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一所港式茶餐廳,餐廳的規模不算小,我看,至少能容納五十多人,而這裡與禮服店的距離也只有兩個街口,所以不花太多時間,我們便到達這裡。驟眼一看,客人意外地多,見大多數是中年人,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制服,衣物整潔,沒有一個是皺巴巴的,不過,他們臉上總是帶著疲乏,一副無精打采的神態,此景象令我不禁嘩然,沒想到,一個上午的工作量,足以摧殘得他們如此地步。然而,只有一個穿著雪白校服的年青人精神抖擻地獨自坐著,他約莫十三歲,校服右上角展示著校章,理著清爽的平頭,戴著一副粗黑眼鏡,鼻圓圓,樣貌帶點孩子氣,所以在龍蛇混雜的餐廳內額外鮮明。
 
雖說那少年頗為出眾,可也只有第一眼吸引我,看久了,發覺他莫不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學生,於是沒再在乎他,與祖兒和鮑茹婷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匆匆看了菜單,選擇頗多,不過,我心裡早已有了答案,於是決定點一個套餐,主餐是牛肉麵,另外再送一個「菠蘿油」加一杯飲料,我胃口不算很大,這份量就夠了,祖兒和鮑茹婷也打算點這類的套餐,笑說自己胃口也很小。
 
我舉起手呼叫服務員,很快,一個金髮男子走過來,他身型矮小,瘦削身材,他把原本掛在耳朵上的筆拿下來,又從褲袋裡拿出白色收據,看著我們,問︰「各位,要吃甚麼?」我們匆匆分別點了自己想吃的,他接收好我們說話後,便開始揮筆如神,把我們說的全抄錄到收據上,速度和記性讓人不由得佩服,大致點好,「嗤」地一聲,收據便被他撕下來,放到我們桌上後,便轉頭離去。
 
等待食物來的過程,我們延續剛才的話題,我向祖兒道︰「原本我只是想買西裝的,真沒想到竟然會再遇見你。」她微笑,道︰「幸好你還沒有買,難得有這種緣分,總得讓我送你的機會。」我原本想拒絕,但她意志堅定,說要報答我在郵輪上的救命之恩。聽她這樣一說,心情歡愉不少,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而說實話,剛才其實看好幾套西裝,不過,因為價錢的緣故,才多番考慮,如今她說要送給我,那麼就不用破費了,向她道謝後,大家又繼續暢所欲言。
 
正當我們聊得歡喜之際,餐廳裡頭的電視機卻傳來驚人的消息,電視機置在餐廳牆壁上,位置明顯,而且螢幕也大,所以畫面清楚無比。我立即叫停兩位,讓她們一同留意新聞所報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報導員道︰「早前發生的郵輪劫持事件有最新進展,案中其中一個被捕的海盜在今晨逃出荔枝角收押所。」接著,畫面放大那個海盜的樣貌,又道︰「該名男子約高五英呎六吋,如各位市民看見這位男士,請立即與他保持距離並馬上報警,並向警方提供線索。」報導完畢,心情萬分驚訝,荔枝角收押所的戒備如斯森嚴,這個海盜居然能從中逃走,實在令人大吃一驚。
 




我們又把注意從電視機中移開,一起討論這宗案件,原本打算只作閒話家常,卻沒想到鮑茹婷竟然說出令我震驚的說話,她道︰「這群殺人犯!真可惡。」我思忖片刻,依我記憶,這群波納多海盜,從劫持案到現在,都未曾殺過任何一個人,那麼,她說的殺人犯是甚麼意思呢?我立刻問道︰「殺人犯?據我所知,這群海盜至今未傷過人命。」只見鮑茹婷冷笑一下,道︰「沒事,當我沒說過。」這時,心裡開始有種猜疑,難道,鮑茹婷隱約知道某些事情?不過,這也是我的揣摩,終究波納多海盜也並非善男信女,曾經有被報導殺過人也不足為奇,我舉起水杯,喝了幾口,便意突如其來,於是向她們交代一下後,便往洗手間去。
 
