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坐Uber回家的路上,一盞又一盞的街燈掠過車窗,路彎彎延伸到蒼穹底,長得好像走不完。我想起自己曾經跨區放學或和晚上集訓歸家時,也是只有朦朧的黑夜能與疲憊相視而對,只有折射進眸裏的澄黃燈光扎刺我極大掙開卻失焦的雙眼。我回憶方才發生的一切,想起了初夜翌晨上阿里山的那趟長途車。 

倏地,我翻開了錢包,說:「俾你睇下,我學校嗰度整咗卡片。」
「吓?乜依家興約炮要check資料?」 

她在漆黑下參詳着卡片。「你keep張啦,反正印嚟唔知做乜鳩,都係掉嘅啫。」但是她毫不猶豫地把卡片還給我,說:「呢啲,唔keep啦。」 

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沒個player的模樣。甚麼拘謹、修飾、不接吻,最後還不是守不住心底的脆弱。不過我們還是交換了電話,後來我才知道,這樣的禮節也並非必然的。 

我們再一次見面,就在下一個星期五,原本我約了另一個女同志去兵兵(按:一所gay club),不過我心想自己大槪已經被friendzone了,而她又說自己不開心想要來喝兩杯,我也覺得沒甚麼大不了。只是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我的預計,她只能比我先離去,到我們翌晨再聯絡時,我已是半帶懊悔半帶恍惚地在和她傾訴一夜忘形後的困擾。 



「佢仲留咗撻咖喱雞俾我。」
「你都留咗撻俾我吖。」 

她傳過來一張照,手背虎口位是被煙灼傷所燙的印。但是我只記得自己吻過她,忘記了自己弄傷過她。也許她不曾開口對我說,也許我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其實,我覺得自己有啲沉船。」 

我甚是愕然。我昨晚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渣——我吻了她,卻和別個女子上床,連燙傷了她也不知道。她說我不壞,我卻自顧回想在酒店那晚自己的失態和濫情,那些莽撞、想要留住一夜親暱的心亂如麻,似乎已沿着高速公路上光點消逝無蹤。 



之後,我還是應約來到她的家。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興致勃勃地讓我和她家的兔子打招呼,但是我知道自己來到,像是道別勝於重聚。擺不出丁點的自在,那天我說的話至今仍是我曾說過的最沉重且難以覆述的。 

我們再次見面,已是深冬。這時她已經在和女友交往,我倆之間的相處又回到了插科打諢天馬行空的模樣。在深水埗一間酒店吃鴨翅,然後逛通州街公園,她還給我拍了一張耍帥的叼着煙的照片,讓我得意洋洋地放上Tinder。到了要走的時分,她說3分鐘後巴士就要到站,我提起腿奮力地跑啊跑,就是這樣離開了彼此的視線。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