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終結的末日錄·天端之際: chapter 4.1
視點+1 卓天焚 7月6日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我從深沈的睡眠中醒了過來，新的力量和記憶也被解鎖了。
首先，我運用新覺醒的力量為霜的靈魂創造了一個容器，容器並不是真正的身體，但能使霜短時間內在現實世界裡顯現，只不過她不能離我太遠，而且比起正常的身體會更加脆弱。
不過在新恢復的力量和記憶中，最重要的必定是調整頻率的能力。
我坐在秘密基地中的那棵大樹下，閉上雙眼並靜下心來。
滋滋……滋……滋滋……滋滋……
雜訊聲如我預期般響起，我保持清靜的心境，聚精會神地感受這些訊號的每一個細節。
很快，我來到瓶頸位，如果要再感受多些，我必須突破一座理應不可被打破的壁壘，我必須成為它自身！有了目標後，我把自身化為和那個雜訊聲一樣的格式，黏附上去。隨著我一步一步地前進，熟悉的氣息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就差一點點了，那一點的透明在一片白色之中鶴立雞羣，由遠而近漸漸變大，成了一團，成了一大塊，漸漸覆蓋到我四周。
我終於達到了，這就是最後的源頭，在我和這裡產生了連接的感覺後，我被一股強烈的力量推走，像是一波不可違逆的海浪把我活生生地倒推回最初的起點。
睜開眼睛，眼前多了很多個和我一樣外貌、身型，赤裸裸的人，唯一和我不同的是頭髮的顏色，他們的頭髮是白色的。
霜望向他們，顯得很詫異。「成……成功了嗎？」她結結巴巴地問。
其中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開口說道：「這個時間的我，還有霜，很高興看到你們，這意味著我們的『剎那計劃』成功了一部分……我們互相見過面了，不再浪費時間，我們的目的就是向你們解釋一切，所以你們準備好了嗎？」
他的聲音和我一樣，聽上去格外有親切感，我回道：「準備好了。」
他擅自坐在椅子上，開始娓娓道來：「首先，要理解一切，你要先理解這個世界的運作。簡單而言，世界被創造出來後，不斷地經歷兩個階段。在第一個階段，也正是我們現在身處的階段，創造者世界和破壞者世界產生融合並發生了天端之戰。戰後進入第二階段，一個以破壞者世界為原型的世界被重建出來，這個世界再沒有創造者、調和者和破壞者，只是若無其事地繼續運轉下去。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後，世界又被一股超自然力量所重塑，一切回歸初始狀態，重新進入了第一個階段，世界變回兩個，接著重複下去，但時間是一直向前流動的。
雖然和現今科學衝突，但待你恢復更多的記憶和知識時，你就會知道這是個決定論為真理的世界，世界發生的任何事，都是在幾萬億年前的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間就被決定好了的。所以世界被重塑成一樣的樣子，就會有一模一樣的歷史進程。
為了方便溝通，我們姑且把世界每一次重複的那段時間稱之為一個『世段』，那麼每一個我們都來自不同的世段，一個世段結束後，便開始下一個一模一樣的世段。而且我們的經歷都一模一樣，我們的世段裡的事件是一模一樣的，接下來的每個世段也該如此重複下去。
但是神這種存在是超越時空的，我們便是運用祂的力量，以此來可以打破重複，打破這個世段本來的命運。我們之間的分歧點在7月3日，即是在7月3日前，你和你的世界所經歷的，與我們的一模一樣，但在7月3日開始，你們的經歷將會與我們所經歷的完全不同。
我明白你聽到這裡依然是一頭霧水，接下來，我會告訴你我們的故事，這樣你們應該會更加清晰。在我們世段裡的7月3日，霜跳樓了，但和你們這個世段不同的是，調和者的輪迴繼續著，不像我眼前的霜可以站在這裡，在我們世段裡，她的故事自她死後便結束了。」
突然，霜打斷了他，問：「你是說，那個世段的我沒有擺脫輪迴嗎？」
「沒有，調和者進入了陌生的下一個輪迴，而之後便是我孤身一人的滅世故事了。」
隨之，霜陷入沈思。
雖然我很在意霜的反應，但還是了解現況比較要緊，我繼續聽著他們的說明。
「霜死後，我得到了夢寐以求得以毀滅世界的力量，但此時兩個調和者仍然存在，兩個世界依舊是分隔的狀態。經過了一生的努力後，我成功創造了『放任者』，一個能破壞世界融合的角色。可是在世界融合的時候，她背叛了我。
最終，我在最後的天端之戰中敗給了破壞者，力量被吞噬，但是力量和意識的融合不是同時間發生，我的意識的消失比力量的融合要遲上數秒。換句話說，破壞者的確贏得力量的主導權，但我在意識被完全吞噬前的數秒間，仍然保留意識的清醒。」他頓了頓，舉起雙手繼續說：「假設我的左手是創造者，右手是破壞者。」他張開右手，緊緊地包住左手。「這樣，左手被右手吞噬了力量，他們融合起來，成為了一隻擁有十根手指的手。但這時候意識未融合，意味著雖然右手的意識擁有手指的主導權，可以控制大部分手指，但左手仍可以控制一兩根手指。我當時也是一樣，在創造調和破壞三種力量融合後，我短暫地擁有神的力量和知識。於是我運用了神的力量，透過複製自己的記憶創造出一個全新的自己，這個全新的自己就是現在和你說話的我。當然由於記憶的連續性，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最初的那個卓天焚，所以自目前為止的解釋我都忽略了自我同一性的問題，統一地用『我』自稱。總而言之，原來的卓天焚很快便被融合到破壞者裡，而由於我只是一個創造物，所以存活下來，進入了一團透明的地方，這個地方被我們稱為『桃園』，是在我們原來的時間線和世界以外的另一個世界，故此即使我們的世界往後被重塑了，桃園也不會消失，於是我和來自其他世段的卓天焚都在打輸後來到那裡，討論如何扭轉敗局。