詢問了服務員,得悉洗手間是公用的,就在後巷那裡,於是我從廚房後門走出污穢不堪的後巷,這裡的環境實在不令人好受,眼見地面佈滿一袋袋垃圾,而且滿地水灘,我的皮鞋防滑效果頗佳,不致於會滑得跌跌撞撞,不過,若稍為踏得大力一點,水花便會濺到腳上,而這些水也不是純淨的,聞上去有一陣酸臭味道,倘若這種味道殘留在鞋上,我看,就只有換掉的打算。
 
我左顧右盼,見洗手間就在右方不遠處,正想走過去,背後卻聽到有人呼喊我,回頭一望,卻不見人影,心裡就奇怪,自從與寶藏搭上關係後,發覺自己都變得恍惚起來,一時胡思亂想,一時又累得不似人形,現在連幻聽也出現了,真想快點把事情弄個了斷,不然可真有變瘋的可能了。我又打算向洗手間前進,一轉頭,便見嚴天翔站於我面前,我被他嚇一跳,怒斥道︰「這麼鬼祟幹嘛?被你嚇死了。」他沒有回應,從衣袋中拿出一個神秘的公文包,這時候,我才覺得一點奇怪,就是為甚麼他知道我的位置,於是馬上問︰「你跟蹤我?」他把公文包遞給我,然後才道︰「這東西要你好好保管,回家才能打開,我另有計畫要執行,不方便攜帶著,適當的時候我會回來找你。」說完,他便轉身跑走,速度快疾,我想喊停他也沒辦法,我就這樣拿著這個神秘的公文包,傻呼呼地站在原地,不過,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蹤呢?難道…不,這得要回到家才能確認。
 
然而,公文包裡頭裝載的,我也毫無頭緒,不過,既然他說要回到家才能打開,那麼,顯然是不方便被外人看到的物品,我把公文包藏起來,進到洗手間匆匆解決後,便回到餐廳中,回去時,食物已然全數上桌,於是我們便開始進餐,過程沒有說話,但我腦中卻不斷念著嚴天翔給我的公文包,而且想起他的說話,他說的計畫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我邊吃邊想,不知不覺就把桌上的食物吃得一乾二淨,就光是思考,也令我忘記品嚐食物的味道,同行兩人也留意到我異樣,紛紛問起,我回覆她們自己並無不妥,笑說洗手間的衛生情況令人髮指,便輕描淡寫地把話題轉移過去。
 
不久後,桌上所有食物已然一掃而空,我們又坐了一陣子,見時間不早,是時候買帳,於是各自從錢包拿出應付的金錢,走到付款處,匆匆買完帳後,我便送行她們到車上,我並不打算再與她們同行,西裝的事,我已然與祖兒交代翌日會再親自來訪,如今攜著嚴天翔的公文包,行動起來總有顧慮,只想把公文包安放到家裡,才計畫接下來的打算。我在車外向她們道︰「那麼我們明天見吧!」祖兒道︰「你明天大概甚麼時候到,讓我預個時間接你吧。」我腦中盤算,道︰「大概中午十二點半左右吧。」祖兒點頭,然後遞了一張卡片給我,道︰「這是我電話,如果有甚麼事情就找我吧!」我看著她給我的卡片,心情不由自主歡愉起來,我回道︰「好的!」然後,就看著她們就駕車遠去。
 




我把卡片好好藏起來後,便打算往車站走去,車站距離這裡甚遠,約要步行約二十分鐘方能抵達,不過在回去之前,還是得和跟蹤我們的「跟屁蟲」好好打個招呼。這個「跟屁蟲」,從我們走出茶餐廳開始,我便留意到他正在跟蹤我們,雖然不知道他有甚麼目的,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隨便跟蹤別人不但對別人造成騷擾,也可被視為犯罪行為,而且想起嚴天翔也曾跟蹤過我,一想到這裡,心頭特別不快,我想,把怒氣發洩到這人身上,倒是不錯的考量。
 
