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與玫瑰》: 23

那晚之後，小芙蓉總是避開詩曼。詩曼也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去強行打擾他。兩人就這麼成了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每日，他們就好像磁石的兩頭，永遠不能碰面。蘇家雖比不上林公館，但也不小。小芙蓉每日待在這間屋裡，卻也悶得可怕。他曾經想去找劉仙姑，但當他來到妓院前才發現，這𥚃早已易手做了一間賭襠。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在他離開之後的幾個月，那幫黑幫在夜裡燒了妓院，大部分人也走得掉，只是劉仙姑卻活活被燒死。他們說劉仙姑一直守住妓院不肯離開，說是因為這裏頭全是她的心血，不過真偽也無從考究。只是，他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忽然覺得十分徬徨無助。一時之間覺得天下之大，卻沒有容他棲身的地方。每日在偌大的公館中，他總是望住窗外，月亮出來的時候，他總想起林太太，想起與她共枕的每個夜晚。不知道她過得如何？小芙蓉這樣想。

林太太側身躺在床上，手上拎著一根煙筒，垂了下來給坐在前面的趙嫲嫲點。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把煙吐出來。林太太開始抽起大煙，她臉上一副慵懶的表情，不過憔悴了許多。她看著窗外的月，心中十分焦燥，她便吸了一口。趙嫲嫲皺起眉頭，倒不是因為那些煙的味道，而是因為林太太。她自林太太嫁過去林家，便一直在她跟前服待。小芙蓉在的那些日子，是趙嫲嫲見過林太太最快樂的日子。那種由心出發的快樂，像蠟燭蓋上了白布一樣，光總會透出來。可自從林太太改嫁，她便再沒有見過了。林公館的事，其實一切都盡在她眼內，她一早知道林太太快樂的因由。但她又能做甚麼？她只是一個僕人，連自己的命運也不能掌握，如何還能幫其他人？

「你有心事麽？」林太太把口裏的煙吐了。趙嫲嫲搖了搖頭，說：「沒有。老身只是擔心少奶奶吸得太多，身體不好。」林太太微微一笑，說：「我要這麼健康做甚麼？」趙嫲嫲不敢回答。「三十年前，我沒有選擇⋯⋯」林太太聲音顫抖著說，眼框也紅了起來，「三十年後，是我主動放手的⋯⋯我⋯⋯我可以怨人麼？」她真的再忍不住。長大以後，她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只是如今她再忍不住。她一生之中難得的快樂，就只有這麼一次，她才真正體會過。但若果她從來沒有過，失去的時候，會不會就沒有這麼難過？趙嫲嫲摟住了林太太，讓她在自己懷內哭泣起來。這一刻，她忽然發覺林太太其實只是一個小女孩，只是被逼裝做大人。裝得太久，自己也忘記了關照自己的內心。「好了，哭出來吧。」趙嫲嫲像母親一樣，安慰著懷中的林太太。林太太聽到她這一句話後，連最後的理智也失去了，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