深思熟慮後，我們決定用這份穿越時空的能力改變其中一次被重塑的世界，改變這個世段本該注定的宿命，以此扭轉敗局，我們把這個計劃稱為『剎那計劃』。由於力量有限，我們幾乎只能穿越到擁有力量的角色的意識裡，在慎重考慮後，我們決定把它用在幫助霜擺脫死後的輪迴，令世界有效的調和者只剩一位，而且霜也可以協助這個世段的我戰鬥，幫助你贏得天端之戰。
我們這一次對時間的干預遲早會被發現，如果這次又是破壞者贏得天端之戰，他應該會在成神後特意尋找桃園把我們趕盡殺絕吧，所以這應該會是最後的機會了。
以上大概就是全部的事情了，希望我們提供的資訊能確切地幫助到你們。」沉悶冗長的世界觀說明終於說完了，我開始把它們好好整理，在腦中畫出了一些時間線。
「好了，我還剩半分鐘左右的時間……會有什麼問題嗎？」
「請你誠實地回答我……」說話的是霜，她的聲線顫抖著。「我的記憶是真實的嗎？」
「霜，是真實的……但請妳別沈溺於過去了，終有一日你會親眼看到記憶的全部……」
霜沒有再發問，轉身離開了我的視線，我只能看見她悲傷的背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
「最後……」現在說話的不再是其中一個我，而是全部的我，他們都在異口同聲地說：「這個世段的我，替我去哄哄霜吧……」他們拚完老命說完之後，回歸虛無消失了。
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我連霜悲傷的原因也不知道，我又能如何安慰她？
張開沈重的眼睛，我在現實醒來，窗戶透著些許陽光。我看了看眼前的時鐘，現在是十二時正，這個時間上學也沒太大意義了吧。
我走到窗前，發現霜就站在窗前仰望天空，她即使能透過我創造的容器在現實中暫時顯現，現在的她看上去就如一片薄薄的紙般脆弱，輕輕一碰就會破碎，她神色悲傷地說：「以前我不就跟你說過我夢見的，其他世界線的事情嗎？也許一切都是假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窗戶打開，讓涼風捲進屋內。
「我夢見的世界線與你們所描述的世段所發生的事情不吻合，在我的記憶中，我清楚看到自己和你並肩作戰的經歷，但若如他們所說的，在之前的世段中，我早已經投入到下個輪迴中，不應該存在啊。我的記憶明明顯得那麼的真實，如果這些都是假的，那我還能說什麼是真的呢？」
「即使那是夢，但並不代表那不是真的，夢很多時也是作為現實的映照出現，當中不乏有和現實相似的地方，也許和現實有所偏差，但它們不全是假的。想想看當初妳向我描述世界的設定，世界融合、連接、調和者、創造者什麼的，不都是正確的嗎？妳覺得是假的，是因為妳假定了妳的夢所描述的，就是其他的我所描述的世段所發生的事。或者，之前的世段可能出現第二個霜，而這個霜的經歷就是妳的夢。」
我的話看來還是不能完全開解她，她把視線從天空看向地面，然後把一隻腳跨出去，這個場景和她死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你一定想過。現實一直以來是平庸的、可預料的、無聊的、死板的，但現在所發生的事卻離奇得像本小說一樣，雖然不完全是我所幻想的彼岸世界，但也許一切只是我妄想出來，到最後我突然醒過來，發現這一切都是用來安慰自己的一場夢。」
「人生如夢，到頭來一切都沒有意義，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只是對我而言……即使多麼離奇，多麼難以置信，但我得到了這份足以實現一切的力量，即使最後有可能失敗，或者只是一場夢，我也願意為此付諸一切……霜，妳有願意付諸一切的目標嗎？」
「付諸一切……嗎？」
「嗯，妳有想做的事嗎？」
霜看來沒有忘記那晚我說的話，她想了想，回答了和那時候相同的答案：「當然有啊，誰會沒有啊……」可是她依舊緊鎖著眉頭，心中的結仍未被解開。
「霜……」我和她一同半坐在窗戶，並效仿那一天的她，用雙手握著她的手，放到我們之間，讓她感受我的暖意。「對於我而言，答應和我同行的是妳，不是之前世段的妳，是眼前的、和我度過分分秒秒的妳……我希望妳對我也是如此，以這種心態和我同行下去……」
她把腳縮回室內後，深深地擁著我，她沒有說任何話，只有小孩子般的哭聲，我感受到她因為抽泣而傳來的顫抖。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力度，就像安撫小孩般輕掃她的背，生怕太大力會傷到此刻身心都脆弱的她。
十幾分鐘後，她把頭貼在我的肩膊上，不但利用我的衣服把眼淚印乾，還順帶留了一抹鼻涕在上面，她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到她的笑容，我也稍微安心下來。
「謝謝你呢……」剛哭完，她眼睛腫腫的，聲音也略帶沙啞。
我們就這樣看著窗外隨處可見的風景，看了很久很久，我清楚知道霜存在在現實的每一秒，都是對我創造之力的消耗，我清楚知道……但總感覺之前世段的我好像愧對著霜，那就當是對霜的補償吧……
我一直和霜看下去，直到我的能力再也支撐不住，迫不得已地陷入了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