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馬宗(一)

小庭院,四周插滿了高大柳樹。

正值初秋,紅花落葉散落一地,在一株柳樹之下,那有一柱墓碑。

"相馬宗盛之妻,二宮和紗之墓。"

有個長相清秀的少年跪坐在墓碑面前,細聲言語。





"媽,我昨天又學了一招新招,宗茂叔叔還讚我練得好呢,等下次把那套劍法練完,我練給你看。"

"我今天早上有好好的吃飯,睡得好,也有好好的練劍,沒有偷懶,媽,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用功的了!"

"今早,那個一秀居然又敢挑戰我......嘿嘿,真是不自量力,我不知有多厲害呢,他怎會是我對手?不一會兒,一秀那個笨蛋就輸給我了,哈哈......"

此時少年說著說著,笑容戛止,落寞的嘆氣。

"媽.....你真的能聽見嗎?"





這是他的生日,也是他母親的忌日。

少年自出生而來就失去母親,在這些年來的忌日,他父親一次都沒有來。

"上年沒來,今年沒來,明年也不會來吧。"

他苦笑搖頭,殊不知,這些年來,他一直期待著父親的到來。

此時,遠方走來一個人影,他心中便是動了一下。





"相馬一心,宗主要見你。"來者是一個女的,內院弟子相馬一紗。

"噢,好的,我先把東西收拾一下。"

一心正想拾起些東西,卻給一紗阻止。

"宗主要見你,可沒給你時間收拾東西。"一紗哼聲道。

一心臉上抖動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發作,淡淡的道:"那我這就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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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一百五十二年,距離"二代鬼役"發生已有二十多年。

此時陰陽師主要分有兩大勢力,分別是安倍晴明創立的護國院,以及是傳統的家族勢力"四宗十家"。





護國院勢力遍佈天下,手執對抗百鬼的大旗,四宗十家影響力非凡,獨創四大流派,分別為"鬼人流相馬,封鬼流山本,御武流北條,斗神流西園寺",與護國院分庭抗禮。

遙在北國南部信濃府,有個聞名天下的谷地,萬鬼谷。

這裡三面環山,山谷前方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境色,宛如隱世桃源,而後方卻被濃霧覆罩,宛如置身黑夜,偶有路人經過,聽見滿山鬼哭叫聲傳出,森然可怕,令人不寒而慄,皆說此谷有惡鬼,萬鬼谷之名亦由此而來。

有人視之為穿鑿附會的故事,也有人確信為真,但是沒有外人能進入萬鬼谷,更沒有人敢進去,因此萬鬼谷的傳聞一直只是傳聞。

然而,這個傳聞卻是真的,萬鬼谷不但放有惡鬼,與此同時,這裡乃是天下四宗之一,相馬宗的所在之地。

萬鬼谷,分有東南西北四個庭院,北庭之北還有後山,乃是宗門禁地。

南庭,練劍院。





"鏗!鏗!鏘鏘!"

道場中傳來陣陣的刀劍交擊聲,兩道人影在院內道場上疾快走動,不斷交換著位置,其時又互換了數招。

旁邊分別坐著兩批人,十二、三歲的少年,都是相馬宗"一"字輩中的弟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身份,內院和外院的弟子。

在相馬宗裡面,宗家子弟一到適齡就可以成為內院弟子,而外院的人則困難得多,他們是外人,必須要靠自身努力,通過重重難關考進來。

外院弟子比內院弟子努力,能力也比他們厲害,卻因而被內院弟子瞧不起。

要說原因,無非是說他們是外人,親疏有別,在能力上差距則被說成"外人拚命努力就是要讓宗家子弟難堪,甚為卑劣"。

此時再看場內比試,正是內院和外院弟子的比試,外院弟子臉上緊張,雙手提劍,微微下垂,劍尖指往對手肋間,對手則是一臉平靜,執劍橫擺。

只待二人喝叫一聲,提劍攻去,鏗的一聲,片刻之間已分出了勝負。





"內院,相馬一慶,勝!"

