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二十六號的今天仍是紅假,街上還有很多人,有的朝地鐵站走去,有的則成雙成對的在巴士站前等車。冷風輕拂臉頰,我搔了搔有點乾燥的鼻子。我到便利店買了兩個暖包,店員找我零錢後呀瑩就傳來訊息。




瑩:「現在下來。」

我:「好的。」








我總是不能乖乖的站在同一個位置一動不動的等待,經常走來走去。看到她時,心裏又回歸寧靜。上了巴士後,我讓她坐裏面的位置,頭靠在她纖細的肩上。她正愉快的哼唱著。




我:「你很高興。」





瑩:「能見到你就很高興。」她從不吝嗇這些讓人舒服安心的說話。




她曾經告訴自己的過去。她和前男友在教會上認識,一開始她並沒對這個看來高大,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卻戴住一幅書呆子般的黑色眼鏡。她對他的印象就是普通的男生。後來他主動攀談,她尷尬的回應他,她這個不愛社交的人只是因爲一直都待在教會的緣故才會每個星期日到這裏參與崇拜,讀經甚麼的。也托這個習慣,她結識不少同輩的好友,主要是女生。他,正好是個例外。








她的成長不算順利,家庭從不和睦,後來父親離婚後才帶上她和哥哥展開新生活。但她仍然沒有感到開心。她知道爸爸是愛惜她的,只是沒辦法感到快樂而已。她說這種憂鬱和經期差不多,一個月總有一兩天是沒理由的悲傷。我附和她,跟她說自己也是這樣。也許正是這種缺憾,才讓我們在一起。但仔細想想,根本不可能。她續說,那時她缺乏愛,即便連朋友也給不到安心感,只有愛情才能讓她感到被愛。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只能在愛情中感到被愛。她不斷喊我的名字,我突然回過神來。




我:「怎麼了?」

瑩:「在想中午要吃甚麼好。」





我:「早餐剛吃完就想中午嗎?」我笑說。

瑩:「人家沒得吃會生氣呢!」

我:「Megabox也沒甚麼好吃的呢。」我模仿她的聲線說話。

瑩:「扮我說話不好笑!」她想靠在我的肩上,像著倉鼠依偎著。




我摸她的頭,她還在碎碎念的不知在想吃甚麼好。聖誕假期的商場非常熱鬧,有一家大細的、有成雙成對的,也有一群朋友的。我為有幸能有成為他們一份子而沾沾自喜。說來羞恥,我很享受拖著呀瑩的手在街上行。這就是所謂的虛榮心作祟,但很難抗拒這種感覺。








我們到溜冰場的那層,心裏暗自說了幾句粗口,實在太多人了。反正有的是時間,我們就慢慢等等。有些小孩子比大人滑得更順暢更仔細,我開始緊張起來。付完錢換上溜冰鞋後,顫抖的扶著攔杆,呀瑩在我前面。




我們的手都緊緊握著攔杆,腳顫抖著,聲線卻很穩,還有說有笑。我嘗試走到她左手邊拖她的手,她用力的握緊。




我:「我還緊張過你,哈哈~」

她:「我不比你好多少。」她笑說。其他人,甚至小孩還比我們厲害。








我們繞場一周後總算找到些許平衡的竅門。她幾次失了重心,還好沒有坐在地下,不然屁股要冷得僵硬起來了。




溜到差不多到一時半,我提出先吃午飯,再想之後的節目。溜冰場附近的美食廣場都擠滿了人,我們選了近樓梯口的日本餐廳。食物都是大同小異,和我們在之前吃過的差不多,這裏還要貴一點。




她點了一碗叉燒拉麵,我點了鐵板烏冬。其實我不太愛吃烏冬,純粹是因為她愛吃而已。烏冬比她的拉麵先到,她嚐了一口,點頭的說不錯,拉麵端上後,她淺嚐了一口。








瑩:「你的烏冬比較好吃,要交換嗎?」

我:「也可。」我很喜愛吃拉麵的筍,即使每次都覺得味道和啃木頭一樣。




她嘯嘯的把烏冬吸到嘴裏,頻頻的點頭,她很快便清光了面前的鳥冬,連配菜也一併吃掉。我還在嚼那塊有點粗糙的叉燒。吃飽後,我們在商場裏閒逛。每間傢俱店都留下我們的腳毛,每張梳化、床鋪、枱燈、衣櫃都有我們的汗液。




我:「走吧。」我提議道。

瑩:「去哪?」

我:「旺角如何?」

瑩:「也可。」她在模仿我剛才的語氣。

我:「白痴。」她弄了個鬼臉。




和喜歡的人約會,最安心的時候其實是一起坐在巴士上的那段時間。同時看著一如以往、熟悉得能倒背出來的街景。內心最踏實的時候,應該就是這個時候。那是即便有多大困難,也覺得能衝破的思考人生的時間。




