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學校開始晚自習了。這天上課時,大家先是上過了毛獎恒的物理課,後又上了吳永厚的化學。下了課,吳永厚藉口補習,把段秀美叫到他的辦公室去了。因為沒人,吳永厚厚著臉皮,突然摸起了段秀美的臉來。當時她害怕極了,不知所措,既不知該如何抗拒,也不知該如何逃避。這是她一向尊敬的老師,在她心目中原本是位謙謙君子,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事呢?她猛的懵了,腦中一片空白,羞愧無邊,緊張無比,漲紅著臉,低著頭,本能地把臉躲開了。但她又還小,聽老師的話早已習慣了,沒老師的命令,她便不敢私自逃離辦公室,不敢離開。還好,吳永厚看她抗拒,倒也沒有進一步為難她,只是突然莫名其妙說了一大堆怎麼怎麼喜歡她的話,像是變了一個人,熱情的不得了。又囑咐她好好學習,有什麼學習上的問題儘管來問他,向他請教。甚至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錢不夠花了,或生活費不夠了,都可以找他幫助,然後放她走了。段秀美都嚇呆了,羞愧著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教室,然後之後的整節課大腦都停擺了,失靈了,她六神無主,根本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完全聽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會這樣?”然後是這一整天,她都失靈了,脫離了正常的學習軌道,亂了方寸,亂了生活節奏。但她又羞愧無邊,不敢啟齒,不敢對同學說。以至於後來很多天,她都很害怕,怕上化學課,怕再看到他,怕老師再叫她去他辦公室,再對她動手動腳。
因學校開始晚自習後,從晚上七點上到九點,班裏家長們便不得不來接孩子們放學,特別是女孩子們,家長們都不放心,不敢讓孩子獨自走夜路。於是在多少個這樣的夜晚,父母們就在校外望眼欲穿,望著孩子教室裏那明亮的燈火,守在校外,風雨無阻。他們的辛苦,他們對子女的愛,都灑在了這條上學路上。而有的路程遠的實在熬不下去,或是抽不出空來,便讓孩子住校了。
這天是國慶日前一天,明天學校要放假,便在今天舉行了慶祝活動。班裏也利用課餘時間搞了好些活動,唱歌啦、跳舞啦、舉行拔河比賽啦,熱鬧了一上午。到下午午間娛樂活動時,何老師來了後又設了猜謎活動,猜中了有鉛筆、本子等文具獎勵。只見在黑板上出了好幾個謎語。眾人都爭相亂猜。只見好幾個學生都舉了手,何楚湘便點了一個,範韋琳站起來回答,結果猜錯了。謎語也有難的,也有不難的,猜錯了好玩,猜中了有獎,學生們都高興壞了。何楚湘見學生們這麼高興,又見自己出的謎語越來越少,便說有好的謎語讓學生們也可報上,寫在黑板上。一時果有幾人上去寫了,看自己出的謎語別人都猜不出來,猜錯的人越多,他越是高興,得意的笑了起來。眾人也都樂。有一個特難猜,眾人猜了幾遍,都說題目出的古怪。劉世華得意道:“一點都不古怪,答案簡單的很,只是你們想不出來罷了。”
猜了一頓,也不寫了,大家舉手說題,一時唐浩舉了手,念道:“大河上下,頓失滔滔。打一字。”大家猜了半天,都沒猜出來。最後唐浩說了答案,原來是個“奇”字。淩慧潔出了一個“千裏戈壁,打一地名。”眾人都猜出來了,是“長沙”。羅瑋也站起來出了個謎:“後面有一只狼、一只鬼在追你,你有一張弓,但只有一支箭。請問,你是先射狼,還是先射鬼?”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何楚湘生氣了道:“胡說,這種東西也拿來猜,還要不要臉!”羅瑋低了頭紅了臉,不敢說話了,坐了下去。然後眾人又猜別的。
一時上完課,大家回宿舍去,穿過一個廣場,繞過幾幢建築物,又一個大湖,才是一個花園。只見園裏爬滿了爬山虎、葡萄藤等植物,青草依依,花香彌漫。又一條石甬子路兩邊是一排走廊,廊下皆是木質條椅。