我記得這裡途中有一座公園,公園設備破舊,地方又隱閉,平日沒甚麼人會到那裡,那裡想必是與他碰面的最佳地點,我起步前進,借路邊車輛的後視鏡偵察後方,發現那人的確還在跟蹤我,不過遺憾的是,距離之遠仍然沒法令我看清楚他的樣貌,只能看見他穿著白色衣服。我暗中竊笑,跟蹤來說,這人技術可還有待改善,不但行動暴露,還穿著明顯的衣物,擺明想告訴別人他正在跟蹤人一樣。
 
我急步向公園走去,穿梭於人群中,把自身的速度控制好,好讓他能成功跟蹤我到公園去,不過,雖說已經減慢速度,但這人也實在頗為愚鈍,有好幾次也幾乎跟不上,我只好停下腳步,讓他穩住節奏。你可能會問︰「這個笨蛋為何不直接擺脫?」的確,要擺脫他談何容易,可是,想起剛才被嚴天翔跟蹤的屈辱,總想找這個冤大頭出出氣,而且我認為,做壞事總要受到懲罰,這樣他才不敢再犯,這次雖說是跟蹤我而已,如果下次他跟蹤的是窈窕淑女,那豈不是令無辜少女提心吊膽?這次的傢伙,非要教訓一下不可。
 
不久之後,他便跟隨我來到公園裡頭,我早已躲在滑梯後,暗中觀察他,他在公園中央位置東張西望,顯然是在尋找我的影跡。這個距離,我已經能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只是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居然就學會跟蹤別人這種缺德行為,而且還穿著代表著學校的校服,說到這裡,相信大家都猜到他的身份,沒錯,他就是在茶餐廳中獨自用餐的那位男學生。
 
我也不打算跟他耗費任何時間,我露出面目,語氣嚴肅,問道︰「你為甚麼跟蹤我?」他被我的舉動嚇住,正想拔腿就跑,可是,在我面前,區區一個毛孩,又豈能逃出我掌心,我躍前堵住他,他自知難逃一劫,倒不如垂死掙扎,擺出一副不像樣的姿勢,我一看,白眼相向,只見他雙腿並攏得太近,完全沒有重心,只需輕鬆一推就能把他摞倒,而且他拳頭舉不高,沒有防禦頭部的意識,破綻百出,顯然他只是空有其表,實情對於武術一點認識也沒有。
 




我從不欺負弱者,見他雙手不斷抖震,心裡何嘗沒產生一點同情,只是,細時偷針,大來偷金,這次總不能放過他,我倏地上前,一手捉住他的手腕,怒吼︰「快說!你到底為何要跟蹤我?」他眼神堅定,理真氣壯向我道︰「你這個毒販,我是不會怕你的!」我愣住,他剛才說我是毒販?我看著他那一副未斷奶的樣貌,忍不住大笑起來,問︰「毒販?」他嘗試掙脫,但我捉得極其用力,他自然逃不掉,又道︰「難道不是嗎?我明明看見你在後巷裡進行交易的。」
 
他此言點醒我,他說的交易,應該就是嚴天翔把公文包給我的過程,這小子想必是無意中看到的情況下,發揮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把眼前所看的,幻想成一個毒販交易的過程。我哭笑不得,打量著他,反倒覺得怪異,一個年輕人看到這種情境,竟不是去報案,而是選擇自己跟蹤涉事人物,這份膽量倒是讓我有幾分佩服,思前想後,只想到,會不會這個年青人,背後有某集團在撐腰呢?為了知曉詳情,我決定先試探他,問︰「我不是毒販,而且就算我是毒販,那與你有甚麼關係?」他剛才堅定的眼神立刻退縮,只是一瞬間,我便察覺背後果然別有玄機,以是繼續道︰「是背後有人指使你嗎?」他又繼續掙扎,但顯著白費氣力,我道︰「你再不說,別旨意回家,再不然,我會帶你到警局,告訴警察你跟蹤別人,到時候,你就等著進青年所!」聽到我這樣一說,他原本再堅定的神色也驟然改變,馬上哭訴︰「不要!我說,我說,拜託不要送我到警察局!」
 
