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遲到了。
明明早上夢醒之時還很早,而且夢醒後一直都睡不着,偏偏就沒有氣力起床,只是躺在偌大的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思緒一片混亂。
直至鬧鐘響起了,我也沒有按停它的意欲,由得它一直在我耳邊吵吵鬧鬧,直至它自動閉嘴。
整個人很清醒,卻沒有一種存在着的感覺,四肢好像不受控制,或是自己根本沒有想移動的意欲,就這樣直直平躺在床鋪上,像一條死屍。
直至肚子咕咕作響,我才忽然醒覺,自己還活着,要進食,要維持生命。
於是我勉強撐起了身子,像一隻喪屍般跌跌撞撞地走到廁所梳洗。
梳洗過後,我直接換過校服,無視放在餐桌上的麵包,直接離開了家。
我不敢吃早餐,我怕吃過早餐後,空腹感會消失,存在感也會隨之消失,我亦變回了一個空殼。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緩緩地走到巴士站,看着巴士抵站,明明只要我拔足追上那班車,我便不用遲到,但我卻沒有力氣,不知是因為沒吃早餐,還是根本不想去追,花光了勁追上了又如何?還不是要下車看着它遠離嗎?
結果,我目送着巴士遠去,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就像昨晚白夢一樣。


 
回到學校,其實也只是遲到了數分鐘,在門口給風紀記下了名,回到課室給班主任道了個歉,便走回座位,坐下來挨着椅背,把褲袋裏的電話和錢包隨手拋進抽屜裏。
「做咩遲到?你都未試過遲到架。」詩詩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異樣。
「冇事。」我只是淡淡的回應,連尾音也不留一個。
「尋晚同她傾得唔順利?」詩詩明知還要追問嗎?真討厭。
「都話冇事。」我伏在桌上,目光望向窗外的街道。
今天的陽光挺猛烈,猛烈得有點刺眼,天空藍得不見一片雲,天氣實在好得讓我感到坐立不安,就像吸血鬼不能接觸陽光那般,光線把空虛的我狠狠穿透了,照出了我內心的空洞。
詩詩大概是被我的冷淡掃興了,接下來都沒有再追問我,我也樂得一陣耳根清靜,愣愣的伏在桌上,靠空腹感的折磨來維持生命,反正,我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
 
午飯時候,劉華前來叫我一起外出吃飯,但我沒有理會他,就像一個化石般伏在桌上。


他見我沒有給他反應,居然一個勾拳打中我的腹部。
「做咩啫你?冇女咋嘛,洗死?咪又係要食飯!」這是劉華第一次向我怒吼。
空腹感混雜着疼痛感來襲,我的雙瞳擴張,腦袋也忽然清醒了,閃過了我想吃飯的念頭。
「我……唔想出去……不如買外賣?」我緩緩吐出一句。
「乜你咁煩架……好喇我宜家出去買喇。」劉華沒好氣地說,但始終掩藏不了嘴角不經意的笑。
待劉華走後,我想到洗手間如廁和洗洗臉,於是到男廁去。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沒有黑眼圈,沒有滿臉鬍渣,但看起來便感覺到自己不對勁,鏡子中的真係是我嗎?
我拼命把水自己的臉上潑,卻始終洗不走那份頹廢,我只好接受現實,用紙巾把拭乾臉上的水珠。
回到課室,裏面多了一個女生,她坐在我的鄰座,那是詩詩。
 「仲以為你出咗去食晏添。」詩詩向我搭訕。


「劉華去咗買外賣。」我只是簡單回應。
「你仲未答我喎。」
「答咩?」
「你尋晚同佢傾成點?」
「關你咩事?」
詩詩見我繼續避而不談,居然把手伸去我的抽屜裏拿出我的電話。
「喂!你想點?」我想伸手去搶。
「唔好掂我呀,我嗌非禮架。」詩詩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說笑,但她的表情卻十分認真,因此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查看我跟鍾英敏的對話過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對我。
「估唔到你咁直接……」詩詩連語氣都滲透出難以置信的味道。
「想同佢講咩,就講咩,咁唔啱咩?事實就係我好唔習慣冇咗佢,而我正正想佢知道。」我吞了吞口水,續說:「我知道講咗會有咩後果,但口是心非有咩意義?如果我唔講真相,佢永遠唔知我對佢嘅心意,咁同佢傾計又有咩意義?明明做好晒心理準備,但係,當我睇到佢已讀不回嗰刻,我真係覺得好難受……」說罷,我跌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地板,眼神空洞。
「不如,你親口同佢講啦,面對面講你對佢嘅心意,反正都嚟到呢一步,你應該都唔甘心用已讀不回作結尾,倒不如認認真真面對現實。」詩詩省掉了老土而無用的安慰,直接給我建議,一字一句反而深深撞入我的腦裏。
「衰仔,我懶得濟去咗買M記咋,買咗個辣G Bell俾你呀。」此時,劉華碰巧回來。
「我頭先講嘅野,你自己好好諗下。」詩詩拋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課室,拋下迷惘的我,自行思量自己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