花園後就是住宿區,一時幾人回到宿舍裏,說起羅瑋剛才那個射狼射鬼的謎語,笑起來時,都誇羅瑋有才。袁麗萍笑道:“我也有一個,請聽題:我有一把飛劍,朝練金劍,午練銀劍,晚練銅劍,三劍合一,天下無敵。請問,哪把飛劍最厲害?”眾人紛紛笑道:“當然是銀劍了。”許晴拿指頭在袁麗萍腦門上戳了一下,笑道:“果然好淫賤啊!”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袁麗萍更是笑彎了腰。
幾人因羅瑋最會講笑話,便讓羅瑋再講一個。羅瑋想了一下,笑道:“一只老鼠給貓過生日,問要啥子壽禮。貓說:‘年年吃魚,吃膩了,今年要換換口味,想吃肉。’老鼠便問:‘不知要吃啥子肉?雞肉、鴨肉,還是兔子肉?’貓說:‘雞肉太酸,鴨肉太硬,兔子肉又太粘牙,都不合口味兒。’”還沒說完,幾人都笑了。梁娟笑道:“好一只嬌貴的貓兒,我們人都沒它吃的好,它倒挑三揀四的。”幾人又笑起來。袁麗萍拉了她道:“你羡慕它?那你把嘴張開,我就喂你一口那種肉去。”說著就朝羅瑋使眼色。羅瑋聽說,果然嘴裏“吱吱”叫著,兩手握著,好像抓著了什麼似的,要塞進梁娟嘴裏去。梁娟剛舉手要擋。羅瑋只“咣當”叫了一聲,把手一甩,說:“進去了。”幾人七倒八歪的笑了起來。
袁麗萍道:“你們宿舍裏也是,硬是不讓帶酒,不然現在喝兩口,那多爽。”梁娟道:“想都莫想的了,徐老師一查起來,發現了,就不得了了,發起飆來,誰受得了?”周豔道:“就是,她房間裏自己就有的,想喝就喝,管我們卻管的死死的。”羅瑋道:“她是成年人,和我們不好比的好不好。”周豔道:“什麼成年人,我都十四歲了,就她那矮胖矬,我都不比她矮了。”梁娟笑道:“周豔昨兒還在傷心,比許晴整整矮了一個頭的,這會又來顯高!你看咱們幾個裏頭,哪個比你矮?我都一米五二了,就你還一米五零,誰是矮胖矬?”周豔氣道:“又欺負我,我伢個子矮,我基因不好,我有什麼辦法?再講了,你們除了羅瑋,哪個不年紀比我大?許晴更是比我大了整整半歲不止!等明年我長一年了,咱們再比比,看不高過你們!”袁麗萍笑道:“就你長高的,別人都不長的?在原地踏步等你?等你明年長高了,別人也早跟著長了,永遠都比你高,活活氣死你!”梁娟也笑道:“連比你小的都長的比你高,還在那強嘴。”周豔聽了,唉聲歎氣起來。
羅瑋笑道:“別理她們,身材好不好又不只看個子,比不了高,就比大,你只把你的那兩顆櫻桃鍛煉的比她們大就行了。”周豔低頭看著自己胸脯,得意道:“什麼櫻桃,明明是獼猴桃好不好。”羅瑋笑道:“那也太小了。”周豔問:“那你講,怎麼鍛煉啊?”羅瑋笑道:“多按摩,促進血液迴圈,加速生長。這叫彎道超車,傻冒,這都不懂!”周豔道:“自己按,還是別人幫忙按啊?”羅瑋笑道:“嘻嘻,你要想我給你幫忙也可以的,我做個好人,免費幫你按按,不收錢的喲。”周豔問:“說的好像很管用的樣子,那你自己肯定試過了,平常都是誰幫你按的呀?”羅瑋搖頭:“我是回族,是少數民族,基因好,不用按。”梁娟旁邊笑道:“她呀,早買了個按摩器悄悄摸摸的按,全自動的,哪還要自己動手呀!”說的眾人都哄笑起來。羅瑋便要打她,梁娟忙跑開了,眾人又笑起來。
羅瑋向周豔笑道:“老周,別總板著個臉,今天好不容易過來,也給我們講個笑話吧,不然坐在這裏怪悶的。光我一個人講著,有什麼意思。”眾人都知道羅瑋最愛講笑話的,偏她自己不講,要別人講,眾人只一聽她開口就笑了,問:“好久她又變成老周了,七老八十的,非叫老了去不可。”羅瑋笑道:“她才要長大,我不過幫她一把,讓她提前領略一下大了的感覺,是的吧,老周?”梁娟拍手笑道:“可惜直接省略了中間一步,小周沒有到大周,就直接變成老太婆了!”眾人又笑起來。周豔罵道:“一個個不得好死的!”羅瑋忙叫道:“我曉得我曉得,我肯定是被花海給淹死的,玫瑰,鬱金香。”指著袁麗萍:“你呢?”袁麗萍很配合的道:“我是被酒給淹死的,葡萄酒,菠蘿蜜。”許晴搶著笑道:“我也曉得,我是被鈔票淹死的,美元,人民幣。”梁娟懊惱了道:“我才想起這個好不好,不要搶我的好不好,一下子就讓你先講了!哎算了,讓給你好了,讓我想一下。嗯,我是被美食給噎死的,小雞炒蘑菇,牛排燉冬筍。”羅瑋指著周豔笑道:“那她呢,她呢?”袁麗萍掩著嘴笑道:“我曉得,肯定是寫作業寫死了的。”幾人哄然大笑,笑彎了腰,羅瑋更是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來,笑道:“哎喲,好肚子疼。”