不久,大感灰心沮喪,當下不以輕功逃跑,一來自己心緒不寧,二來避免被朱壽的手下懷疑自己畏罪潛逃。
 
 
忽然有一名女子躍至任永身前。那女子打扮花俏,頭上飾物甚多,微有妖艷之色,正是何婉兒。何婉兒右手持刀,淚流滿臉。任永問道:「何姑娘,怎麼了?」何婉兒不說一話,挺刀向前直劈。任永身子往右一躲,何婉兒一劈既空,改劈為斬,右手前伸。任永緩提左手,迅間扣住何婉兒手腕,右手伸指輕彈何婉兒刀面,口中說道:「你哭甚麼?」




 
 
大刀被任永一指點倒,內力傳至,何婉兒身子倒退幾步,但她仍不放棄,伸刀往右,上下搖晃。任永見對方大刀指向自己身側左方空處,心下奇怪:「這是甚麼招式?」
 
 
此時任永目光正注視着何婉兒右手大刀,何婉兒忽使左手撒出一堆粉末。任永微聞香氣,暗叫不妙,腦袋微暈,眼光一時模糊。何婉兒正欲提刀擊殺任永,四道人影突然飛出,把何婉兒圍在核心。何婉兒以一對四,仍然迎刃有餘,舉手投足靈活有致。任永定神後,見四名侍衛正持劍與何婉兒交戰,心中大叫:「好險!我竟忘記這女子是醫藥世家出身,幸好皇帝派人跟蹤我。」
 
 
任永手無兵刃,順手在地上拾起一顆小石,施出「朔望回歸」,彈出石子。石子擊中何婉兒下臂,何婉兒大刀脫手掉地。四名侍衛伸劍從東南西北方進攻,剎那間四劍架在何婉兒項上,使她動彈不得。
 




 
三名侍衛改用雙手押下何婉兒。一名侍衛拾起何婉兒大刀,向任永道:「我們是徐大人派來跟……保護任先生。請問先生該如何處置這名刺客?」何婉兒淚流滿臉,叫道:「惡賊,有種殺了我。」任永想:「我曾經捉拿何婉兒,她當時沒有大哭如此,看來事有蹊蹺。」忽見何婉兒嘴內含有異樣,立刻大叫道:「阻她咬舌自盡!」數名侍衛即時將身上可用的東西塞進何婉兒口中,何婉兒臉上全濕,發出嗚嗚之聲。任永道:「從前的事,我向姑娘道歉。」深深一拜後又道:「姑娘性子剛烈,我只好讓我的朋友助你冷靜冷靜。」
 
 
四名侍衛受命跟隨任永,沒想到有人意圖行刺。徐璉僅指示四人跟蹤,沒有其他命令,於是一名侍衛道:「請先生下令,我們應否將她帶到徐大人面前發落。」任永道:「不必了,四位朋友把她帶到我的住處即可。」
 
 
任永和眾人到達邢珣所指的地方。邢珣為了不被旁人發現該處,僅安排了一般民舍讓任永和方婷暫處,而不是一座大宅。宅中只有兩室,亦僅有兩名扮作農民的士兵把守大門,一切從低調處理。
 
 




任永命四名士兵用繩索綁起何婉兒手腳,把她關在一間房子內,再向四人道:「請四人朋友幫忙……」四人面有難色,任永改口道:「我知道大家意在監視我。這樣吧,你們其中一位替我守着她,另外三位隨我。」
 
 
任永來到了方婷的房間門前,欲敲響大門,一手既出,立時止住,心想:「小妹妹傷心欲絕,我沒有面目見她。」忽聽方婷說道:「是大哥嗎?進來。」
 
 
三名侍衛守在門外,任永獨自進入房間。方婷正坐在桌旁椅上,未有把房內燭台盡數燃起,使室內昏暗無比。微光之中,方婷長髮至地、臉唇皆白、面容憔悴。衣着有變,由今早穿的華服,改作簡單淳樸的衣飾。方婷彎腰坐着,兩手手肘放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神情悶悶不樂。桌上有茶壺一瓶,茶杯兩只,一只滿杯、一只滿半,茶涼已久。桌上另有四支亮燭,分放四角。方婷凝視燭火,呆呆出神。任永大感內疚,一言不發,心想:「我弄得小妹妹滿懷心事,實是罪大惡極。」
 
