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真愛永恆: 人間蒸發（一）

蒸發一號 

陳晶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中三男生，戴眼鏡，梳平的短髮，方臉，中等身材。如果你不認識他的話，基本上在人群中也不會認出他來，他是那種超級大眾路人臉，不會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看到也很快會忘記的那種。 

他鄰班的同學運動男在整個中學階段玩過九個女同學，當中據說有七個是處女。陳晶覺得他是泡妞的高手，於是偶然也會問問他有甚麼秘訣可以令女生對自己投懷送抱。運動男每次的答覆都是沒建設性的說話：「沒甚麼呀！」「就這樣吧！」「我要，就有了，有甚麼技巧的？」結果陳晶仍然是一頭霧水。

 陳晶之所以對泡妞的方法這麼好奇，是因為他暗戀了鄰班的女同學蕭誓三個月，他希望可以得到對方的歡心。蕭誓也是一個戴眼鏡很斯文乖乖的女學生，陳晶就是覺得覺得對方和自己同類型才會喜歡她吧。但他問過運動男和其他有拍拖的男同學，問問他們兩個人怎樣才可以走在一起，大家的答案都是模稜兩可的。幸好蕭誓不是運動男喜歡的類型，不然會很容易給他搶先追了自己的心上人。於是他就決定直接示愛就算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應該是最容易令人明白的。

 平日大家都是六時放學，像陳晶和蕭誓這種乖學生當然是很準時的回家吧！陳晶觀察了幾個星期，發現她是喜歡自己一個回家的，因為朋友們大多留校參加興趣班或課外活動直至八時。而且她住的是學校附近的屋苑，有一條小路是可以穿過大路快一點回家的。陳晶是在情人節生日，他就決定在情人節那天向心上人示愛。 



陳晶想準備一些禮物，但又覺得可以未需要送太貴重的禮物，於是只準備了一朵十元的花。這天放學，他放學立刻跑到小路旁邊等蕭誓回家。等著等著，他看看手錶，沒理由的，已經過了十五分鐘，為何還沒有到的？他繼續等，等一會又看看手錶，等一會又看看手錶。已經過了一小時，天也黑了，沒辦法，唯有先回家，明天再來吧！回家後他的媽媽還不斷罵他，問他：「衰仔！為何這麼晚才回家？」陳晶說：「是因為學校今天有活動。」陳媽媽說：「你看！湯也涼了，快喝！」陳晶立刻拿起碗就飲，他就這樣過了一個很孤獨的生日，雖然他一向也很孤獨。 

第二天，回到學校，陳晶問鄰班的運動男：「昨天有活動嗎？」運動男說：「有呀，昨天有講座，有一部分同學要去呀！」陳晶說：「你呢？」運動男說：「我要參加籃球隊呀！」陳晶說：「那群女生有去嗎？」他指了指蕭誓和她的朋友們。運動男說：「應該有，但不肯定有沒有到齊。怎麼了？想找她們參加活動嗎？」陳晶說：「不是的。」然後掉頭走了。

 放學的時候，陳晶再跑到那條小路上，等待心上人回家。他拿住昨天準備的那支花，花在袋裡放得久都已經有點皺了。這時蕭誓來到了，陳晶在路邊走出來，蕭誓忽然看到有人在小路出現，立即很機警的停下來。她看清了是鄰班的同學，問：「你有甚麼事？」陳晶結結巴巴的說：「蕭誓…我很…很喜歡你…你…可以當我的…女朋友嗎？」蕭誓的眼睛立刻睜得很大，比平日大了十倍，嘴巴都張得很開，大得可以把頭伸進去。陳晶繼續結結巴巴的說：「這朵花…是…送給你的…」蕭誓露出很厭惡的神情，忽然覺得很恐懼，於是她用跑一百米的速度，八字腳的跑回學校，留下陳晶一個人像白痴般站在路旁。陳晶心想：「她有跑得這麼快嗎？陸運會都好像沒這麼快…」他的右手還停在半空，拿著那支皺皺的花。

 陳晶受到拒絕，覺得情緒很低落，他把花隨便扔在草叢邊，然後回家去。第二天，他回到學校，學校如常運作，但陳晶覺得所有事物都好像鋪上了一層薄薄憂鬱的藍色薄莎的樣子。小息的時候，他去鄰班偷看蕭誓怎麼樣，看到她的袋在位置上，人就不在了；午飯的時候他又去偷看，她又出去吃飯了。放學的時候他在想，再去小路碰她好嗎？但如果碰到，又有甚麼話說？於是他就準時放學回家了。

 陳晶在之後的日子都沒有再和蕭誓碰面過，雖然本身他們也不認識對方。有一次小息時，他終於看到蕭誓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她完全沒有動，連眼也沒有眨，整整十分鐘都沒任何反應。然後十分鐘後差不多小息完結，她轉頭看見陳晶在看自己，還很生硬的打招呼，她立刻轉過頭和其他同學說話。於是陳晶覺得很掃興就回課室了。



 陳晶每天都繼續走過鄰班的課室，每天都在偷看自己的心上人，但多數都看不到她在位置上。後來有一天，位置上忽然沒有人了，他立即覺得很擔心，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再過了幾天，位置上仍然沒有人，他忍不住小息的時候問運動男：「好像幾天沒有看到蕭誓了，她生病了嗎？」運動男說：「甚麼生病，你沒有聽說過嗎？她去環海王國讀書呀！」陳晶說：「是這樣嗎？去外國讀書不錯呀！」運動男說：「你這麼關心她做甚麼？難道你喜歡人家？不過喜歡都沒有機會了。」陳晶說：「沒有呀！」當晚陳晶回家關門在床上哭了整個晚上。他又想，究竟蕭誓去外地關不關自己事呢？但他也無從證明。

