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仔,始終麻煩咗你咁多嘢,其實我一早準備好會講,只係你成程路都喺度耍太極。」Divya似笑非笑,擦走滿面嘅淚水,想用輕鬆嘅語氣面對。

「咁我準備好啦,請你話我知。」我回答。

「你有冇聽過於位越南頭頓嘅鯨魚廟?當地嘅漁民認為鯨魚會保護佢地出海。為咗表示感激,當地人會將擱淺咗嘅鯨魚屍體帶返去供奉。經過三年嘅埋葬,會再次掘出腐爛後剩低嘅鯨魚骨,帶上街頭舞龍舞獅舉行祭典,久而久之鯨魚廟就收藏咗好多鯨魚骨。嗰度啲鯨魚骨大副好多㗎,要分開收藏先裝得晒喺廟入面。」我就聽住Divya講,無加入仼何嘅意見。

「就係五年前,我報咗鯨魚祭典期間嘅一個旅行團,認識咗我男朋友。佢係英國曼徹斯特人,你都喺英國讀書,應該知喺邊度啊呵?佢就係我識嗰個做繪畫嘅英國人。」Divya倒抽咗一口氣然後繼續講:「個傻仔同我報咗同一個旅行團,仲主動聊我傾計,走埋嚟認識我。所以鯨魚可以話係我哋兩個之間嘅精神信物,我哋所有嘅情侶首飾都會有鯨魚標誌。我真係好鍾意佢㗎,覺得點解佢唔早啲喺我生命中出現,覺得佢教識我好多嘢,覺得同佢喺埋一齊好有安全感,彷彿佢就係鯨魚,無論風吹雨打都會保護住我呢啲平凡嘅漁夫。」Divya再次抹一抹淚水。

「當時我想陪佢實現夢想,所以跟咗佢去英國,理性一直同我講呢個係最適合嘅決定,我願意相信呢個選擇。我哋喺曼徹斯特租咗間屋,過咗一年嘅同居生活。好幸福㗎,每日起身第一時間就係見到佢,每日都過住互相支撐嘅生活。真係㗎,就算搵少啲錢都無問題。佢當時最鍾意就係每個星期六日去屋企附近嘅酒吧睇波。好彩嗰個星期有曼城主場出賽的話,佢哋一定會合唱Oasis啲歌,雖然我唔係好理解Oasis對佢哋曼徹斯特人嘅意義,但係佢哋次次都會唱到成條街聽到為止,我又好樂於見到佢哋玩得咁開心。」Divya憶起往事,笑喺心頭上。



「之後發生咗咩事?點解會嚟咗香港?」我繼續問落去。

「你記唔記得17年,曼徹斯特嘅恐襲事件?」Divya回答。

我心入面盤算住,發生呢件事嘅時候我已經畢業返咗香港,依稀記得我打過俾幾個住曼徹斯特嘅舊同學問好,佢哋雖然情緒激動,但係事發時都唔係附近,所以安然無恙。

Divya吞一吞口水繼續講落去:「我哋兩個當時喺現場。其實嗰時演唱會已經完結,我只係去一去廁所,而佢喺大堂到等我⋯⋯」

「不如唔好再講。」聽到佢顫抖嘅聲音,我唔忍心再聽,而且之後嘅事都估得到。既然如此,不如留一個空間俾佢喘息。



「唔緊要。就係因為咁,我所有嘅寄托一下子無晒,我喺英國變咗一個局外人,無人認識,無人關心。又唔想畀新加坡嘅屋企人睇死,所以就嚟咗香港,至少我爸爸可以陪我生活。」Divya講到呢到時又格外冷靜,然後繼續講:「雖然你唔算好似佢,但係你嘅行為舉止成日令我諗起佢,我將對佢嘅感情完全投射咗喺你身上。我其實都解釋唔到點解會咁。可能你喺英國讀書?可能你聽《Wonderwall》?可能我叫你陪我,你就嚟陪我?世界上係唔係真係有咁多緣份?」

「唔係,世界並無緣份。呢啲事情發生係偶然,將你拉向佢嘅身邊;亦因為呢啲偶然發生嘅事,將你拉向我身邊。」我帶啲口結,輕聲細語。

「Sorry,其實我今日只係當你係佢嘅投射對象。我放唔低佢,不過可能我又只係習慣放唔低佢。情況就好似強逼自己去記起佢,將佢套入每一個生活細節。尤其係今日見到你嘅時候,同佢生活嘅所有細節湧現喺我眼前。我自己都控制唔到,亦都唔知幾時開始將你連結咗落佢度。我自以為理性可以控制自己,到頭嚟一切都唔係我想像中嘅咁。」Divya繼續補充。

「我唔介意你當我係佢嘅投射對象,而且你對佢嘅思念並唔係錯,發生咗嘅事並無分啱同錯。雖然我都好想相信係緣份,但係呢個世界並無緣份主宰一切,要發生嘅就會發生。生於當下,你只可以感受,要知道我哋都係必然咁控制唔到。」我試圖安慰Divya。「我哋無需要搵理由畀自己唔開心,我哋遇上呢啲事情並無選擇嘅餘地。」

Divya將我嘅衣襟都喊咗。



生命入面好多轉瞬即逝嘅事情,就好似呢刻嘅擁抱,我明明已經攬得好緊,但就係把握唔到仼何嘢,莫講話佢寄予喺我身上嘅安全感,連簡單嘅倚賴都都感受唔到。

我知道我同Divya之間並無仼何愛情寄托,我只係一個出現喺佢生命入面嘅過客。可能我又只係一個傾訴對象,每當佢需要我嘅時候,都可以借個膊頭出嚟,俾佢知道矇住雙眼,並唔可以拋開世界。可能佢需要嘅係一個安全嘅空間,放低理性,任由自己唔開心。

或者,呢個係Divya未曾存在嘅理由。

我輕吻Divya嘅額頭,俾佢知道我願意成為呢個空間。五點三十一分,傍晚嘅天空並唔陰暗,而係染上一種薄薄嘅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