聽他這麼一說,我便牽他到一張長椅上,我雙手抱胸,道︰「快把事情從實招來,你是聽誰指示的?」他畏縮身子,語氣怯懦,道︰「沒人指示我的…」我吸了一口氣,沒想到,他還敢在我面前撒謊,我道︰「沒有人指示你?一個初中學生,看到這情形後,不是報案而是跟蹤我,你可不要告訴我,這是老師給你的家課喔!」他搖手,道︰「不是的…因為我夢想是想成為福爾摩斯般的偵探,所以…一直都想自己破獲一宗大案,好讓別人認同我,可是現實生活中,都沒遇過一宗案件,今天難得遇到,所以才自作主張…」
 
他沒把話說完,但我知道他並沒有撒謊,甚麼說話是發自真心,甚麼是空口白話,我可還未愚昧得不會分別,那麼,既然他並沒有背後集團指示,繼續盤問也沒有意義了,我道︰「既然如此,那沒你的事了。」說完,他整個人也鬆弛下來,肩膀垂下,嘆出一口氣,我欲想轉身離去,不過,想起還是得提醒一下他,我道︰「雖然說來殘忍,不過以你的資質,我想,偵探這個職業還是與你無緣。」他聽完後,身體抖了一下,雙目瞪大卻沒有神采,猶如一個被掏空的空洞。我知道這樣破壞一個年青人的夢想是很殘忍,不過現實就是現實,有些職業對於天賦要求是非常高,若盲目追隨不切實際的夢想,倒是讓自己辛苦而已,我又繼續道︰「從你剛才跟蹤的技術,到你單憑一個公文包便推理出我是販毒,我就不認為你有擔當偵探的能力,我勸你倒是用功讀書,別再做夢了。這次你是遇到我,下次若遇到真的毒販,我相信事情就不會這麼幸運了。」我舉手,道︰「那就再見了。」
 
微風吹起落葉,葉身擦過地面,發出「沙沙」聲,除此以外,公園裡就只剩下靜寂。我背著男生,準備離開公園時,卻被他突然的咆哮喊住,他道︰「等一下!」我停下腳步,驀然回首,問︰「還有甚麼事?」他站起來,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我知道自己不聰明,可是,如果不嘗試又怎知道自己不行?」我看著他,道︰「你已經嘗試了,我就告訴你不行。」他又不甘,駁斥︰「我…我並不想放棄這個夢想!那麼…到底我該如何做,才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偵探?」沒想到,我說完那番話後,他依然未決定放棄夢想。
 
我掃量他那原本充滿稚氣的臉龐,只是不知為何,他說出這番說話後,我倒是感覺到他臉上那稚氣盡然散去,連我自己也沒辦法解釋原因,大概,就是他那不甘於屈服在天資的局限下,還敢於追逐夢想的那份精神,令到他身上散發一種另人敬畏的氣息。而在我眼中,帶有夢想,而且敢於堅持實現它的年青人,背後可是藏著無限大的可能性,或許,我應該要給這年輕人一個機會。於是道︰「我頗欣賞你這份精神,你叫作甚麼名字?」他抬頭望我,目光呆滯,隔了一陣子,才報上名來,道︰「我…我叫何志健。」我走近他,俯視他那滴溜溜的眼睛,道︰「容許我叫你阿健嗎?」他沒有作聲,只輕輕點頭答應,我繼續道︰「我叫安達聰,曾經當過探員,我可以教授你當偵探的技巧。」他聽到後,沒有再沮喪下去,頓時容光煥發,面露歡顏,興奮地看著我,我又道︰「但過程還是需要你的努力,你告訴我,為了夢想,你願意付出多少?」他抬頭,沒有半點猶豫,堅定看著我雙眼,道︰「我會付出一切!」我哄堂大笑,摸著他的腦袋,眼前的少年,雖然不知道他是胡鬧亦或是認真,可要把付出一切這種說話說出口,倒不是很輕易,這小子,將來或許真能成大器。
 