此聲甫落,內院弟子無不露出笑意,小聲的歡呼起來,外院那面則是無不嘆氣搖頭。

此時再看二人,外院弟子紛紛一臉不甘,顯是對這落敗感到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那叫一慶的弟子卻是微笑著,似乎對戰果早有預料。

對於這些外院弟子來說,在內院裡面,唯一能勝過他們,又如此輕鬆的人也只得相馬一慶罷了。

要說一慶這人,他年紀雖小,卻長得氣宇軒昂,氣度不凡,見識和實力兼而有之,是內院中新一代的領袖,同時作為相馬宗宗主的嫡子,他被視為最有可能的繼承者。

"承讓了。"一慶微微一笑的說道,走回了內院弟子的身邊。

"嘖,什麼外院弟子,就得這種程度嘛,在一慶面前,不也就是不堪一擊嗎?"





"幾天後的比試,一慶你可又要大大的表現一番了,到時候,你得再給他們教訓教訓,好讓這些外人知道這裡是誰作主。"

這時候一慶身邊有二人一博和一賢,這二人從小跟一慶長大,雖然身份不如嫡系尊貴,但其倆父親在相馬宗身居要職,所以他們也算是內院子弟中少數能與一慶攀得上話的人。

只要與一慶打好關係,到他成為家主的一天,自己在相馬宗中的地位只高不低,擁有這種地位不要說是在宗家裡面,就算是在四國行走,說自己是相馬宗的要人,那樣也是倍受尊敬的。

"比試嗎.....?真是讓人期待啊。"

一博笑道:"是吧,又是你的表現機會,據說這比試一共有三場,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遇上你,說不定劍還沒拔就輸了。"

一慶聽了沒什麼反應,一賢見狀便道:"你真是不明白一慶的心思,他會在乎這些敷衍的事情嗎?當然不會了,一慶的目光長遠,唯一能讓他在乎的,那應該只有比試後得到的那隻御鬼。"

"只有得到御鬼,這才算是真正的相馬宗人啊。"

是的,相馬宗的鬼人流,故名思義,就是人和鬼的同步融合,在萬鬼谷中的深處有一個存放御鬼葫蘆的地方,稱為"封鬼窟",按照相馬宗的傳統,練術先練劍,唯有練好劍術的人才有資格進入封鬼窟。

得到御鬼的人才算是真正進入修練鬼人流的道路上,亦是身為真正相馬宗人的唯一道路。

一賢又道:"據說一慶的爺爺,上一任家主正宗公,在去世前曾經把一個葫蘆放在封鬼窟中,冀望有緣人得到,憑著這葫蘆的御鬼,那就能繼承他的意志,擊敗鬼帝,我想一慶應就是這選定之人吧。"

一慶終於露出笑容,"不敢說我是選定之人,但希望爺爺能保祐我,他朝有日能繼承他的意志,讓四國重復和平。"

這時一博正想說些什麼,一慶卻似看見了什麼,自顧的就往一個方向走去,那裡站著三個人,管家芳爺,練劍院首席相馬宗良,以及他的父親,六代宗主相馬宗盛。

"父親。"一慶微微的敬了一禮。

"唔,我兒來得正好,你也一起聽聽吧。"

"老爺,江崎家的嫡子死了。"這時說話的人是芳爺,一臉枯槁,兩條白眉雜亂粗長,臉容更顯蒼老。

說到這江崎家,在信濃府中也算是影響力極大的氏族,其世代效忠北國六大世家之一,信濃大族的今川家。

"哦,死了?是怎樣死的?"

相馬宗盛作為相馬宗主,城府極深,一言一語之間不現一絲情感,雖已屆中年,保養得宜,不減英氣,而其容不怒自威,讓人有種難以接近的氣場。

"是前往邪北台秋狩,路上遇到百鬼襲擊,墮馬重傷而死。"

宗盛聽了後依然是顯得很平靜,淡淡地道:"我兒,你怎看這事?"

一慶想了一下,"百鬼猖狂無道,肆意襲殺百姓,確是可恨,想起我跟江崎少爺也曾有一面之緣,只覺得他言談豪邁,有征討百鬼的壯志,既是棟樑之材,只可惜命喪百鬼手上,英年早逝,令人神傷。"

宗盛聽了不置可否,沒有說話,一慶試探似的道:"父親,你又是怎看這事呢?"

宗盛輕輕的哼了一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知是壯志,還只是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