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咩揹住咁大袋嘢返嚟?」媽媽看到我回家後問我。

「我搬返嚟住。」

「吓?你同柏琪做咩阿?」

「我同咗佢講分手。」

「咩話?」媽媽傻頭傻腦詢問:「你地唔結婚啦?」





「唔結啦。」

「係咪呢,我一早叫你諗清楚先求婚,搞到而家咁。」

「係係係。」

「你地係小朋友鬧下架,定真係分手?咁你地層樓點呀?佢會當租樓自住?」

我沒有理會媽媽連珠發炮的問題,不耐煩地直衝進房裡:「我已經好煩,唔好再哦我唔該。」





我拋下重甸甸的背包,抹走房間到處厚厚的灰塵,以消毒藥水清潔房間,並換好床單。

我和江柏琪的財政已有一定程度的融合,不能今天隨意說一句分手,明天便完全割捨,仍然有些務實的事情需要處理。

例如,房屋的首期和登記在我名下,江柏琪與我攤分一半供款;分手後,她或許會搬離房子,屆時我和江柏琪的經濟負擔又增大了一倍。

江柏琪會搬回嘈吵狹窄的家,還是會選擇獨居?她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不像我有富裕的家庭可以倚賴。分手一個決定還會影響到她家庭團體的收入,牽連甚廣。

分手後我倆便各行各路,現在才說擔憂又顯得偽善。





在我出現在江柏琪的世界之前,她也是如此的過,她有足夠能力解決問題。

分開的決定很難,物理上實行卻很容易。

只消一個晚上,一句道別,地點一轉,生活便回到四年前。

我又睡回原生家庭的床鋪上。

家永遠是我的避風塘。

上個年代家庭關係總是長久穩定,只要認定了對方,無論生活多艱難,發生什麼不快事件,都不會輕言放棄。他們好像不會有「不合適便要分手的想法」,開心傷心,貧窮疾病,就如婚姻誓詞所述,吵吵鬧鬧便一生,愚愛卻浪漫。

可是到了我出生的年代,關係的獲得太容易,稍有不滿,我們不會盡力修補,而是會直接把舊人換掉。只消動動手指頭,有何難度?人會進步,新型號的電話總比舊的好,實在沒有留戀舊電話的理由。

正常情侶磨合會經歷的困難,在溫室長大的我們將其視作天大難關。往往到達成功磨合之前,我們已吃不消,選擇退縮,再不停找新對象重覆悲情戲碼。





像正常人成家立室、養育孩子的故事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嗎?我開始懷疑,我到老死的一刻,仍然在又來又去的關係中飄泊。或者,我真的有成家立室的需要嗎?

結果,環遊了世界,短暫停泊過許多個港口,卻沒有一個避風的港口真正屬於我。

「有咩好怨?係你自己放棄幸福姐。」我自言自語。

我們寂寞,迷失,疑惑,被感覺支配大腦。

既渴望愛,又逃避愛。或許這是情感泛濫時代大家同樣要面對的難題。

在正式恢復單身的那夜,和江柏琪經歷十年的記憶在我腦海中不停閃過。

在廢校籃球場初次見面的瞬間、我在眾目睽睽底下詢問她的手機號碼、同居的第一夜、她把去high table dinner穿著晚裝自拍傳給我、顧著和她做愛煮過頭的意粉⋯





好像只是吵了一場牽動到情緒的大架,不習慣獨自一人睡在陌生的舊床鋪,沒有太大真正分開的實感。兩個融合生活的人分手,割捨記憶的一部分,到底是一件怎樣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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