 
良久後,方婷緩緩地道:「大哥對我很好……對吧?」微光傾射,方婷苦楚的影子印在桌上。任永見她眼神呆滯,神色冷淡,跟舊時喬思頴的神態一模一樣,不禁大慚,說道:「我……」欲言又止。任永想起喬思頴曾經告誡自己不要欺瞞方婷,然而自己最近不斷撒謊,再三欺騙眼前天真無邪的姑娘。
 
 
方婷徐徐站起,來到任永身前,雙手抱着任永腰間,把頭側放任永胸前。任永伸手撫着方婷身背,鼻中微聞清香。二人相擁一起,感受着雙方的身體、雙方的溫熱、雙方的觸感。燭光映着任永和方頴混而為一的影子,訴說着兩人黑暗一團,虛假無比的距離。忽然一陣陰風飄來,一枝燭火被黑暗吞沒,亦將影子打成一片迷茫,剩下三支爉燭苦苦支撐着整個縹緲的世界。
 
 




方婷忽道:「大哥變了。」
 
 
此話一箭插入任永心胸,剎那令任永有斃亡的感覺。
 
 
任永兩眼合上,雙手狂抖,徐徐地道:「人大了,總會變的。」方婷側過頭來,把耳放在任永胸口上,說道:「大哥有何話要跟我說?你老實說,我在聽。」微光照耀,黑影遮掩任永一目,光線映着任永另一邊臉。任永被方婷耳朵押着胸口,腰間被方婷牢牢抓住,方婷仿似能夠聽出一切謊言。任永臉上一黑一白,張口結舌,心胸狂跳。
 
 
一陣寒風輕輕帶走一絲燭光的生命,任永視線模糊起來。方婷身子慢慢地離開任永,任永胸口溫熱之感全消。方婷回過身子,背着任永道:「大哥今天累了,回房休息吧。」
 
 
兩點微光點點而綴,方婷的背影被暗灰籠罩,繪成一副黑色幕牆。任永頓感自責,懷着不安心情離去。房門張開,一刮寒風刺入任永眼鼻之中。任永承受着懲罰,默默地步至另一房間去。
 
 




任永進房後,看見手腳被綁、口被塞物的何婉兒臥在床上,雙目兇狠地射向自己。任永正欲回身離開,忽然想起:「這裡只有兩座房間,我總不能回到小妹妹那裡去。」
 
 
任永轉過身子,伸手抽起一張椅子放到床邊,自己坐在椅上。何婉兒神色倔強,了無懼意,身子不斷掙扎。任永嘆道:「婉兒姑娘,當初我一時意氣,求勝心切,才會抓你。我誠心誠意向你道歉,請姑娘見諒。」任永取走何婉兒口中事物,但又怕她咬舌,故把該物留在手中。
 
 
何婉兒罵道:「惡賊,有本事一刀殺我。」任永奇道:「我與姑娘無仇無怨,為何要殺你?」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欲為何婉兒手腳鬆綁。何婉兒以為任永要施暴,大叫道:「淫賊!快快停手!」任永無視她的叫罵,解下何婉兒的手腳繩子。何婉兒四肢自由後,立刻伸掌直擊任永。任永左手運力,直按何婉兒肩頭,再潛運功力令她動彈不得。
 
 
任永從懷中取出何婉兒的戒環,將它套入何婉兒右手手指。何婉兒看見父親遺下的戒指,頓時淚流滿臉,口中鳴叫:「爹爹……」任永目睹她的神情,驚道:「何……你爹爹怎麼了?」何婉兒怒道:「惡賊還裝模作樣,爹爹他……他給你殺了!」
 