於是,我便答應傳授他當偵探的技巧,同時,我覺得借助波納多海盜來作為他首個課題倒是不錯的選擇,因為,剛才鮑茹婷的說話依然令我難忘,仔細一想,波納多海盜的背景,我依然未能搞清楚,原本打算作一次詳細調查,不過,嚴天翔給我的公文包也有可能讓我抽不出時間來,把這個任務分擔給他,不但可以讓他學習搜集資料,還能解開更多有關寶藏的謎團。況且,搜集並沒太大危險,是比較安全的任務,交給他總不會讓我膽戰心驚。
 
我向他道︰「阿健,那我長話短說,以我所知,最近有群海盜在進行犯罪行動。我不需要你打擊他們,我只想你幫我調查他們的背景。」阿健張大嘴巴,大得拳頭幾乎也能塞進去,又擺出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道︰「沒問題!師傅,就交給徒兒吧!」隨後便轉身想走,我見狀,立刻扯住他衣領,道︰「我都還沒教你怎樣做。」他轉頭,撓著後腦,笑瞇瞇看我,道︰「說得也是,呵呵。」於是,我便向他講解搜索資料的方法,道︰「搜集資料的途徑不外乎透過報章、查問、觀察和書藉。當你搜集完成後,你就需要就分析資訊的可信性,然後證實資料是無誤的,這樣就是整個過程。」




 
他歪著頭,手抓頭髮,顯然就是聽不懂我的說話,我再補充道︰「就以跟蹤人為例,你首先要知道對方的行蹤,才能跟蹤他的,不然,只能大海撈針,靠著猜測來跟蹤,這樣是沒有效率,也容易失敗。」他細心聆聽我講解,我繼續道︰「而如何知道對方行蹤?就是依靠搜集資料,你可以跟蹤前查問他身邊的人,問他平日的去向,也可以自己遠方觀察,再記錄下來,而我要你做的,就是這個程序,明白嗎?」他揉著下巴,眼望地下,神思恍惚,我又重覆問道︰「明白嗎?」他突然抬頭,彷彿頓悟了甚麼,大喊︰「明白了師傅!我現在就去搜集!」隨後便想跑出公園,我又制止,道︰「你知道怎樣找我嗎?」他又嬉皮笑臉,道︰「不知道。」我嘆息,把家裡電話寫給他,讓他藏好,便提醒他小心行事,別太過張揚,接著,他就真的走出公園,開始他的夢想之旅。
 
只是,我看著他背影,這小子,他真的明白嗎?不過,只是搜集資料,應該不會出意外的。我摸著衣袋裡的公文包,想起自己另有任務要進行,於是也不再久留,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後,我便立即上房,把公文包放在書桌上。不過,在打開公文包之前,有件事情還先要確認一下,就是為甚麼嚴天翔可以知道我的行蹤。我脫下衣服,端相包紮著右臂的繃帶,自醒來後,都未曾審視過自己的傷口,說不定,嚴天翔就在我傷口中放置了不知甚麼把戲,我想,以防萬一,還是有必要檢查一下。我拆開繃帶,見傷口仍未結痂,還是像昨天一樣鮮紅,不過,血倒是沒再繼續流了。我按壓傷口附近的位置,疼痛隨即而來,我忍住,手指不斷在傷口附近游動,又在傷口下端按了幾下,而這一次,指頭微微感到有不明的物體突出,而且是硬的,我心裡奇怪,自出生起來,若我身體有這樣一件東西,我沒理由會發覺不了,於是,我肯定這就是嚴天翔能追蹤我的主要原因。
 
我從桌上拿起一個尖咀鉗子和一瓶酒精,把鉗子消毒一番後,便準備把右臂裡的硬物夾出體外,我深呼吸,手微顫動,把夾子刺進傷口裡,疼痛令我不由自主大叫一聲,薩布娜聽到我的叫聲,走到我房門前,問我發生甚麼事,我回覆她沒有事情發生,吩咐她不要進來,她示意明白,便沒再作聲。我看著傷口,本來正在癒合的傷口再次破裂,血水流出,我閉起雙眼,汗珠滑過眉間,再把鉗子插入一點,終於感覺鉗頭碰到那硬物,於是一夾,便把它夾出。
 
