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內的曲歌兒,受到佛語迴盪敲響,凝玉般身體表面逐漸呈現赤粉之色,如同血紅楓葉豔麗,口中不時發出急喘嬌吟,天禍妖體令聽者不由得心神震蕩,連如意也險些把持不住,差點法陣就要功虧一簣。

強壓下分神意識,如意再次專注精神,金鐘佛陣光芒逐漸高漲,曲歌兒感官也來到了毒慾最高峰。

猛然睜開了雙眼,如意快步踏前,雙手大張就是一記直拳擊去,泛光金人與璀璨金鐘交撞,四周土石被爆發氣勁震飛裂碎,發出了迴盪山脈的巨響!

「咚!」的悠遠鐘聲不止,內裡無數來回音波衝撞著曲歌兒身體各處,每一下都帶出絲絲紅粉煙氣,穿透金鐘佛陣後消散無形。

不過這樣顯然還是不夠,如意繼續腳下發力,極近距離的縮地成寸,圍繞佛陣施展開來,他化作無數身影揮拳擊向金鐘,一時間,急促撞鐘之音不絕於耳,鳥魚走獸四散分飛。





佛家神通貫體驅毒下,曲歌兒體表赤色終於開始退去,身體逐漸恢復原先白嫩誘人模樣,但眉間一點豔紅卻始終存在。

如意見狀停下腳步,虛幻人影隨風消散,恢復成一人站立模樣,他左腳在前微屈、右腳踩地發力,重拳蓄勢就要打出最後一擊!

突然,胸中氣血一陣劇烈翻騰,他終於忍不住吐出大口鮮血,將身前金鐘虛影也染得一片豔紅,單膝跪在地上,臉上滿是神通運行極致後的熱汗,沉重喘氣連連吁聲,眼前景物開始晃蕩不明。

如意知道這是自己神通之力透支過度,先是與熔岩精怪群奮戰,再逃至紅雪江邊脫身,最後更幫助曲歌兒退敵去毒,無一不消耗巨大。

他勉力站起身來,卻始終無法再聚足夠神通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金鐘佛陣失去支持力量漸漸消散,曲歌兒眉間赤紅也開始重新漫延,如意面色凝重,只好任聽天命的要發出最後一擊。





就在此時,山野曠地上修羅、餓鬼法相憑空齊現!

左右虛影奮力撞向巨大金鐘,齊齊發出了破碎聲音,那點赤紅,終也化作煙氣冉冉散去。

見事成,無力重新跌回地上的如意,這才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來人,鮮紅還滴滴掛在嘴角,只能苦笑道:「來的可真是時候呀,最辛苦部份結束了才出現,是有意還是無心呢?小僧可還沒來的及享樂呢。」

與幾乎衣不蔽體兩人不同,路荷書一身仍是原先完好模樣,只是多了點風塵灰土,自驅毒時開始,她就隱匿一旁觀察許久。

對於話中有話指控,她雙手合十向如意致謝,然後才緩緩笑道:「能者多勞,荷書先替歌兒謝過師兄,接下來享樂部份,就交由荷書代勞吧。」





滿腹無語問蒼天,如意無奈全寫在臉上,大嘆道:「人醜做什麼都不順利呀……」

隨後身心放鬆「碰」的重重一聲,倒落在這山野荒地上,揚起一片塵埃,他也真是精疲力盡了。

另一邊,惡火山脈紅雪江的下游,一名神情緊張的年輕村女,普通面容上還帶有點點斑紋,看來頗為顯醜,額上同樣冒著熱汗,正努力拖拉著重傷楚明……

此時,離這大玉、宋青交界還遙遠的地方,逐鹿台上,承平府一處簡房內,展少容看著眼前兩名青天大人近身侍衛,也是他多年來並肩作戰的同僚、前輩,俊美陽剛臉上是難斷抉擇,正在不停思考著。

反倒是兩名侍衛站姿頂立、龍脊直挺,醜陋面容無甚表情,身著純黑色官服,只有背上一個大大『承』字素白,渾身自有股懾人兇威。

他們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發出沙啞難聽聲音,似是聲帶曾受過傷,道:「展護衛,有事請直說,下官二人能做到的定義不容辭,若不,下官二人尚有大人命令在身,不便擔擱太久。」