 
任永大喊:「何姑娘別冤枉我。」何婉兒罵道:「爹爹武功蓋世,試問京師之內,誰有能力可以打倒爹爹?爹爹破壞了你的詭計,你懷恨在心,一劍殺死他!」任永高聲道:「冤枉!我以弓對敵,如何能用劍來?」其實任永曾用劍殺人,不過被害者皆是手無寸鐵,不懂反抗。若任永要對付武林高手,非要用弓不可。
 
 




天下間以弓近戰對敵之人絕無僅有。聽任永一言,何婉兒頓生疑慮,口中仍道:「你短弓被毀,又怕被人揭穿,於是用刀劍行兇,別以為我不知!」任永舉起雙手,說道:「我是皇上的代表,何用親自動手?」何婉兒伸指指着任永,斥道:「你現在不是親口承認一切嗎?爹爹武功高強,你這惡賊不親自下手,改派二三十人圍攻,也是一樣。」何婉兒蠻橫無理,任永心情本已不佳,現下火從中來,站立俯視她,說道:「若我是殺人兇手,你何婉兒為我所擒,何解我不下令讓士兵即時殺你?」何婉兒怒道:「你要施暴,先姦後殺!」
 
 
任永喝道:「我的敵人是寧王,我與他的兒子朱恆不共戴天,懶理何仲禎一個!你爹爹是『一刀兩斷』謝長千的愛徒,我殺他豈不等於自殺,有何好處?我巴不得要你爹爹助我一臂之力,手刃寧王、幹掉朱恆!」何婉兒叫道:「你……」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房間忽然一遍靜默。任永坐回椅上,淡淡地道:「你走吧!若我是兇手,豈能放過你?」
 
 
何婉兒心裡尋思,忽然大叫:「寧王做的手腳!」任永想:「當年何仲禎排得天下第五,是一厲害人物。朱勝趁他不在謝長千身旁,先下手為強……朱勝要方頴在『大明武會』中取得天下第一之名,以壯聲威,號令江湖!」何婉兒突然往房門衝出,任永伸手抓她一臂,對她說:「你要到哪?」何婉兒叫道:「報仇去!」
 
 
任永道:「寧王身邊高手眾多,法宏、彭鵠、劉養正,還有方……喬思頴,你單槍匹馬,必死無疑。」何婉兒道:「今天比武時,你招招幾乎要了方頴的命,不是痛恨寧王的人嗎?跟我同去,一起手刃惡人。」任永無暇思索何婉兒從那裡得知喬思頴本來的名字,對她道:「不,不是這樣……跟你說也不明白。」
 
 
何婉兒指着任永,連聲罵道:「無能!膽小!鼠輩!」任永長嘆數聲,心想:「我比不上朱恆,是為無能;在山上沒勇氣表示情意,是為膽小;不敢到寧王那裡找她,是為鼠輩。」
 
 




何婉兒甩開任永,稍稍平伏情緒,再向任永道:「我去葬掉爹爹,你下令,讓你的四名手下來助我。一切從簡,不要張揚。」其實四名侍衛不是任永手下,他們的目的是監視任永。任永不出門,他們亦不會離開此處,所以此話分明要任永同去。最終任永與四名侍衛隨她回到城中。
 
 
眾人來到「穆氏藥莊」,藥莊大門緊閉。何婉兒清楚敲門亦無人理會,於是與眾人越牆而入。在莊內,一眾下人與藥師紛紛臥在地上,滿身血跡,身上有多道血痕,面容可怖。何婉兒不斷奔跑,在一處房間外找到何仲禎屍體。任永視之,何仲禎背攤地上,雙目往天睜開,兩手手指微向上屈,衣衫露出多道長痕,鮮血染滿整具屍體。何婉兒再次看見亡父,悲從中來,撫着父親的臉哭泣,四名侍衛也不忍細看。任永凝視何仲禎身上傷痕,心中思索:「京中只有我與何仲禎有衝突,何婉兒以為是我動手,找我報仇,亦是合情合理。」
 
 
任永又想:「這裡不見王府衛士的屍體,要麼士兵遺體給人搬動,要麼根本沒有來。寧王可能派出高手殺害何仲禎,再把莊內的人滅口,一個不留。」轉念再想:「方頴剛剛在我身邊,難道行兇者是劉養正和彭鵠?」
 