我如釋重負,呼出氣息,打量那硬物,其體積十分細小,約人類的一片指甲般大,所以放在身體內,也不容易察覺,這硬物沾染了我的血液,同時,它也不斷閃著藍光,彷彿在告訴我它依然在運作,而從這麼一個特質來看,我就能判斷出它是一種電子物品,有可能是一種新型追蹤器。我把它掉在地上,一腳把它踏成碎片,然後便再自行處理傷口。不一會兒,傷口已然被我處理好,於是我坐到書桌前,看著公文包,我想,也是時候打開它了。
 
我解開纏繞開封口的繩索,把裡頭的東西全盤倒出。一倒,白影伴隨打鐵聲響起,顯然是某硬物因碰擊木桌而發出的聲音,我向聲音來源望去,見發出聲音的,就是昨晚已經到手的金鑰匙,我訝然,意想不到,嚴天翔竟然把這麼重要的物品交給我保管,到底他計畫著甚麼呢?然而,我想起剛才的一道白影,馬上把注意力從金鑰匙搬走,向桌子望去,見一個白信封正放左上面,想必就是剛才與金鑰匙一同倒出的,我拿上手,粗暴地拆開它,看著內容,萬分驚訝。
 
信內是這樣寫的
 




「安達聰︰
         相信你拆開這封信時,已經把我放在你身上的追蹤器拆掉了。不過,對我來說也已經沒有關係,我只需要利用它找你,可這刻,我暫時也不打算再找你,而我相信我們終有一日會再碰頭。金鑰匙放在我身上實在太大風險,所以我把它交給你保管。
 
昨天我曾告訴你波納多海盜已有藏寶圖,不過,事情原來不只這麼簡單。因為我發現,他們的藏寶圖只是一部分,並非完整。而就我目前所知,藏寶圖被分成四份,其中一份在海盜上,一份則在埃及的一個商人手中,另外兩份就未知道,只是,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身在前往埃及的路程中。
 
而根據我猜測,其中一份藏寶圖有可能是在香港商人—凌弈鋒手上,我想你幫我調查一下。有關這個人,我已經把他的資料寫在下方,那事情就拜託你了。
                                                          
                                                       嚴天翔」
 
看完,我驚愕失色,原因並非是他前往埃及,也並非他能猜測到我的行動,更不是藏寶圖分成四份這些瑣事,而是他說的商人—凌奕鋒,從一小段資料上可見,他是凌氏集團的主席及創辦人,擁有上億身家,以上所描述的,都未至於令我吃驚,商人有財富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接下來的描述,才令我臉有難色,資料寫,三十年前他與大學女友結婚,婚後育有一位千金,如今是凌氏集團的行政總裁,兼為洋服服裝店老闆,名為凌祖兒。
 
我拍起桌子,事情真的會這麼巧合嗎?雖然祖兒在我眼中,氣質高貴,卻想也沒想過她竟然是富商的女兒,而最令我吃驚的是,她父親也涉及到這宗寶藏案件之中。不,或許這只是個誤會,嚴天翔也沒有十足把握認為藏寶圖就在凌奕鋒手上,也許我只是虛驚一場,不過,終究也是需要調查一下。我把信拋下,隨即把金鑰匙拿起,沒錯,除了調查,我還得保護這把鑰匙,把阿健作我助手,倒是沒有錯,如今我已經難以抽身。只是,我目前只希望安穩度過表妹的婚禮,有關寶藏的事情,我先暫時全數拋諸腦後,待婚禮完結後,才開始行動起來。
 
我拿了一個鐵罐,把金鑰匙放在裡頭,把它再上鎖後,便把鐵罐藏到床底下,暫時性來說,我認為藏在這裡會很安全。經過一番動作後,我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從來沒想過,原本只打算回來參加表妹的婚禮,也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我躺在床上,很快就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