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痛感覺使葉喬生捂住頭,在病床上不斷翻來覆去,他控制不住自己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分不清楚是痛苦或是悲傷。張諾宜這個名字,還有那模糊的臉化成碎片飄浮在他的腦海中,刺割著他的神經。

「啊生,我係度!」一把女聲盡力地壓制他的不安,緊緊抓住他的手腕,盡量讓他冷靜下來。

葉喬生緩緩睜眼,他看見眼前陌生的容貌,更是不安。他趕忙抽出了手,退後綣縮在床角。

「係我,陳楠。我係你女朋友。」她的眼裡佈滿疲倦的紅筋,似乎是日夜守在病床旁邊所捱下的疲憊。

葉喬生聽見這個名字,似乎在方才的記憶中有出現過,但是一試圖回想,腦神經的刺痛又再加倍折磨。





她的眼晴裡有因為葉喬生甦醒的喜悅,也有閃過一剎那的悲傷。

「醫生話你腦部受過撞擊,所以暫時冇辦法記得返野。」陳楠輕輕握著葉喬生的手,燙熱的淚水從臉上悄然滑下,掩蓋不住內心的情緒,笑著抹去眼淚。「但你醒返,我已經好開心。唔緊要,你以後慢慢記得返就得。」

葉喬生看著她低垂的眼簾,腦海卻浮現另一雙令自己心痛的眼晴,一陣酸痛湧上心頭。他這時才看看四周,發現自己身處醫院的病床上。

「我點解會係度?」葉喬生揉揉頭上那包紮得厚實的繃帶。

陳楠欲言又止,深吸了口氣。「你昏迷左兩年,因為兩年前既一場車禍,令你做左植物人。」她坐在病床旁的塑膠椅上,打開旁邊的抽屜,取出一隻鏡面已碎裂的黑色手錶。





葉喬生接過手錶,撥開鏡面的積塵,看見時間停在十時四十二分。「呢隻錶係?」

「呢隻錶係當時你既車禍現場度執到,停住既鐘數就係意外發生既時間。條錶帶仲留得既,但係鏡面碎到咁再唔換就會𠝹親手,到時就麻煩。」陳楠解釋道。

「對你黎講,應該係一份好難忘既禮物,所以我一直幫你留起左。」陳楠的眼神裡,滲透著幾分莫名的難受,還有幾分不明確的妒忌。

葉喬生看著手錶越發熟悉,於是把它放在口袋裡保存著。

對於已發生的一切,葉喬生的疑問尚是解決了,唯一還有張諾宜的存在,是他還未得到的答案。





「麻煩你同醫生講,我想申請出院。」葉喬生對於自己兩年以來一睡不起的身體很是不習慣,筋骨的僵硬讓他想馬上離開這個只能躺著的地方。

陳楠剛想阻止他,卻因為了解他的性格不會聽自己的意見,因此還是點點頭,關好抽屜便前去找醫生。

葉喬生緩緩下床,手臂部分貼著幾塊膠布,本想忍痛撕開,發現原是早已結疤的傷痕。他下床後四處翻找,終於在櫃子裡找到一套衣服,上面還有淡淡洗衣粉的味道。想必便是他入住醫院前的裝束。

他快速更衣後,把病人服掛在櫃子裡,對著鏡子整理好便等陳楠回來。

輕咳一聲,葉喬生忽然感到喉嚨很乾涸,卻發現杯子裡的水早已喝光。打算自己走出病床找人詢問。

「唔該,我想問…」話語未落,一聲清脆的破碎聲打斷了此刻的寧靜。

一位護士拿著原來要送來的水壺因為顫抖的手而滑落,碎散一地。她顫抖的瞳孔泛上一片淚光,由下而上的打量,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葉喬生。

葉喬生卻毫無反應,只是覺得她的眼睛有點熟悉,有點像某個認識很久的人。





他看到地上的水壺後,方才知道她是來送水的。「唔好意思,我岩岩先正想問你地有冇水,但係…」看一看地上的殘駭,「我諗都係唔需要啦,唔該。」

他只是繞過地上的玻璃碎,同時繞過她的狼狽,往陳楠的方向走去。

她的淚無聲滴落,指間因為碎片劃破既流下的血染紅了玻璃倒影,卻忽然發覺,傷口的痛遠不及內心的絞痛。

他醒來了,她卻永遠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記不起的回憶,就等於從未經歷過一般。

到底,

還是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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