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科幻]亂世使者: 第三章：獵人與獵物（夜行）

夜已漸深，雖說日夜都見不到陽光，但晚上就是全然的黑暗，有毒的大氣層把地球包得密不透風，月亮和星光都無法穿透，弄得夜晚格外陰暗、孤寂。

有甚麼能比潛行任務更加適合肅殺的黑夜？

我換上防護衣，小心地把鈕扣形的監聽器安裝到口袋內側。反覆確認小東西已經開啟了，不然到時任務以後才發現全程一片靜音，就很尷尬了。再把小型相機收妥當在內衣的暗格，相機是和平使者的違禁物，表面上告訴公眾是為避免EYE拍下照片，再用作偽造證據。實際上肯定是隱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以糖衣謊言包裹事實，為的就是繼續隻手遮天，操控倖存社會。

我把無線連接了監聽器的耳機放到格雷枕上，輕輕拍了他的肩膀三下，在此過程中房燈一直保持關上，一同宿舍中其餘三百多間房間，和黑暗融為一體。格雷大幅度地一翻身，這個行動是我臨時決定的，我回到房間時他早已睡如死豬，希望他是收到我的訊息吧……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了。





戴上面罩，手握緊一條遊繩，待會就要從廁所的小窗翻出去。要是經過正門離開宿舍，還未走到大堂，便會驚動整個和平使者，更遑論查探餵飼使的秘密。憑着多年在EYE的訓練，我順利爬出窗戶，真是胖一點都會卡住－－慶幸在資源短缺的時代，胖子都瘦成柴了－－輕易落到地面，朝着總部邁進。

黑夜裡，我彎腰隱身在路障中，盡可能地壓下聲音，呼吸聲回響在我耳邊，以穩定的節奏提醒我保持機警，一舉一動都盡量融入黑暗，靜如忍者。

和平使者也許是假仁假義，正因他們想塑造一個完美形象，所以總部在一星期二十四小時都長時間運作，亮着刺目的燈光，像是甚麼黑暗中的燈塔、亂世中的使者之類的鬼話。重點是，因為全日運作，所以任何時候都有戴着面罩的人上班，我只需要混入其中就可以。

一個提着公事包，身穿制服的面罩人，以平穩的步速走向總部。我躲在路邊的草叢中，從枝葉間屏着氣息觀察他。等他走遠五步以後再現身，步操似的追在他身後。

我不擔心會暴露行蹤，他只會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即使他發現了我也無所謂，他頂多只會疑惑我何時出現，然後暗自嘲笑自己粗心大意，沒為意四方動靜。只要我裝得若無其事，便不會懷疑我的動機。這就是人心，深信「和平時代」的人，是愚昧、欠缺警覺性的。





轉眼就到達了總部的玻璃幕門，門內的氣閘旁站了兩個沒戴面罩的守衛，雙手抱胸，狀似沒持武器。又是他們的手段－－為免違反「和平」二字而拒絕手握槍械，但守衛的後背都裝備了噬刃，說是「以防萬一」。

「攜手共建和平新世代」，刺眼的標語映入眼簾。我白了一眼，跟着那上班族一同進入了氣閘，機關噴出清潔藥水，同時抽走並淨化隨我們飄入的髒空氣。數十秒以後，氣閘的門自動打開，上班族先行踏出，壓根兒沒多看我一眼。

他脫下了面罩，長呼出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待他走遠，並確認守衛沒起疑心以後，我轉身走去餵飼使工作室的方向，這個時候一定會有餵飼使當值，只要奪去他的鎖卡就可以進入那道門。

我低着頭，經過申請處的櫃檯和大廚房的門口，在裡面工作的人同樣忽視我。來到工作室門前，再把呼吸降輕半分，心跳卻激動半分，跳得更響。

「只是一個簡單的搜證任務而已，你可以的。」我對自己說，努力在腦海中想像源叔對我信任有加的笑容，和蓋爾質疑的眼神。在百感交集的情況下，我屏了口氣，瞇起雙眼，然後敲響了門。





「一，二，三，四……」我在心中默默倒數，門後的腳步聲漸大。
「哈囉？」門被拉開，應門的是一個比我更年輕的小夥子，可能只有十六七歲。

我知道在將來某日會對這個小夥子有愧，但此刻……得罪了。我從他後背攻擊，右手環扼頸項，左手用力按着他的嘴，要是讓他叫出聲，那就功虧一簣。他的頭撞上面罩的豬嘴，頭髮插入了上面的孔洞。

我怪異的呼吸噴在他頭頂，他似被恐懼包圍，劇烈掙扎，雙手不停拍打我，雙腳朝半空踢動，彷彿我站在他前方由他攻擊。眼見掙扎不成，他轉張口咬我手掌。即使隔着手套，仍痛得咬牙切齒，但我維持姿勢不動分毫。我緊掩嘴巴和頸上的手施加壓力，令他發不出半點聲。

只消數秒，他便因缺氧而昏厥。我把他撥離我身上，扯下手套一看，左手指間佈滿血痕。該死的！我本想踢他一腳洩憤，但見到他稚嫩的臉孔，又停下了動作。和平使者真是害人不淺。

我取下他的匙卡和掛在腰間的面罩。
「抱歉了但你不應該為和平使者工作。」我對失去意識的軀體說。

「F023 餵飼使 張子峰」

我換上他的面罩，勾上匙卡。




「現在我才是F023張子峰。」
我把他拖到一個空櫃子中，把他掉進去。用匙卡，成功開啟了工作室內的暗門。到目前為止，所有事情都順利得驚人，我的運氣值達到頂峰。一個高危的任務竟然無驚無險，簡直是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

暗門裡面是一條長廊，長廊後就是我今早見到的那道門。白色鐵門沉重冰冷，似在警告周遭外人請勿入進，但在我眼中它正召喚我前往，揭開和平使者的面紗。黑色的卡槽安裝在門邊，小燈泡亮着明艷鮮紅，邀請我入進。

我和真相只隔着一道門了，組織追查多年證據也許就在門後。

成功在望。我掏出匙卡，放到卡槽上一劃。

毫無反應。小燈泡仍然閃着紅燈，宣告我的失敗。
「再來。」我不甘放棄地再劃一下，又一下。但卻依舊亮着紅燈。

「F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