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唯一一次做班長對我來說絕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所謂的班長,說穿了其實就只是為老師和全班的同學做阿四。既要幫手收功課和回條,又要幫老師拿作業簿,還要維持班房秩序等等。而這些工作對於我這本身就是班上最不合群的其中一個學生,根本就只是一個笑話。為了盡早脫離這職位,我當然不會盡心盡力做好這份工,而是把所有工作都推到張曉嵐身上。
 
事實上我真的不明白為甚麼她會這麼喜歡做班長,難道就只是為了那個不知有甚麼用的優點? 還是為了”班長”這個虛銜以以及可以”摘同學”名報寸這權力?為了這些沒用的東西,要付出的代價除了勞力,小息玩樂和休息時間,還有很大機會成為全班同學的公敵,這對我來說應該真的只有智障學童才會選擇前者吧?可惜張曉嵐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徐天樂! 你班長黎架,可唔可以做返個好榜樣唔好成日上堂傾計又唔交功課呀! 我照摘你個名架!」
 
「徐天樂,分定工先,一陣你負責收回條我負責收功課… 喂,你唔好走左去呀! 我一個人點收咁多野呀!」
 
「徐天樂,你有無攪錯呀! 點解摘親都係女同學D名? 你自己d friend成日傾計又一個名都無摘? 你公器私用定收左賄款呀!」
 




每天,我就是不停被張曉嵐責罵然後逃跑,而她每次罵完後亦只能無奈地一個人努力完成兩個人的工作。那時,我想她對我應該已經慢慢由討厭進化成憎恨。但有一點比較奇怪的,是她雖然心裏怨恨,但卻好像從沒有向Miss Lam打我的小報告,所以Miss Lam雖然應該心裏有數,但還是沒有任何的介入行動。直至半年後的一次意外,這鬧劇才終於被劃上句號。
 
「徐天樂! 你唔好再一小息就走左去,Miss Lam話一陣要落去拎返大家D功課上班房呀!」
 
那天一如既往,小息一到在她的話還沒說完時我便已迅速離開班房閃了人,而張曉嵐只好無奈地一個人去到Miss Lam 處拿回大家的功課。只是這一次也許功課太高太重,她又沒看清附近情況,在上樓梯的時候她不小心被一個奔跑中的同學撞到,結果失足滾落了樓梯。幸好那時她只是上了數級樓梯並不高所以並不是受了很重的傷,但膝頭卻被擦破流血,之後就算痊癒了還是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
 
而因為這個意外,Miss Lam終於不能再對我的惡行視而不見,加上她自覺有愧於張曉嵐,又害怕她再次受傷,結果決定同時撤換了我和她的班長職務,找了另外兩位同學接替我們,當然還額外加罰我留堂一個星期。
 
「徐天樂, d重野點可以交晒比女仔拎架? 做男仔記住一定有風度呀,知唔知道?」
 




所以那星期我每天留堂的功課便是要罰抄 “做男孩子要有風度照顧女孩子。”這句說話一百次。若那時知道有評機會,不知投訢Miss Lam男女性別歧視會不會可以投訴成立呢?
 
 
不能再做班長,我固然高興萬分,不過另一個人卻是失望萬分。張曉嵐除了受傷還弄丟了班長這她引以為傲的虛銜,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我,我能感受到那段時間她望向我的目光是充滿著怨恨。那一刻,我意識到她對我的憎恨應該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
 
所以雖然大家都被免去了班長職務,但我們的鬥爭並沒有因此而終止,只是戰場又再轉移去到另一個地方。
 
 
曉嵐在班上的成績一向是名列前茅,而我則是一直游走於合格與不合格邊沿的那群學生。不過當中有一科是例外,就是唯獨在數學科上,我間中狀態好時會拿到比她更好的成績。
 




「噢張曉嵐,你今次數學得92分咋? 我無溫書都有96分喎!」小四有一次派發完考試卷,難得有可以令張曉嵐生氣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放過。
 
「哼! 你好彩啫,睇住黎,我下次一定高分過你!」她不忿氣地說。
 
接著在數學堂她都會十分專心地聽書,然後每日又不停練習做數,相反我側繼續貫徹我的道-懶散又不會溫書,加上下一次測驗前碰巧父親開夜自己因太沉迷於遊戲機的世界因而十分晚睡導致精神不佳最後大意錯了數題題目,此消彼長下在下一次測驗分數自然輸了給她。
 
「哎吔,徐天樂,做乜今次咁低分呀? 你上次唔係好威好串架咩?」她望著我的測驗卷一臉招績地說。
 
「你好彩,我琴晚夜訓一時大意啫…」我心有不甘說道。
 
「姓賴啦你!」
 
自此我們每次數學測驗或是考試都會成為我們的新戰場。而因為吸收了上次敗北的經驗加上不想再輸給她的動力,我破天荒地花多了時間在數學練習上的同時每次在測驗前我都不會容許自己再次出現睡眠不足的情況發生。結果那一次成為了張曉嵐最後一次能在數學測驗上高分過我。在我已經連勝了數次到到小五中期的時候,有次我又拿著測驗卷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張曉嵐,我又贏喇喎~」




 
「車,你咪淨係得數學一科叻,其他科你好似全部都只係徘徊係合格邊沿咋喎!」連翻落敗,張曉嵐亦開始氣餒認命想轉移用其他科目作為新戰場去挽回自己的尊嚴。
 
「你無聽過數學係最反映到果個人嘅智商? 你就承認你係蠢啦! 淨係識死讀書嘅死蠢~」我自然不會中計,始終努力讀書從不在我那時的人生計劃當中。
 
「鬧我蠢? 你有無家教架? 啊,係喎,唔醒起你無阿媽架添~ 就係因為你”太醒”亂過馬路,你媽咪為左救你先會… 死架,比你咁聰明咁又點?」說到一半,張曉嵐可能亦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份了,所以有想過收口。不過衝動從來都是小孩的特質,最後她還是敵不過自己對我的滔天恨氣繼續說了出來,而這亦正刺中了我的死穴。
 
「張曉嵐! 你講咩話?」我憤怒地說。
 
「我話你媽咪係比你害死架! 你個害人精,以後你都無媽咪架喇!」一不做二不休,張曉嵐開了頭便亦漸漸控制不住自己,被自己的面子凌駕了理智。
 
我因憤怒推了張曉嵐落地,最後亦因而驚動了Miss Lam。Miss Lam 知道了事情始末後,一方面責罵我出手傷害同學,另一方面亦責罵張曉嵐不應該這樣說話,結果我們各自被罰留堂。這是張曉嵐第一次被罰留堂,因此縱使她在冷靜過後初時可能仍有點心存內疚,但最後還是被不忿和面子掩蓋,對我仍然充滿著敵意。
 
Miss Lam也許亦終於意識到我們二人的火花是不能被消滅,自此再沒強行把我們放在一起,甚至有意無意間把我們隔開避免互相再有衝突接觸。而自從那次後,因生氣我亦再沒理過她,於是那次後我們進入了冷戰期,大家都再沒和對方說過話。有時就算在走廊碰到,大家都只會像不認識大家般擦身而過。
 




我們正式由敵人變成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