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妮可除下身上的圍裙,從店外走進了店舖內,一邊伸著一個大懶腰。

「累死了。」她使力揼着酸軟的肩膀,喃喃自語道。她往店裏掃了一眼,視線停留在以手肘支着餐桌上、閉上雙眼休息了的李子建。

咦,他睡著了?她對於老闆的舉動感到有點驚訝,因為她很久沒見過他忙裏偷閒了。

一年前,他不知道受到什麼打擊之後,他就拼命地打理他的拉麵店,每天總是把店開到深夜,店裡的一切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雖然,他以往也是很努力地經營拉麵店,但是這一種努力給她截然不同的感覺。



是失戀,寄情於工作的那種忘我的境界。

這只是妮可的猜想,儘管她和李子建是好朋友,但她甚少在他口中聽過他的感情煩惱。

不過,任憑所有男生,能煩擾他們的,不是錢,就是女人吧。

她猜中了。他確實是失戀,導致他的工作態度變得更加認真。

她微微蹲下身上,將下巴托在餐桌上,凝視著他睡著了的樣子。她認真觀察他的容貌,他有一對長長的眼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還有一把天然啡的短髮。



長得很普通嘛,她暗裏嘀咕。反倒是他一身白皙的皮膚,看來竟比女生還要嫩滑,令她不禁心存妒忌。

她忍不住出了手,用上少許力度摑打他的臉。沒用太大的力氣,已經令他臉上留下淡淡的紅印。

「幹什麼?」他被迫從夢中驚醒,勉強把眼皮睜開。他看到眼前的妮可正盯著他,無奈地問。

「我剛把招聘廣告貼在店外了。我要收工了。」她仍是狠狠地盯著他。

「什麼招聘?」他的眼睛根本睜不開,只有一條小小的縫隙,明顯還在沒睡醒的狀態。



妮可見他迷迷糊糊的,再一掌摑在他臉上,使他稍微清醒過來。

「兼職員工的廣告啦,我不是說了嗎?我下星期去度蜜月,要暫時請位員工來代替我。」妮可站直身子,俯視着他道。

她剛結婚不久,新婚的度蜜月是豪華的環遊歐洲之旅。她向拉麵店請了一個月的假期,拉麵店需要有人代替她去幫忙打理舖面,所以她希望聘請一位兼職員工,在她不在的那段期間可以幫李子建的忙。

「有這個必要嗎?」他卻不太介意少了一名幫手,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說。

「當然有!我才不想回來的時候,會看到你筋疲力竭、快要幹到要死的樣子。」她怒視了他一眼,輕蔑地道。

他投降了。他沒好氣地點點頭,說:「是,是,那妳全權負責吧,妮可大人。」說罷,便他再次閉上雙眼 , 托腮休息。

「這是你說的,別對我請回來的人厭東厭西。」

她原本還想埋怨他,但見他又沉睡於夢中,她只好合上嘴巴。



今天他在下午時段去了中學舊生的聚會後,回到店裏便心不在焉,心煩氣燥的樣子,在烹調時頻頻出錯。現在,他更在店裏睡著了,跟平常勤奮的他差得遠了。

是不是在聚會遇到不愉快的事呢?妮可再次猜測。

這一次,她只猜中了一半。李子建在聚會上重遇一班舊同學,重拾了久違的青春歲月的狂歡。然而他和舊同學的對話中,不經意勾起了他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子建,怎麼你會自己來的,小琳呢?」舊同學一見到他,便問道。

他和小琳在中學時期是一對好朋友,難怪舊同學會對他獨自前來而感到疑惑。

「她 … 現在不在香港。」他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沒有說出詳情。

提及到小琳,他實在笑不出。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他不想向任何人解釋清楚。



一年了,還放不下那段自動棄權的愛情。現在,他只要一閉上雙眼,過往跟小琳和向陽一起的片段就會不斷在腦海裡播映。

他真的很累,很累,他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妮可見他緊閉雙眼,毫無醒過來的意思,於是拿起手提包,打算回家。她走到店門時,一名女生正推門步入店內。

「對不起,我們已經打烊了。」妮可攔截着女生,小聲地說。

「不,我 … 是來應徵那個兼職的。」走進店裏的向晴急忙回應,往店外指了指,表示看了門外的招聘廣告。

妮可打量着眼前這位少女,她成熟的打扮顯得她非常時尚,但是卻遮蓋不住她的稚氣。她留意到向晴拉著的行李箱,以質疑的眼神盯着它,問道:「這是?」

「我自小被爸媽寵壞,不會照顧自己,於是父母把我踢出家門,要求我學會獨立,找到一份工作後,才可以回家。求求妳,讓我在這工作吧。」向晴緊緊握住行李箱的把手,氣也不換,眼也不眨地說。

她的父母工作很忙碌,她從小就已經習慣了獨自在家的生活,很會照顧自己,絕對不是一位被寵壞的小公主。這段謊話,是她剛剛想的藉口。



她在拉麵店外等候多時,一直苦惱着用來接近子建的方法。上天待她不簿,賜予了在他店舖工作的職位,她怎會白白放棄這個機會呢。

妮可似乎相信了這個有點荒謬的理由,雙眸流露出同情的眼光。

「太可憐了,那妳就在這裏工作,好好學習吧。」

成功了,向晴馬上興奮得漾起笑容。她正想向妮可道謝之際,想起一條重要的問題。

「請問,妳是老闆娘嗎?」她的聲線因緊張而變得尖銳。

「不,」妮可的否定使向晴鬆了一口氣,「在那邊睡着了的那位是老闆,我是他最相任的員工,孫妮可。」妮可往身後一指,向晴微微側頭,看到伏在桌上沉睡的子建,不禁失笑。

從今天起,我要走進你的生活中了。向晴掀起嘴角,打算著日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