一會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又向袁麗萍笑道:“你還沒講,到底是哪個作業呢?”袁麗萍笑道:“自然是微積分、原子物理,不然還有什麼?”羅瑋湊到周豔跟前拍手笑道:“好高深的學問家啊,我們可都不會啊!”周豔氣的咬牙,可惜卻沒別的辦法,只得依然是那一句:“一個個不得好死的!”幾人聽了更樂,羅瑋哈哈笑道:“人類最偉大的發明,莫過於這種高級的死法,誰有更高級的,快舉手!”梁娟搖搖頭:“沒的了。嗚,我們好可憐啊,死在喝酒吃飯上,死在花錢上,全是這些沒營養的,沒價值的事上。永遠趕不上豔砣,不像豔砣,她是死在為國捐軀上,是為了中華崛起而讀書,竟死在了寫作業上。嗚,好可憐啊。”幾人都笑。周豔氣壞了,可恨若要動手,必打不過幾人,頓時大聲道:“我想好了,我要改志願,從今往後我要立志學武,成為一代大俠,為民除害,成為中國第一女殺手。在我的必殺名單中,你們都曉得有誰嗎?”幾人笑著哄然一散,都嚇得縮在牆根角落裏:“哇哇,好怕怕啊!”看著周豔裝模作樣龍行虎步來回走了幾圈,羅瑋忍著笑,兩手捂著下巴上前跪了下來,用著牛頭不對馬嘴的日語道:“卡哇伊,卡哇伊,大俠饒命,小民錯了,小民再也不敢了。”周豔見她這麼配合,走過來用指頭捏起她的下巴,道:“嗯,長得還不錯,本大俠決定了,饒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本大俠決定劫個色。”羅瑋嚇的瑟瑟發抖:“大王饒命,大王饒命。”梁娟忍不住笑道:“哇靠,這麼快大俠就變大王了。問問這位大王,給你五毛錢,改劫個財行不?”袁麗萍、許晴兩人最壞,笑喊道:“不行,要先奸後殺,殺了再奸。”笑個不停。




一時去食堂吃晚飯時,班裏男生陳靜又厚著臉皮過來了,羅瑋甚是討厭,其他女生也都不睬他。吃完飯後,羅瑋一個人去了花園,在手機微信上向母親抱怨起來:“陳靜最近老是找我麻煩,真是討厭!”母親勸她:“莫理他,一個混混小子,跟屁蟲。你倒想想,等考完託福出了國,你讀什麼學校,選什麼專業?你伢想讓你去英國,依我講,還是去美國的好。”女兒發了個笑臉的圖像過來:“都好。”
原來這138班的陳靜,乃是學校的一霸,長得是相當的帥氣,並不粗猛。他當老大卻與別人靠打架打出來的不同,而是家裏實在有錢,父親是南京金陵賓館總裁,身家過億,母親也是市里極有名氣的舞蹈家,在美國都舉辦過個人演出的。照理說這樣的家庭,陳靜應該極有教養,極為出息才對,偏偏物極必反,凡事都有例外。那陳家父母雖然自己極有本事,卻偏偏不能管教孩子,把他給慣壞了。那年學校開學典禮上,陳靜還作為初一新生代表發言呢,轉頭下來,就聚眾喝酒、賭博、看黃片去了。因他家裏有錢,他也是花花公子習性,女友眾多。偏偏陳靜喜歡他們班裏的同班同學羅瑋,卻又搞不定。原來這羅家本是山東人,這南京市三中校長廖永遠也是山東人,因在他們老家設了個報名點,專門介紹自己學校的好處,與國外甚麼甚麼學校有些甚麼甚麼聯繫,容易辦理出國,把他們學校吹的是天花亂墜,好額外招收些生源,收取些不走正路的費用,貼補家用。那羅家正好因女兒要考慮出國,就轉到這南京市三中來了。因離家路遠,故長期住校,只半個月才回家一趟。她一來就入了陳靜這一班,偏又長得細細的腰、長長的腿,吹彈可破的臉蛋,陳靜一見便動了心。幾番勾搭不上,卻仍不死心,每每騷擾於她。
因高三、初三兩個年級這天晚上要召開誓師動員大會,兩個年級都去了。只見操場四周燈火通明,學生們站在操場中央,教師們站在周圍,廖校長舉著大喇叭在臺上道:“高考、中考的號角已經吹響,高三、初三的戰士們,緊急行動起來,決戰高考、中考!”後面拉著長幅“奮戰一次,決定一生。”下麵是近千名學生的簽名、“加油!”等,看臺牆上則印著大字“追求卓越 誠信做人 為校爭光 我的責任”的校訓。學生們按要求紛紛舉起了右手,高喊:“高(初)三,我將臥薪嚐膽,高(中)考必勝!我必勝!”然後學校組織大家放孔明燈,裏面寫滿了各自的心願。只見滿天的孔明燈向天空中飛去,在夜幕下美麗極了。好多人都喜極而泣,紛紛用手機拍照,紀念下這難忘的一幕。
誓師大會結束後,大家去教室,只見走廊過道的牆上貼著長幅“用生命拼搏,讓青春無悔!”、“沒有老師的監視器,只有上帝的望遠鏡。”、“像瘋子一樣血拼,30天拿下數理化!”
