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排隊在我們前面的,是兩個女中學生,她們聽罷占卜師的陳述後,掛著一臉惆悵離開。夜幕低垂,帳篷裡的燈色昏暗得很,儘管看不清那兩個中學生的神色,仍能感覺到她們被一股黑霧籠罩,愁緒不散。

人類是一種矛盾的生物,他們討厭被預知虛幻的電影情節,卻想要得知自己的人生結果。

或許我應該把小君拉走。

我欲待開口之際,占卜師招手示意我們進去,小君不發一聲,似箭般走進帳篷裏。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小君經已踏入一片昏暗之中,探索未知的境界。

我只好跟從她的步伐,穿過簾幕,占卜師的臉容終於清晰可見。





眼前的占卜師沒有像電影情節般穿袍披肩,沒有塗上胭脂眼影,沒有一雙詭魅的眼神。她只是一個年約五十、臉上的皺紋多得彷彿要把人生的閱歷娓娓道來的女人。

桌上也沒有什麼七星陣,只有一副殘舊不堪的塔羅。占卜師正純熟地洗著牌。

「邊個問先?」她總是掛著一副慈祥的臉容,向我們微笑。

我和小君對視了一眼,她的眼神十分平靜,且不作一聲,可是坐在她身旁,我卻感覺到嘈吵不斷的聲音,是小君內心傳來的雜音。

她望向占卜師,緩緩道:「我先啦,我想問愛情」





「咁你係度抽九張牌」小君聽從他的指示做。她小心翼翼把塔羅抽出、輕放。

占卜師把九張牌疊成一個牌陣,然後逐一揭開-全是不熟悉圖像及符號,大部份牌都是倒放,唯一一張正放的,是三個人捧著杯子的圖案。

「呢個係你男朋友?」占卜師指向我問。

「唔係」小君搖頭。

「咁都好啲,最怕啲情侶一齊嚟占愛情」占卜師訕笑。「你係拍緊拖?」





「係」

「個男仔唔係真心對你,佢未玩夠」占卜師不慌不忙地說。

我有點驚惶,瞥了小君一眼,她卻擺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

那個男生是指阿樺嗎?我們都熟悉的阿樺嗎?

「你眼大大幾靚女,桃花運都幾好,不過睇得出係一個專一嘅人」占卜師續說。她凝視著小君的臉,把五官都打量一番。

那應該是阿樺吧?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阿樺談及小君以外的感情事。唯一的解釋,就是阿樺連我都隱瞞了吧。

此際,我不只聽到小君傳來的雜音,我的腦海亦嘈吵起來。

「比我睇吓手掌」小君隨即攤開手板。





占卜師戴上一副老花眼鏡,瞇著眼睛,細看繚亂的掌紋。

她沉吟一番,才道:「可惜就係無結婚嘅命」

我愣了一下,本來眼前昏暗模糊的牌陣,忽然清晰起來。我心裡開始確信占卜這回事-相信沒有人會把自己的生意搞砸吧?除非眼前的占卜師是愚蠢的,但我一覽帳篷外排隊的人潮,再看看占卜師眼袋上的烏黑,就像囤積著無數個廟街黑夜......我相信她不是胡說吧?

我開始明白為何大部份人都是一副愁臉離開。

「唔好比咁大壓力自己,笑多啲,多啲同朋友去玩,不過今年冇咩事就唔好去海邊啦」小君點頭示意。

其後占卜師所說的話我再沒有留心聆聽,明明她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湊在一起我卻無法理解整句意思,彷彿耳道有數名守衛把關,嘗試拒絕把剛才的話傳至腦袋。

「仲有冇問題?」





我們默不作聲。我看著眼前的牌陣,看到三個人捧著杯子的圖案,似乎箇中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小君良久才道:「無啦,唔該」

我們離開後就一直沉思不語,我無法猜透她在想什麼,也沒有勇氣問事情的真相。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