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羽毛
 
「噓——你媽在睡覺,別吵醒她。」
 
「知道了。」女兒收拾東西的動靜還是那麼大。
 
不久,孩子的媽就坐起身子來,看了看窗外,時間已經近黃昏了。我填著業績報表,而她環顧四週,嘆了一口氣。她總是要找事做的。這麼多年來都是這麼可憐。
 
她進了廚房,收回掛在窗花的衣服,把它們疊在床上,然後一件件拆下衣架,摺好,分類,放在一堆。就像她以前教英治的那樣。
 




她把英治的校服摺好之後,罕有地拿出了熨斗。
 
「怎麼了?好久不見你燙衣服了。」
 
「兒子明天不是開學嗎?開學第一天的校服可不能皺巴巴的。」她在本就狹窄的客廳騰出一片空間,支了張小桌子,然後拿熨斗,有條不紊地燙平英治的校服。熨到中途自言自語道:「唉呀,會不會太小了些呢?那孩子今年應該長了些個子。」
 
兩年了。
 
英治不喜歡我叫他「兒子」。
 




晚餐時,她依舊準備了四對碗筷。我們只是靜靜地進食,直到她問起:「都這麼晚了,英治不回來吃飯嗎?」我說:「他跟朋友玩,還要遲些回。我替他留飯吧,不用擔心。」
 
我洗完澡出來,見到她戴起陳舊的黑框眼鏡,拿著兒子的時間表在看。「你不是看不懂英文嗎?」我說。她道:「還是能看懂些的。英治明天要上學,我怕那孩子又忘記,替他先收拾書包。」然後按照時間表上的英文課目名稱,嘗試找到在教科書上對應的字眼。
 
「CH——EM——I——S——TE——R——Y,是什麼?」
 
「化學吧。那本。」我指給她看。
 
「哪本?」她有些疑惑,「這本?還是這本?」我說:「給我來做就可以了,妳快點去休息吧。」她義正嚴辭地拒絕:「不行。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兒子上什麼課,這回得我來做!」
 




我的鼻頭突然有些泛酸。
 
燈熄了,全家人都已入睡。我乘著外面街燈的光,看見她還在等。不知道她等到了什麼時候,我醒來的時候是清晨6點,她已經睡著了。青色的枕頭布上,一道淚痕。
 
我戴上眼鏡,環望四週。不經意中發覺,英治的筆記本上,有一根潔白的羽毛,落在晨曦的微光之中。英治來過,他一定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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