教室內前面牆上貼著“模擬考光榮榜”,旁邊掛著長幅“寶劍鋒從磨勵出 梅花香自苦寒來”。後面牆上的黑板報上則用彩色粉筆寫著“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後天是美好的,但很多人倒在了明天。”也同樣掛著橫幅“因為有夢,所以奮不顧身;因為怕悔,所以披星戴月。”
因大多數學生學習態度不好,除了自己的英語課,何楚湘有時一天都在教室裏守著。有時則只來兩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但時間不固定,讓學生們搞不清楚規律。但班裏有的學生狡猾,把她的課表都算好了,連她什麼時候要去別的班級上課,都算好了,算准了她什麼時候必定不來,就在班裏胡鬧起來。如今又上晚自習,沒有任課老師,她便不得不來守著這群學生:“三個紅線啊,妹子仔子不准接觸過密,不准上網,還有,不准與社會閒雜人員交往。另外特別提一下,不准抽煙,尤其是那個廁所裏頭,如果誰要是再被逮到的話,我保證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再有,從現在開始,有條件的話,凡是屋裏距離較遠的人都要住校,不管是仔子也好,妹子也好。這樣不但可以節省你大量上學放學的時間精力,你屋裏家長也省得晚上還跑來接你放學,跟著你一起受罪,你講是不是?特別這大晚上的,路上又不安全…”
只見外面明月高懸,她走後,學生們開始背書,由於嘈雜,有人捂住了耳朵,有的神經衰弱的則往自己的太陽穴上塗抹清涼油。只聽前面王峰正在大聲讀物理:“意識決定物質,世界的本源是物質,先有物質而後有意識…”,梁玲麗則讀著英語:“command、command、command,publish、publish、publish,command、command、 command,酒館、酒館、酒館,pub、pub、pub,高興的、高興的、高興的,delighted、delighted、delighted…”燈火通明中,映照著這群年輕的學子付出的艱辛,青春歲月不經意間就這樣悄悄地流逝。
一時段秀美剛讀了一會兒書,曾琪卿走來說:“段秀美,何老師叫你呢。”段秀美道:“在哪?”曾琪卿道:“叫你到她辦公室去。”段秀美就嚇了一跳,臉上變了顏色,呆在那裏,猶猶豫豫的不敢去,範韋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梁娟勸段秀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再不去,她明兒更要罰你了。”段秀美只得捏著裙角,畏畏縮縮的去了。
到時,在門口就聽見何老師在裏面訓人,便不敢進去,只在門縫外偷眼向裏瞄著。只見何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地下一溜站了好幾個人,男女都有,都低著頭背著手,一動不敢動。
只聽何楚湘正訓鄧可道:“讓你寫個檢討書,你就寫個黃段子交了上來,我倒還是個女同志。”氣急敗壞拍著桌子:“你要不讀,就早點滾回家去,把你娘伢喊來,把你領回去得了,像什麼話啰!”鄧可低著頭,一聲兒不敢吭。




何楚湘又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楊牡丹道:“還有你,楊牡丹,你上來!”楊牡丹只得上前。何楚湘拍著桌子,氣急敗壞道:“你講你這個人講得不?這次考試又被我抓了個現形,偷看都算了,答案還紋在胸口。紋在胸口老師就不的檢查了?是誰告訴你的?虧你還是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就不懂得愛護自己,注意形象,懂得害羞害臊。”楊牡丹低了頭不敢說話,後邊幾人中有人偷偷笑了起來。
何楚湘氣了一陣,又指著周豔道:“你也是,作業都不交了,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你。”周豔也不敢吱聲,聽她問:“你是完全沒作呢,還是沒作完呢?”周豔低了頭道:“沒作完,有幾個題我不會。”何楚湘問:“哪幾個題?”周豔道:“單詞造句我不會,還有幾個填空題。”何楚湘喝道:“明兒再加十道題,叫你娘自個輔導你寫,再作不完,你就不要來上課了!今兒作業既然沒交,等下就不用再交了,回去給我抄一百遍,明兒再一併交上來!就是一晚上不睡覺,你也得給我抄完,少一遍,自個把你娘伢喊來!”周豔噤若寒蟬,低頭答應了“是”。