 雖然失暗戀是很傷心，但生活仍要繼續。在另外一班，有一個鄰班的女生是陳晶從幼稚園開始認識的，名字叫曾隱妹，他們從幼稚園開始同校，又同一間小學，又同一間幼稚園。雖然經常同校但並不算太熟稔，只是偶然有學校活動才會一起玩。曾隱妹並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玩或者吃飯，平日都喜歡自己一個人，在午飯的時候就坐在學校最角落的長木椅上吃飯，旁邊就是坑渠。渠水潺潺，聽著水聲在旁邊吃飯，好不快活。雖然也有其他同學坐這邊吃，但也很快吃完離去，不像曾隱妹這樣坐整個午膳時間。這陣子陳晶心情低落，也想自己一個靜靜，所以他也在校買飯吃。 

他在午飯時也走到有蓋操場角落的長木椅吃飯，但他嗅到坑渠發出的陣陣臭水味，就不想坐那邊了。他坐了角落尾二的那張長椅，自己吃悶飯，買了小賣部的超難吃飯盒吃。肉餅飯的肉餅像橡筋一樣，煎蛋也很硬的像在吃膠球，但十五元的飯是質素是這樣吧。而且心情很差，不想花多餘錢吃飯。運動男路過，問他：「喂！陳晶，不一起出街吃嗎？」陳晶說：「不了，這幾天心情不佳。」運動男嘀咕了一聲就和七八個同學一起大搖大擺出街吃飯。 

一連幾天陳晶都在校買飯吃，又坐在角落，他都看見曾隱妹仍然每天坐在坑渠旁吃飯，自得其樂。他想找人談心，於是就去和她搭訕了：「曾隱妹，你是帶飯的嗎？」曾隱妹說：「是呀！」陳晶說：「今天吃甚麼呀？」曾隱妹說：「是瘦肉菜飯呀！」陳晶說：「是媽媽煮的嗎？」曾隱妹說：「不是，是工人姐姐煮的。」陳晶說：「嘩！有工人這麼有錢？」「不算太有錢吧！」忽然在渠中有一堆水從學校的水管沖下來，打在坑渠的淤泥上，發出陣陣惡臭。陳晶忍不住閉氣，曾隱妹仍在笑嘻嘻的說話，陳晶說：「不如我們換個位置再談吧！」曾隱妹說：「不行！我一定要坐這裡。」他們繼續談但陳晶感到很臭，都專心不到聽她說話。在之後的日子，陳晶偶然都會來和曾隱妹說話，當渠水到的時候他才走，這陣子也算有人和自己聊天，舒緩了內心的苦悶。後來他就回歸運動男的隊伍吃飯了。

 陳晶過的都是很平凡的日子，一路無話。轉眼過了幾年，公開試成績出來了。陳晶拿到了一個井，七科合格和兩科不合格（成績的分別由差至高是不合格，合格，一至十個井，共分九級），他走過去問運動男：「你成績怎樣呀？」運動男沒有說話，他的成績表就放在書桌上，陳晶定睛一看，是五科合格五科不合格。陳晶心想：「玩那麼多處女，拿這個成績也很正常吧！」但他說：「那你怎麼辦？會重讀嗎？」運動男說：「不，父母應該送我去外國留學了。」陳晶心想：「是呀，他之前上課都好像提過考不到大學就去外國。」很多同學都很開心的拿著成績表和老師討論，運動男拿著袋，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晶拿著自己的成績表找班主任，班主任正在和拿一百二十個井的優才生談話，陳晶來了，問：「我應該怎麼辦？」班主任很不樂意的回答：「你的成績比較尷尬，可以選擇重讀或者讀季學士。但如果有信心下次成功的話就重讀吧！反正你差一點。」陳晶感到很彷徨，說：「如果下年也不行嗎？」班主任說：「那就再季學士吧！」她又說：「還有一個方法。」「是甚麼？」「那就是邊讀季學士邊重考那兩科。」陳晶說：「好，但我先要和父母商量。」班主任立刻轉頭繼續和百二井優才生談談他影響宇宙的成績和前路。

 陳晶臨走時，剛好碰到曾隱妹也準備走，他走過去問：「你成績如何呀？」曾隱妹笑道：「中等吧，有七十個井呀！」陳晶說：「嘩，那麼高分，那你想入甚麼科也行呀！」曾隱妹說：「是吧！」陳晶說：「那你想入甚麼科呀？」曾隱妹說：「應該是醫療類的學科吧！未派到呀！你呢？成績如何呀？」陳晶說：「我只有一個井，還有兩科不合格呀…可能要重讀。」曾隱妹的笑容已經變得有點牽強，她說：「那你加油吧！」「好的謝謝…」兩人都沒有話說，過了街口就分頭走了。 

陳晶打電話和家人商量後，決定只重讀沒有井的九科，而不讀季學士。因為如果兩批課程一起讀不夠專注，而且很花錢，和學士一樣都是十萬元一年。陳晶的媽媽預約時間和班主任見面，商討後終於爭取了中六重讀的位置給兒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