 
黎明降臨,夕陽升天,一片紅霞,何婉兒伏在屍體上悲哭不絕,任永蹲下身子,拉着何婉兒衣袖道:「我們合力把他帶到城外,找個位置葬了他。」何婉兒微微點頭,忍住傷痛,伸指把父親何仲禎雙目合上。任永想:「何仲禎是一代武林高人,竟落得如此下場。難保有一天,我任永會跟他走上同一道不歸之路。」
 
 
任永提起何仲禎,與眾人一同離開藥莊,又命一名士兵買了少許祭品、棺木、木牌子及刻刀。一行人步出京城,到了附近一片環境清幽的樹林,選定一塊雜草不多的空地,作為墓葬處。任永和四名侍衛合力為何仲禎下葬,讓何婉兒親自刻寫木牌作碑。何婉兒燒了一些祭品,又再痛哭一番。久後,任永道:「我先行離去,後會有期。」
 
 
何婉兒收起淚水,說道:「我要休息。」昨夜奔波至今,早已十分疲憊。任永答道:「姑娘沒有其他隨行之人嗎?」何婉兒指着何仲禎墓碑道:「只有我和……你借我一房。」任永再道:「那裡只有兩室,其中一室住了一位姑娘,沒有多餘的房間。請婉兒姑娘自行到客店投宿。」方婷心情不佳,任永決不可讓何婉兒進入她的房內。任永欲給她銀兩投棧,何婉兒卻道:「爹爹不在,我怕。」
 
 
任永臉有難色,心想:「莫非她過往與父親同宿一房?當真奇怪,且於理不合。」何婉兒擦乾臉上水珠,命令道:「我睡床,你臥地,沒得反對。」任永想:「她模樣可憐,性子還是挺硬,不怕男女二人共處一室,跟蘇寧雪又有不同。」任永無奈,惟有讓她隨行。當天正午,二人回到房中休息。
 
 
是日黃昏,睡夢中的任永被一些聲音吵醒。其時房門大開,任永立時衝出一看究竟,只見何婉兒以一敵四,正與四兵侍衛相鬥。方婷一臉愁悶,背着「耀陽劍」遠遠坐在地上旁觀,雙手拿着一支鮮花搖來晃去,地上有花瓣數片。
 
 
何婉兒雖被四人圍攻,但一招一式竟不慌亂。汲取昨天教訓,何婉兒說甚麼都不讓四人從四面包圍。當侍衛們意圖分企東南西北四角的時候,何婉兒迅即搶出,佔去一角,或飛身以背倚柱而站,漸漸取得上風。任永心內大讚:「她不但聰明伶俐,而且是將門虎女,不會在同一手段上吃虧兩次。」
 
 
任永大喊:「眾位朋友停手。」侍衛們停止進攻。何婉兒扮作沒聽見,一拳痛擊一名侍衛,才肯罷手,然後裝模作樣地道:「這位大哥,真的對不起。」又道:「任永你好讓的,竟下令讓你的朋友攔我,讓我錯手傷人!」任永大皺眉頭,心想:「這姑娘利用我的叫聲,去除一名敵人,還惡人先告狀。」
 
 
任永苦笑道:「婉兒姑娘,你該不會去報仇吧。」何婉兒反問道:「誰會跑去自殺?」任永道:「你要往哪兒去?」何婉兒道:「本姑娘喜歡到那裡便到那裡,何用你管?」任永道:「她的嘴不輸於江希遙。」
 
 
正在此時,一名守門衛士入報道:「任先生,有人在外求見。」任永向何婉兒道:「我先見客,其他事容後再說。」又向方婷道:「小妹妹助我守住她,可以嗎?」方婷點點頭。何婉兒向方婷一瞧,方婷樣貌、身形、神態幾乎與喬思頴一模一樣。何婉兒心中驚恐,想道:「任永要她守住我,難道她的武功修為跟方頴不相伯仲?」又見方婷掛上一張冷冰冰的臉,似乎對自己不屑一顧,於是不敢妄動。其實方婷武功跟何婉兒相比差了一大截,若方婷以平日好動活潑的姿態出現,何婉兒一定不會有所顧忌。
 