何楚湘又招手叫道:“來來來,羅瑋你上前面來。”羅瑋只得也上去。何楚湘問:“這次考試你怎麼回事,怎麼又退步了?”把一張表給她:“虧你還是個班幹部,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本來成績就處在中下游,你不進步,反倒還越來越退步了?我跟你講,照你這個樣子下去,莫講進重點高中,就是進任何高中,你都進不去!我也就搞不懂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自己講講,講講!”只見她手中捏著張A4紙,上面寫著“觸目驚心 警鐘長鳴 初三(138)班警示榜”下麵是“序號、姓名、退步名次”等的表格,羅瑋的名字赫然位列其中。羅瑋眼裏含著淚,“哇”的一聲就哭了:“我也不曉得,我就是老覺得我現在的學習態度比不上前幾個月,我也想學好,可就是無法控制我自己。我也想過好多次,但就是不曉得,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何楚湘拍著桌子急道:“不要按照自己的方法來,不要自己制訂的計畫自己在玩,我的個伢了,啊?你這樣子就把自己搞完蛋了,懂不懂?我佈置什麼,任課老師要求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啊?”羅瑋眼中含著淚,胸脯劇烈起伏,聲噎氣堵,忙點頭應了。何楚湘面色這才緩和了些:“嗯,這次沒考好,還有下次,那你下次又打算考第幾名嘎?”羅瑋低了頭道:“三十名以內。”何楚湘點了點頭:“有目標就好。只要這一天天過去,你沒有荒廢,沒有打瞌睡,還在認認真真讀書,全神貫注的在聽講,就還有的救。哪怕現在成績不理想,名次靠後,但只要堅持了下來,就還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把短板補上來。”
一時對幾人喝道:“還待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出去!”幾人嚇了一跳,忙退出去了。看見段秀美正站在門口呢,畏畏縮縮的不敢進去。羅瑋、周豔、楊牡丹三個先前不過都是裝的,此時哪還有半點傷心的樣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朝段秀美吐吐舌頭,笑著一溜煙就跑了。段秀美可憐巴巴看著,猶豫三四,只得推門進了去,只見何老師正在批改作業呢,見了她,停下筆來問道:“你來了。嗯,這次去省外參加夏令營,你跟你娘講了沒,她同意了沒?”段秀美見是問這事,懸著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低著頭道:“跟她講過了。”何楚湘道:“那你跟她講了出多少費用了沒,她答應了沒?”段秀美漲紅了臉,手捏著裙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何楚湘低頭翻看了一下這次活動報名參加人員的登記薄,又問了些別的問題,才放了她出來。
一時回到班裏,範韋琳笑問:“叫你做什麼?”段秀美道:“沒什麼,不過問我要不要去夏令營。”範韋琳勸道:“去吧,一起去耍陣子,別人都走了,剩你一個人待在學校裏幹嘛。”段秀美道:“我也不曉得,得問我娘。”又問:“嗯,如果要去,你覺得去哪一處好呢?”範韋琳心裏正盤算著這事,見問便笑道:“我想著北京好,咱們紅色中國的政治中心,全國十三億人民都嚮往的地方,誰不想去呢?”段秀美拍了手笑道:“不錯不錯,正和我想的一樣,我也想要去那裏呢。但我又想去上海,離咱們這又近,又正好去看看東方明珠塔。老聽她們講怎麼怎麼好,我也還從沒去過。”曾琪卿先在旁邊背書,這會聽見了,插話道:“哪里,廣州和深圳才好呢,高樓大廈,晚上人特別多,到處是小吃攤,整個不夜城。”葉良慧又道:“西藏好西藏好,雪域高原風光,少數民族情調,早就想去了。