展少容也知道猶豫無益,他走至室外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人,再入內小心關上四處門窗,整個簡房內頓時漆暗靜默,兩名黑服侍衛毫無反應,冷漠兇形模樣更像夜中惡鬼,他們明白對方不會作無用事,正在等待答案。

「林弘、錢名,大人是否交待你們,隨李家所組織人手前去請回曲姑娘,好對有疑慮的眾人詳細說明草池村一案。」





這非是秘密任務,因此兩人未有遲疑,林弘沙啞答道:「是,展護衛,雖有三清教兩位道長和你作證,但大人認為這樣下去,李家依舊是心有不甘,與其任他們私下報復,不如請來曲歌兒,當著天下英雄面前說明,也好還她清白,派下官二人前去,正是怕李家做些小動作,對其人不利。」

點了點頭,展少容沉吟會,又道:「既然如此,就辛苦兩位了。」

「不敢,下官必定完成任務!」兩人齊聲沉喝,就如同他們身上黑色官服,堅定而冷冽。

「另外,執行任務時,我希望你們能多留意李家之人情形,觀察是否有異樣,長孫先生和我,擔心他們對大人有不利想法。」

現在是草木皆兵狀況,任何微小情形他們都不能錯漏,這關係到大人命運。

此話一出,簡房內氣溫驟降,冰涼寒寒殺意濃重散開,聽聞有人要對青天不利,兩名近身侍衛表情終於變化,醜陋面容如同地獄索命惡鬼張牙,令人無比心驚,他們手按刀柄,喝道:「誰敢對大人不利!」

驚聞怒喝,知道大人四名近身侍衛性情如此,展少容早已佈下氣勁防音聲外洩,不過他仍是先示意兩人冷靜,才皺眉低聲的說著。





「長孫先生認為,此次五國別有心思而來,是要行卸磨殺驢之舉,可以想見廣海大會上,必然有所兇險,大人一生行止雖無愧天地,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宋青、大玉、百丈三國素來不喜大人,其中孛勒波特使態度最為明顯,不過明面上的動作,這方面長孫先生自有方法應對。」

「而李天然特使雖然素有美名,但也無法違背帝王命令和家主請託,他們這般大動作檢視草池村一案,除了私情,更多的是要壞了青天之名,所以,兩位一路上務必再三留心,不要讓奸人有可趁機會。」

「是,下官二人必誓死捍衛大人清譽!」

躬身喝道,隨著話語一出,四周寒涼之意漸漸散去,但收斂內聚殺氣,更使林弘、錢名如無情冷酷刀鋒,直挺凜冽銳利,任誰也不會懷疑他們話中之意。

起身後,兩人又對望一眼,錢名發出尖高刺耳細聲,好似怒聲的問道:「展護衛,錢名有一事不明,宋青李家由下官二人監視,百丈特使有長孫先生應付,那大玉天國方面該如何處置?」

「你二人出差在外,杜峰、黃瑋必須寸步不離大人身旁,所以大玉天國由我盯著,只是……」

「只是?」





「不,沒什麼,你們二人出發吧,務必要看緊李家,自身安全也要多注意。」

展少容搖了搖頭道,若論忠心盡責程度,就連他也比不上近身侍衛四人,容不得半點問題存在,但也因此,有些事反而不適合他們去做,這暗中窺視之舉,他也很久沒做過了,而且還是名婦人。

見展少容命令已下,林弘、錢名自覺不再追問,告退後便離開,全神專注在自己任務上,這趟出差關係到大人,他們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給敵人任何一絲一毫機會!

房門開啟又關上,兩名侍衛離開後,黑暗簡房內,剩下展少容一人皺眉苦思,將李家方面交給兩人他很放心,百丈特使也有長孫先生在,唯一麻煩的,是動向不明的大玉天國。

本該是由『智計百出』石林翰出使任務,因為是打過交道的老對手,總會有跡可循,他也相信長孫先生絕對計高一籌,但如今,換成了一名默默無聞的婦人裴語清。

聽聞她是石林翰妻子,想來必然也是不可小覷之輩,但是自從來到逐鹿台後,除了三清教那場聚會現身外,她一直低調待在準備好宅院中,寸步未離,令人著實摸不清此女心思。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股不好預感在心中盤旋,展少容不由得想起,當天留下與長孫先生的談話,那位總將自己隱藏在青天光芒下,一生碌碌不顯名,但才華洋溢、學富五車的儒雅夫子,他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憂愁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