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陳凱婷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個小時才產生了一絲睡意。

正當她終於昏昏沉沉入夢之際,鍾倩羚這時才好死不死致電過來,把人嚇得一個鯉魚打挺醒過來。

陳凱婷趕緊把電話撿起來調到擴音,仰著臉重新躺下,神色疲倦。

原來已經凌晨四點多了。

靜了三秒左右,鍾倩羚訥訥開口:「……你點解仲未瞓嘅?」



……人都被你吵醒了,你還好意思問嗎?

「你呢?」她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光影,思緒一團糟,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點解唔瞓?」

「瞓唔著啊……而且有啲悶。」鍾倩羚那邊傳來被子摩挲的聲音。

她接著說:「平時瞓覺之前都習慣㩒下電話……但而家都刪曬啲嘢咁滯,我又唔敢再上去睇。」

網絡世界太可怕了。



陳凱婷逐漸回過神來,不鹹不淡地哦了聲。

鍾倩羚卻像是想起了甚麼,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她撐著身體坐起來:「你仲記唔記得張靜宜喺打邊爐嗰晚問咗我啲咩?」

陳凱婷心想,都差不多一星期之前的事了,誰還會記得?

「她佢問我,我出去讀咗咁耐書,但之後反而自己一個返嚟,唔會唔捨得朋友咩?」



陳凱婷嗯了一聲,記憶之中好像還真有這回事。

「我根本就冇朋友。」鍾倩羚自嘲地笑了一聲:「又會有咩牽掛呢?」

明明是大半夜,可鍾倩羚的思路卻異常清晰,把人生的起起伏伏都組織成一份報告了,像是醞釀已久的心事終於來到一個臨界點,最後一五一十地在陳凱婷面前攤開。

「我成日都唔明,點解我要刻意討好身邊嘅人呢?點解要逼自己去參與一啲根本就冇興趣嘅話題?」

這些年裡,鍾倩羚不怕承認自己性格硬說話衝,亦懶得左右奉承,可她永遠都抱著河水不犯井水的態度獨來獨往。

結果呢?

小學被排擠,留學被欺凌。

然後,一升上大學就被攻擊了。



她愈說愈認真:「點解唔合群嘅人,就注定要俾其他人欺凌呢?」

夜深人靜,情緒翻湧,陳凱婷一改平日的牙尖嘴利,同理心泛濫到極致。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群居動物,排擠異類係天性掛。」

鍾倩羚吸了吸鼻子:「我只係唔明,點解會有人想害我呢?」

陳凱婷小心翼翼地問:「咁如果我哋搵到嗰個扮你嘅人……」

「搵到嘅話再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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