 
任永進房待客,侍衛帶領一人到來。任永向那人一視,來人居然是「贛江居士」劉養正。任永原以為邢珣到來,對劉養正了無好感,細細再想,朱恆跟喬思頴有上關係,也是拜劉養正一扇所賜。門關上後,任永道:「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劉養正先生。」倒了一杯茶給劉養正。劉養正舉茶道:「我和任先生總算相識一場,卻從未跟先生喝過一杯。今天特來拜訪,聚一聚舊。」任永為自己倒茶,與劉養正乾杯。任永想:「盧孔章因捕我而亡,你恨不得殺我後快,卻說甚麼聚舊。」
 
 
二人用茶後,任永冷冷地道:「別拐彎了,說正題。」劉養正緊握茶杯,說道:「先生知道自己大禍臨頭否?」任永笑道:「難道我任永今天有幸,可以見王爺手段?我可不會步何仲禎後塵。」劉養正笑道:「今天京城謠言滿天,說何仲禎死在王爺手上,這是誣陷。同樣地,我們不會找任先生麻煩。」任永想:「假惺惺!」轉念又想:「何仲禎昨夜身故,消息何以傳得如此之快?」
 
 
任永不屑地道:「劉先生今天到此,該不會是跟我這個曾經打倒你的故人閒談吧。」任永故意強調「曾經打倒你」五字,大大諷刺劉養正一番。劉養正微有動怒,臉上仍有笑容,拱手說道:「王爺乃真命天子、眾望所歸,天命不可違、眾心不可抗。我為任兄弟的將來着想,勸任兄弟棄暗投明。」忽然改稱任永為「兄弟」。任永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亦能宣之於口,劉先生可知外間的士兵是何人手下?」劉養正哈哈大笑,說道:「請任兄弟外出一看。」
 
 
任永急急張開大門,奔出房外。一名鬚髮濃密的男子手持長刀,與方婷和何婉兒交戰,其餘士兵暈倒在地,那人正是彭鵠。彭鵠長刀攻勢有條不紊,招招井然有序,不愧為高人彭景修之後,但他的功力似乎未到達何仲禎的境界。任永立時搶出,左手一抬,左掌一擊,施出氣勁,彭鵠立足不穩。劉養正叫道:「彭先生停手。」任永亦收掌不攻。
 
 
劉養正道:「王爺世子請任兄弟一聚,兄弟賞面否?」方婷收劍入鞘,向任永道:「他們不是好人,大哥不要去。」任永十分厭惡寧王和朱恆,本亦不想同去。不過喬思頴在寧王處,若有機會,任永無論如何也要見她一面,那怕該處高手如雲。任永想:「若我有難,方頴和法宏和尚一定出手相救,說不定法平大師仍在寧王那裡作客。」於是向方婷道:「不會有事的,小妹妹不用擔心。」
 
 
方婷眼神楚楚,抬頭直視任永,伸手搖搖任永衣袖。任永注意到方婷明眸中的自己,想起自己從未試過叛逆方婷的意思,就算方婷拿出「美食」,任永僅用各種理由使開她,沒有出言拒絕。任永不能不見喬思頴,於是甩開方婷的手,向她道:「我很快回來。」
 
 
方婷臉色冰冷、扁起嘴來,再次伸出左手,緊握任永右腕。任永稍稍加重語氣道:「婷兒別胡鬧,可以嗎?」方婷鬆開左手,一臉不快、一言不發。任永微生悔意,向何婉兒道:「請何姑娘幫忙照顧這位方小妹妹。」何婉兒反問道:「我為何要幫你?」任永道:「我昨夜亦幫助婉兒姑娘處理事情,請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何婉兒將頭一側,一聲不作,默默答應。
 
 
任永跟隨彭鵠和劉養正同行。路途上,任永抬頭望向夕陽,天上紅霞被埋藏在一大片烏雲之後,斜陽不捨得縮到地下。任永內心與天空對映,混沌一片,心想:「今晚又要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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