要是趁這次機會能去,多好呢。”任文卉又道:“還是海南好,熱帶氣候,海邊一邊衝浪,一邊吃海鮮大餐,多好。”王丹萍又道:“才不,要講到吃,成都最好了,我以前就去過一陣子,那裏的東西最好吃了,全國都排第一。我現在做夢都經常夢到那裏去呢,半夜裏醒來還叭嗒叭嗒著嘴,哎呀呀,口水流了一地。”淩慧潔揮揮手:“好啦好啦,得了吧,都夢醒了沒?我娘明明講了,咱們是去實習的,又不是去旅遊,你們怎麼不是光想著吃就是玩呢,像什麼話呢,還是快把咱們的學習材料準備一下吧。整日想這想那的,做白日夢,還想著去西藏呢,我還想去東藏呢!”段秀美歪歪頭:“東藏?沒聽說過。”葉良慧往窗外一指:“你以為哪個東站呢,不就是咱們這的火車東站麼!”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一時談及將來能否順利升學,段秀美憂心忡忡的,有些著急。範韋琳勸她:“怕什麼,你只要進了咱們學校的高中部就好了。咱們學校的二本升學率是百分之九十幾,考上大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只要你不奢望進一本,又還有什麼好操心的?”段秀美擔憂的道:“我哪敢奢望進一本呢,只要能考上大學,我就阿彌陀佛了,怕只怕連咱們校的高中部都進不去呢。要去了別的學校,八中九中那樣的,以後還能不能上大學,就不一定了。”範韋琳摟了她肩道:“放心,考咱們校的高中難道你還沒把握?你本來就是咱們校的,只要你考試成績不是太垃圾,到時候校裏難道會踢你?你莫忘了,你可是咱們班的前三十名,咱們班又是個重點班,全年級那麼多人,每年升本校的有百分之六七十,你都升不上,誰還能升得上?”段秀美想想也是,“哦。”著點了下頭。
範韋琳哀聲一歎:“你倒好,只要考個二本就心滿意足了,哪像我娘伢想讓我以後學金融,非逼著我考個一本,他們才會放過我。要只考個二本的,非活活打死我不可,哎!”任文卉在後面聽見了,歪頭一笑,上前道:“一本?那可難考了,那可是咱們國家部委直屬或二么么工程。而二本才只是省屬和非二么么,師資、硬體都差的老遠了。現在全國每年出生人口大約兩千萬,而參加高考的就有九百萬,其中本科錄取人數才三百萬多一點。你呀,不管是被什麼本科錄取了,包括最差的三本,也算是這兩千萬人裏頭,七個裏頭才挑一個的人才了。”段秀美一旁聽了點頭一歎:“一本呀,哇,厲害,我連做夢都不敢想。對了任文卉,那現在二本的錄取率又是多少啦?”任文卉一搖頭,笑道:“那我不曉得,我只曉得一本的,是我娘專門幫我去查的,反正是每年錄取一百萬的樣子。”範韋琳掐著指頭一算:“一百萬除以兩千萬,一除以二十。哎呀,那也就是說,即使是個最普通的一本,那也要二十個人裏頭才能挑一個了。真個是太難了,那我哪考得上。”
段秀美也歎道:“依我講,像咱們這樣的,成績又不是太好,又不是高材生,像曾琪卿、任文卉她們那樣的,能考上個大學,考上個二本就不錯了。”範韋琳又笑道:“任文卉,你成績那麼好,比我好那麼多,又是咱們班的副班長,全年級總分都排第六,難道你就不想考個二么么、九八五什麼的嗎?”任文卉笑道:“當然想了,幹嘛不想?只是現在二么么的錄取率才二點四,算起來也就是一百個人裏頭,只有不到三個人的樣子。像什麼東北林業大學啦、太原理工大學啦、延邊大學啦這些什麼的,根本就連聽都沒聽說過,但即使能考上那樣的大學,也算是這輩子燒高香了。要是個九八五,那錄取率就更誇張了,才零點八呢,一百個人裏頭,連一個都不到呢。”
段秀美聽得好奇,忙問:“那更高的呢,清華呢,北大呢?”任文卉神采飛揚笑起來:“清北呀,我記著今年的錄取率是百分之零點零三來著,那可是咱們全國最好的兩所學校了,一萬個人裏頭才挑三個呢,真個能把人羡慕死。我可跟你說段秀美,你要真能考上了,那你就不是人了,簡直是個神了。到時候連你們居民大院裏,家家戶戶都要給你放鞭炮呢。”段秀美卻沮喪一垂頭:“我哪敢想那事呢,至今還有幾門功課不及格呢。”說著,面色憂愁起來。
任文卉撲哧一笑:“你呀,就是偏科,文科好,理科老不愛學。我倒就奇了怪了,你物理、化學那麼差,怎麼偏偏數學還不錯的。”範韋琳笑道:“這有啥子好奇怪的,她本來數學也不好,但經不住我天天幫她輔導,幫她檢查作業呀,逼著她學,她要再考的不好了,那才奇怪了呢。”任文卉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你這個課代表大人親自出馬呀,我講呢。哎,我也最怕數學了,頭疼的要命,遠不如語文、英語那樣子簡單多了。”段秀美笑道:“哪里,那是你,要是我學起英語來,簡直跟聽天書是一樣一樣的。”




