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蠱娘#法醫昆蟲學

喝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我不是滴酒不沾的男人,公司的應酬飯局亦抬得住兩支茅台。人品不算好,酒品不差,至少從未聽過有人告訴自己我醉後會耍酒瘋。但一覺醒來卻發現有點異常。

我好似身處一間實驗室中,四周都是瓶瓶罐罐和電子儀器,身上掛著點滴,吊瓶上寫的字雖然看不懂,但顏色頗為可怕──竟然是血一樣的酒紅,什麼鬼啊!

把針頭扯下來,皮膚痛得似被蜂螫,而且接點位置流出薄荷色的醬膿,我被搞到一頭霧水,更謎的是顯然不止自己一個在此。





「你醒了?」

如果是微博刷到或者街上遇到,我會吹口哨道聲「大美女」:形容時下美人的讚語都用濫了,啥什的唇紅齒白、皮膚粉嫩、身材高挑、前凸後翹,模特兒骨架、神仙小姐姐,要多少砸多少,我就不浪費口齒,只講兩件事:

第一,天然清純無雜質,不帶高濃度的玻尿酸。

第二,我認識的人當中,還真沒有哪一位比她更適合帶眼鏡。

但此刻並非一覽眼福的時候,我多麼希望現在是場夢,但手背的痛楚明顯在提醒自己「並不」。





「你誰啊?」

她拉上窗簾,阻隔陽光進入,隨後款款而行,疊起二郎腿坐在床邊,托起我的手掌仔細觀察。「嗯,復原得不錯。」美腿穿的是黑絲,指甲很乾淨,領口開得很低。

「我說,你是誰啊!」

自己的語氣確實是粗魯不錯,但此事並不能夠怪我,任何人起床後遇上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現狀想必都會發飆。所以對方要生氣亦是理所當然之事。

但天曉得,大美女不怒亦不笑,直勾勾用她玻璃珠黑白分明的慧眼直視自己──過了很久以後我才醒悟,她這是看死人的眼神吶。





「我是你媳婦。」

啥?

「老婆、小親親、Honey,你愛怎樣叫都可以。」

「我──」

「幹嘛?證都辦了,你要反悔?」

我完全沒有印象這回事,但她展示出來的結婚證暫時瞧不出任何瑕疵。

「幾時辦的?」

「昨日,下午二時四十分。你情我願。」





去你的「你情我願」!算一算,那不就是我白日買醉的時間?夏亞你算計我?!

但她「啪」一聲拍向自己高聳有致的歐派:「感激我吧!要不是本小姐出手,你早死透透。」接著,她改用尖尖的指尖戳向我胸膛中央。「所以我要求『肉償』並不過分啊?老公?」

自己惱得拍開她亂摸一氣的手,渾身覺得不對勁──不,是「所有事」都顯得不對勁。

「你還未回答我呢?你到底是誰?誰是你老公?這又是什麼地方?再不說我就報警,告你非法禁錮。」

她倒抽涼氣,努起嘴,淚眼汪汪。坦白說,我認為她這種等級的美女,應該有更合乎年齡的成熟舉措。

「不解風情!驢蛋子!去你不知死的白眼狼!」她轉身後退幾步,又不情不願地咬起大拇指指甲過來。

一分鐘都未過去呢,她就彷彿認命一般深呼吸,鎮定下來:「不就是個名字嗎!你給我聽清楚了!壞人!」





「我叫張清月,是復華大學首席昆蟲學博士,主攻課題是『蠱』。」

蠱。

雖然頭仍然很痛,但自己的智商可沒有丟。

「現在是講求科學辨證的時代,你說的『蠱』,那不是封建迷信嗎?」

「但世界上仍有很多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清楚的,譬如說天上的黑洞,和人的腦袋。這回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劉曇先生。」

花言巧語確實有幾分說服力,但我更想知道昨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你相信我?」





「視乎你話語中的含金量。」

「好冷淡哦!這樣對妻子好嗎?」

原則上我不打弱者,但不代表我不會主動出手打死某些作大死搞事的女人。

「控制一下你的脾氣吧,親親。先不論打起架來究竟誰佔上風,我只怕你支付不起打老婆的代價哦?」

張清月以突襲般的速度拉高我袖子,難怪右臂一直覺得隱約灼痛,原來早被痛刻上一道奇怪的紋身!殘留於表皮上的血液尚未凝結,觸感呈現果凍狀,而深墨近黑的「圖紋線條」仔細瞧竟是活的,正在一點一點蠶食自己的血漿。

「別動!這是『刻印蠱』。」

難以想像柔弱如她會有此等程度的力氣,自己半邊身體竟被她張清月這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所鉗制,當下我即知道,這個人並非如外表所呈現、那種頭腦空空的性感花瓶。





「反正用嘴說的你不會信,我就大發慈悲,實際操演一次給你看。」

她從白大褂的口袋摸出一把銀光豔豔的手術刀,閃爍的刀尖在性感大腿上高速橫劃一道,光用瞧的就覺得既變態又痛──不對!這下痛楚是咋一回事?!

我急忙掀翻被子,只見褲子上同一位置被割出一道長度與她相彷的創口,熱騰騰的血珠拼死往皮肉的裂縫中央冒出,眨眼的功夫就連成一氣,糊成一片不誇張但觸目驚心的血幕,將長褲的藍都染成腥甜的紅。

反觀對方,黑絲同樣被刀片摧殘,皮翻血冒,但表情十足十無事人一樣,連「嗯~」一聲的裝模作樣怪叫也沒有。

「現在你懂了吧?打從你中蠱那天開始,我和你就是同身同命的命運共同體。假如其中一方有任何損傷甚至死亡,另一半都會遭受同樣的待遇。」

為什麼我會被下如此可怕的蠱術──假若當時的自己處於冷靜狀態,多半會窮根究底,那或許就能夠避免即將遇到的那些霉事。但可恨的現實從不給予人類有「我早知道」的機會,因此眼下我只覺得噁心,不可理解,而且不可理喻,甚至有一刻我懷疑自己是否被某個不良組織綁架準備活摘器官。去她的昆蟲學博士!這似是正常人會說的話?

好一個張清月,竟然笑成花枝招展。

「別擔心,嘔吐是第一階段常見的症狀,因為你身體需要時間跟蠱蟲磨合──」

趁她胡言亂語,我出奇不意:「……老婆。」

她整個人呆住了。

「你、你叫我什麼?」

「老婆。搞這麼多花花腸子,不就想聽我叫你這一句嗎?」

「想!超樂意!非常之想!請你再叫我一次『老婆』吧!如果結尾加上『清月BB』,那就更幸福了!」

這反應忒太誇張了吧?又不是未經人事的純情祖國花朵。

但我知道自己長的這一張臭臉可騙不得人,為了不露出破綻,趁她將轉未轉身之際,從後一把抱緊──天曉得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劉劉劉曇啊你想幹什麼──」

自己過去亦抱過不少女人,張清月算是身高匹配,抱起來柔軟舒適的類型。

位置剛剛好,我摸到了。

「好的,清月BB。那我想要對你說一句『晚安』。」

頸椎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只需要給予適當的壓力──你看,她失去意識了。

手中緊握電子門卡,我強忍暈眩,打開停在遠處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