喧鬧的人群沒有讓我感到窒息,反而更專注於手中牽著的那個人。雖然每次外出我都不能第一眼就看到她,但她每次都能注意到我,這讓我有安心的感覺。旺角比九龍灣多了些人、多了些餐廳、也多了些車。我們走遍朗豪坊的每間服飾店、鞋店、精品店,大部分都是只看不買。




累了的時候就坐下來,玩玩遊戲甚麼的,商量晚飯的去向。思來想去,我們沒有訂位,根本沒法在旺角附近找到吃的。她難色有點失望,但沒有怪責的意思。




我:「在附近先找找吧。」

瑩:「嗯!」剛才深鎖的眉頭在一瞬間消失了。




只要有吃的,她就變得開朗,但每次吃不到一半就會喊累,嚷著吃飯很累。一連找了好幾間也找不到,主要是滿座了。




瑩:「算了,回去再吃。」我點頭。

瑩:「好嗎?」她再確認一次。

我:「好。」




結果沒有找到一間餐廳能堂食的,除了等,便是等,一至兩個小時起跳。我們決定買外賣回家。




瑩:「我哥會在家,我爸不在。」

我:「你哥沒有約朋友?」

瑩:「他很少約朋友,不太清楚他是否有朋友。他只會提起與網友的事。」我點頭回應。

我:「那,要買他的份嗎?」

瑩:「我問問他。」

瑩:「她說要。」我面露微笑。

我:「走吧,看看有甚麼好吃的。」

瑩:「餐牌十年如一日,沒甚麼特別的。」她滑稽的笑說。




我:「這個吧。」我隨便點了幾款壽司。她在苦惱吃甚麼好。

我:「你也不是在看嘛~」我調侃的說。

瑩:「不關你事~」她還是算了平時愛吃的那幾款。




聖誕節和女友的哥哥一起過好像有點奇怪,但真要用文字形容的話卻找不到適合的詞彙。我沒有對她的哥哥顯留出激烈的好奇心,通常都是由呀瑩帶起,我才把話接下去。




聖誕節在家做甚麼最好?我會說是打麻雀,但現在三缺一,於是我們決定找呀欣。碰好她沒有約朋友外出,便乾脆的答應了。大約半小時後,呀欣乘電梯上來了。她還是那個有點戇直、笑點不高的女生。我們又浪費了半小時才動身把麻雀倒在麻雀枱上。其實我還在摸索中,沒有甚麼概念,大概只有呀瑩的哥哥是熟悉的。




為了照顧其餘三人的業餘水平,只好以「雞糊」來取得勝利。一連玩了好幾局後,我們決定把遊戲提高至正常水平。見識到真正的「食糊」後,才發現「雞糊」只是皮毛。




我們打得樂此不疲,打到剛好凌晨一時,我提議吃宵夜,幸好附近還有小食店還未打烊。「外賣仔」的責任自然落在我的肩上。下樓時有些怱忙,沒有穿外套,但外面不太冷,涼風習習吹來,颯爽的感覺遍佈全身。拿完外賣後又怱忙的離開了。




吃完一頓豐富的宵夜後我們聊了以前的聖誕節經歷,我是最沒趣的那個。過去我只有一次是和中學那時的朋友過的,除了呀偉外,我還有幾個算要好的朋友,當然沒有到達和呀偉那種掏心掏肺的程度。那年我們竟然玩Secret Angel聖誕版,每人只會知道自己送的對象是誰,但不知道送給自己的對象是誰。




我沒有想要的禮物,所以我留言了不需要禮物。結果當天收到的是一頂很難襯搭的畫家帽,其中一個朋友還說要花心思襯。我沒有不喜歡,只是覺得不適合自己,早知當初就留言說要一對耳環好了。我在想要不要也送一份聖誕禮物給她,但她好像又沒有想要的東西。




聊完彼此的經歷後,我們重回麻雀的戰場,一碰一槓的馳騁在麻雀枱上。玩到差不到五點時,我們都很累,呀瑩的哥哥先回房間,只剩我們三人在客廳。




她們兩個女生在聊,我則低頭滑電話。差不多到頭班車開出的時間我便開口說先回去了。從她眼睛中看到了不捨,但她仍擠起笑容,親了我有點乾燥的嘴唇。




瑩:「再見~」

我:「再見。」我擁抱她,幾秒後才鬆手。




回去的那程,沒有一絲寂寞,也沒有孤獨的感覺,只有微微的溫暖在身體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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