範韋琳笑道:“對了,美砣的語文是真的好,她最好文學,深有研究,早已達到了大師的級別。她最崇拜的是張愛玲,模仿她的筆調寫了好些文章,還寫了好幾首小詩。美砣,快拿出來給她念念,好好展示一下你的大才。”任文卉忙道:“好呀好呀。”段秀美扶著範韋琳的肩:“人家哪有什麼才呀,不過是胡編亂寫罷了,你就莫拿我取笑了。”範韋琳拍著她的手,催她:“我哪是笑你呀,分明是幫你嘛。”段秀美瞧著任文卉期待的目光,不好意思道:“誰不曉得任文卉作文寫的最好了,班裏除了曾琪卿,誰還敢跟她比呀。你叫我在她面前念詩,豈不是班門弄斧,叫我自己獻醜麼。”搖了搖頭,任範韋琳百般勸說,就是不肯。任文卉一向語文好,喜填詩作詞,先聽別人要跟她比試,就來了興趣,後聽段秀美不肯,又掃了興,怪範韋琳:“這哪是什麼大師呀,大師也這麼膽子小的麼。”範韋琳沒的話說了,想了一想,半天才道:“我也沒搞的很清楚。哎呀,遠看是個大師,原來近看,卻是個女屍。”說的任文卉撲哧一笑,段秀美自己也笑了。
一會,只見梁娟在後面突然哭了起來,眾人忙問時,她哭道:“黃為友他剪了我的頭髮。”伏在課桌上哭的氣噎聲堵的,抽抽噎噎個不停。眾人看時,只見她好端端的長髮的一綹被剪子剪了,短了一截,變得難看死了。眾人紛紛氣起來,責罵黃為友,為她打抱不平。
因今天曾琪卿生日,晚自習過後,她約了眾人一起去卡拉OK唱歌。眾人隨著去了後,包廂裏聚餐點歌時,眾人先叫曾琪卿點。曾琪卿推讓一遍,無法,只得點了一首《最浪漫的事》。眾人都喜歡,然後便讓葉良慧點。葉良慧和曾琪卿是極好的,又是同桌,便點了首《同桌的你》。曾琪卿會意,便跟她兩個人一起合唱起這首歌來。唱著唱著就突然感動起來,眼圈兒就紅了。葉良慧想著不過一年半截,大家畢了業,考上不同的學校,就要各奔東西了,再也不能像今日這樣聚在一起了,想到平時兩人的好處,又見她哭了,自己也傷心起來。曾琪卿見她傷心,也更加傷心,緊緊摟了她,歌也不曾好生唱得。
之後由梁娟點歌,點了一首《寧夏》。眾人又都喜歡,然後讓周豔點。周豔點了一首《盛夏的果實》。然後是範韋琳、段秀美等,點的是《千年等一回》、《記事本》。然後又把那《冬季到臺北來看雨》、《約定》、《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萬水千山總是情》、《夜來香》、《甜蜜蜜》、《魯冰花》等唱了個遍。
唱完了,因許晴故意取笑,執意要唱《社會主義好》。範韋琳忙攔住了她,笑道:“好傢伙,正經在學校裏你不唱,偏跑到這裏來唱,分明是搗亂來了。還不快把你最拿手的流行歌曲唱兩首呢,這聽了多沒意思。”眾人紛紛說:“就是,別唱那個了,回頭等到了老師面前,你愛怎麼表現,再表現去吧。”許晴扭不過,只得唱了田震的《執著》、《黃土高坡》二首。眾人聽她唱的好聽,紛紛說:“這還差不多。”段秀美急道:“哎呀,我說田震的歌好聽,我正準備等下要唱呢,結果就被她先唱了。”眾人道:“田震的歌多著呢,急什麼,不還有一首《風雨彩虹鏗鏘玫瑰》嘛,也好聽的很。”段秀美急道:“可那歌詞我不會,怎麼辦嘛?”任文卉拉了她道:“喏,我手機上幫你搜著了,你趕快背吧。”段秀美便拿了任文卉的手機,背轉身,趕緊背誦起來。
又至曾琪卿點時,她點了一首《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她唱一句,電腦螢幕下方歌詞的字體便變了顏色。只聽她唱道:“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綻放她留給我的情懷,春天的手呀翻閱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思量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燃燒她不承認的情懷,清風的手呀試探她的等待,我在暗暗猶豫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怎麼捨得如此接受你的愛,從來喜歡都會被愛成悲哀,怎麼捨得如此攬你入胸懷,當我越是深愛脾氣就會越壞。