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5
  困獸鬥,杜曉月腦內突然閃過這詞彙。
  老人仍然留在櫃檯後面,時不時發出一聲怪笑,目光卻勾勾的盯着杜曉月,似靜候着她的回覆。
  這間雜貨店內,或是說這個空間內,沒有門扉,沒有出口,無處可逃。
  就像遊戲中觸發了選擇劇情一樣,只要不答應交易,老人就準備把杜曉月困在這裏一輩子。
  難道要把這件粉紅外套交出去嗎?老人說自己還可以在這裏多挑9件物品,再拿一件新的禦寒風衣不就行了嗎?然後可以再取走一堆物資,登山路途豈不是萬無一失?
  看似誘人的選擇,杜曉月卻絲亳不打算如老人所願。
  從老人表現出來的欲望,還有他口中所說的「價值」,杜曉月知道,身上這件粉紅外套絕對是自己破解這世界謎團的重要物品。
  遊戲中的塗鴉畫作和月亮玩具,都代表着小女孩的願望,只有飽含夢想的物品,才有價值進行交易。
  遊戲中,哪怕自己多次違背小女孩登山的心願,強行折返,令到兩件特殊物品都遭受嚴重損毀,但小女孩右手的綠光到最後也沒有熄滅。
  「H」,不是生命值,而是代表「Hope」,希望。




  就算最終選擇了「失敗」,小女孩仍頑強地走進暴風雪當中,粉紅色的身影只是白芒茫中的一小點,但她未曾停頓,只要未被徹底吞噬,都會一直繼續前進。
  這件外套是遊戲中小女孩的象徵,如今穿到自己身上。
  以登上山頂為目標的小女孩失敗後消失,自己被投放到這世界,穿着相同的衣服,走在相同的路,就像要自己代替小女孩完成心願。
  登山、粉紅外套、森林中的小道、夜空帳幕、月亮玩具,一路以來的所有巧合, 已讓杜曉月有所懷疑。
  再加上剛才在白色空間裏,那把聲音最初戲弄自己時所說的話:
  「歡迎你,另一個我。」
  杜曉月不覺得那把聲音真的是閒得無聊,才費如此大的功夫特意搞一場惡作劇。
  她認為那背後的人,隱約地傳遞着一些線索給自己。
  如同它後來所言,不被容許透露太多事情,所以才會如此大費周章,暗示自己應留意的事。
  那個小女孩,就是我,杜曉月。




  遊戲中失敗未能達成的心願,如同十二歲時失敗後所放棄的夢想,現在要由自己彌補,親自完成整趟旅程。
  但如今,這個老人想要再次奪走自己的希望。
  杜曉月有種預感,只要把粉紅外套交出去,哪怕最終能登上山頂,自己也永遠無法脫離這世界。
  想到這一點,杜曉月察覺到一個無比可怕的真相。
  曾陷入這個世界的人,並不只得自己一人。
  剛才在白色空間裏,那道聲音曾經稱呼自己作「後來者」。
  那個存在未曾在遊戲中出現過,說話的語調、內容,還有那個白色的立方體,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就像自己一樣,本身並不屬於這裏的存在。
  杜曉月猜想,它也是曾經玩過那款遊戲的人,然後同樣陷入過這世界當中。
  有着相同遭遇的人,亦不只得兩個。
  剛才穿過連綿不絕的鳥居,每個都放着一件破碎的物品,杜曉月的月亮玩具亦在其中。




  恐怕,每個鳥居,都代表着一個曾經失陷於這個世界的人,而各樣破碎的物品,則代表着他們破滅的希望。
  這個老人,一直在這裏哄騙到來的人交出他們的希望,然後把它們鑲到那些鳥居上展示出來。
  就像一個獵人,精心把獵物製成標本,炫耀自己的一直以來的收獲。
  那老人,現在想把杜曉月,變成他最新的一件藏品。
  以前在國家地理雜誌頻道看過,動物面對危機時,會產生一種名為「Fight or Flight」的生理反應。
  體內釋放大量的腎上腺素,刺激身體各部位的功能,呼吸變得急促,傳送更多氧氣到細胞;心跳變得劇烈,流淌更多血液到肌肉;瞳孔擴張睜大,看清更多周遭的環境。
  然後評估當前的危機與自身的能力,決定戰鬥,抑或逃跑。
  杜曉月的呼吸漸漸加快,冰冷的空氣沉到肺部最底處,再用力擠出體外;心臟鼓譟不安,全身脈搏奏起頻密的節拍;雙眼聚神會精,捕捉着老人最微小的一舉一動。
  沒得選擇逃跑,那就戰鬥。
  被逼到末路,那就闖出一條生路。
  杜曉月突然發力,猛地拖曳手中的背囊,掃過身旁貨架的大堆雜物後,劃出一道漂亮弧線,狠狠地擲向老人。
  「呵呵,正好可以補點貨。」
  只見老人伸出手掌,像是要接着它一樣,但是寬大的背包並沒有與老人發生碰撞,而是在即將碰到老人的一刻,像融化了似的,變成一大團黑色的液體,然後一股腦湧入老人伸出的掌心。
  「這是不需要才拋過來的吧,我滿心喜歡地收下了。」
  老人的手掌猶如開了個深不見底的洞,把所有的黑色液體都吸收進去,然後那股液體就像一條粗壯的蟒蛇,潛在老人的體內遊走,順着手臂一直橫衝直撞,那瘦弱且乾涸的肌膚不變扭曲變形,但沒有絲亳撕裂開來的意思。




  直至那團液體流到老人胸膛位置,才漸漸平伏過來。
  打了個飽嗝,老人笑道:
  「多謝款待。」
  去死,怪物!
  杜曉月衝到櫃檯前,像揮動棒球棍般,用盡畢生的力氣把行山杖毆向老人的頭顱。
  「送我的吧。」
  沒有硬物碰擊的手感,而是一種奇怪的觸感反饋,就像朝着綿花揮拳一樣。
  行山杖仍然保持原狀,這次是老人的頭化作一團黑色液體,猶如果凍般可隨意變形,把衝力完全吸收掉,把行山杖卡在中間。
  不成形狀的頭部,居然還能發出聲音來:
  「你真客氣,謝謝,謝謝。」
  語落,被包裹着的行山杖猶如被同化了,就像之前的背囊一樣,整根都變成一灘黑色液體,就連杜曉月現在握着的部份也不例外,全都流入老人體內。
  顧不得手上那股滑溜噁心的觸感,杜曉月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一絲的不協調。
  兩次攻擊都不奏效,這該死的怪物遊刃有餘地化解掉,但它不可能是無敵的,不然它不用特意引誘我喝掉那杯朱古力,直接搶掉外套不就好了。
  看到老人剛才的變化,杜曉月肯定他就是遊戲裏那詭異的黑袍人,就算不是同一個人,也是相類近的存在。但即使黑袍人見到希望的綠光,表現出強烈的欲望,也沒有強搶小女孩身上的物品。
  一定是有甚麼規則,束縛着他的行動。




  「呵呵,不如爽快點跟我進行交易,你剩下的時間應該不多了吧。」
  靈光如驚雷閃過,杜曉月來不及細想,馬上抽出僅餘的另外一根行山杖,砸向老人尚未變化的肩膀。
  「又送……」
  「送你個死人頭!這是我的!」
  砰!
  合金製的杖身重重地擊中老人,沒有甚麼黑色的液體,鐵與肉來了一記親密的接觸,那條火柴般的手臂直接往內曲折起來,然後連帶着老人整個身軀打飛出去。
  老人猛地撞向牆壁,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呸,這次不用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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