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同時凋零同時盛開,愛情的手呀撫過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惆悵竟不曾將她輕輕地摘。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燃燒她不承認的情懷,清風的手呀試探她的等待,我在暗暗猶豫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怎麼捨得如此接受你的愛,從來喜歡都會被愛成悲哀,怎麼捨得如此攬你入胸懷,當我越是深愛脾氣就會越壞。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同時凋零同時盛開,愛情的手呀撫過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惆悵竟不曾將她輕輕地摘。愛情的手呀撫過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惆悵竟不曾將她輕輕地摘。”
她唱的憂柔淒婉,很是動情,一曲終罷,餘音繚繞。眾人都說唱的太好了,鼓起掌來。袁麗萍酸酸的道:“虧了我是文藝委員,我竟不曉得曾琪卿唱歌原來這麼好聽,怎麼平常都沒聽你唱過?成績又好,唱歌又好,什麼都好,究竟還讓不讓別人活了!”說著就倒在葉良慧懷裏,裝著抹眼睛要哭出來:“呃,我活不下去了。”眾人都笑了。葉良慧推她道:“就是,平常都只曉得你唱歌才是我們班上第一,如今竟跑出個卿砣來,竟把你比下去了。”說得袁麗萍“嗚嗚”哭的更傷心了。曾琪卿笑道:“平常在老師面前也就唱些《映山紅》、《南泥灣》、《紅梅贊》這些什麼的,哪唱這些歌。我也就是這幾首唱的好一點罷了,別的還都不行。”眾人都道:“這還不行,那我們更不敢唱了,豈不要被人笑話五音不全了?你這要去參加歌唱比賽,非得了第一名去!”葉良慧推袁麗萍道:“不行,萍砣,你非得要給咱們爭口氣,非得把她比下去不可。”說著便拉她點歌,要她跟曾琪卿PK。眾人便都不唱了,嘻嘻笑著讓她兩個。又都曉得袁麗萍不論唱歌還是跳舞,都是絕好的,都期待起來。曾琪卿還說:“我不比,我就會這一首,別的還都不會唱呢。”禁不住眾人不肯,把麥就硬塞她手裏,她卻是不接,倒在沙發上掩了臉就只是笑。袁麗萍卻是嚷著非要比,卻不知要唱哪首歌才好,才能有把握把曾琪卿比下去,猶猶豫豫起來。葉良慧便蹲在螢幕前幫她選歌,只見有《唱支山歌給黨聽》、《這裏的山路十八彎》、《東方之珠》、《大海啊,故鄉》等,道:“我記得你唱《大海啊,故鄉》最好聽了,要不唱這個?”袁麗萍搖頭道:“不好,我不要唱紅歌,我也要唱情歌。”葉良慧便道:“《愛江山更愛美人》是我的最愛,你唱這個吧。”袁麗萍又道:“那是男聲版的,我怎麼唱呢。”葉良慧道:“就男聲版的才好聽呢。”袁麗萍想了一想,這首歌好聽,雖沒專門練過,倒也會哼的,便照著螢幕上的歌詞唱了起來。期間有點不熟,節奏對不上,眾人見了,會唱的忙撿了麥克風,跟她一同唱起來。一時歌聲優美,旋律動人,感染了大家,大家不管有麥無麥,都手拉著手,或摟著腰,在螢幕前站成一排,隨著節奏左右搖擺,一起合唱完了這首歌。看看壁上掛鐘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大家九點多鐘出來的,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雖意猶未盡,但宿舍最遲十二點鐘是一定要關門的,只得收拾起身,準備回去。出門打的時,只見這一晚夜色格外的美麗,星星在夜幕上閃閃發亮,格外的清晰,月亮竟從未有過的圓。大家都很驚奇,都說這一輩子也從沒見過這麼圓,這麼近的月亮,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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