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凱婷所有關於鍾家的美好印象,鍾文傑只能一笑置之。

那根本只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而已。

但他也不打算解釋。

鍾文傑在嘴邊豎起食指,向其餘兩人打了個眼色,隨即接了電話。

「喂?」他故意挑了個拍不到陳凱婷和喬喬的位置坐下來。



「點解過咗咁耐先聽嘅?」鍾母語氣聽起來有點不滿。

陳凱婷抬頭一瞥,看見鍾母綁著髮髻,還穿了件素色恤衫,樣貌比起當初見面時已經有所不同。

雖然歲月不饒人,可輪廓依舊精緻,如今反而多了份韻味。

「啱啱掛住溫書,冇睇到電話。」

「哦……」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接受他這番說辭。



「做咩突然搵我?」

「我就唔可以關心吓自己個仔咩?」更不滿了。

「可以,當然可以。」鍾文傑敗下來了。

接著便是母子之間的噓寒問暖,不外乎都是詢問生活如何學業如何等等的平常話題。

可陳凱婷老是覺得這氣氛有點怪異。雖說兒女敬畏父母是很正常的事,可鍾母給她的感覺卻有種無形中的壓迫感。



是因為他們早段時間才吵過架嗎?

正當她還在陷入沉思之際,鍾母忽然像是看到了甚麼,聲線倏然嚴肅起來。

「文傑,你後面掛喺度嗰啲衫係邊個著㗎?」

鍾文傑聞言往後一瞧,瞬間石化。

那是喬喬的校服。

​​​​大腦宣佈當機,他沒有作聲。

「唔使瞞住我啦。」鍾母的表情異常平淡:「叫陳同學出嚟啦。」

我??



陳凱婷愕然往自己一指。

鍾文傑無奈地朝她點點頭。

其實她也不該如此驚訝,仔細一想,當初鍾倩羚就是因為從鍾母那邊聽回來的說話,才誤會她和鍾文傑之間的關係。

只是她也不太清楚到底鍾母是從何得知他們成為室友的事實。

過一會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電話就靠在茶几的小燈下,剛好把他們都拍進螢幕內。

陳凱婷雙手就搭在膝蓋,脊背挺得筆直,幾乎把「禮貌」兩字刻在臉頰上。

完美複製了一對情侶初次和家長會面,那種拘謹的情景。



於是她決定先發制人。

「嗰啲衫係樓上嗰戶晾衫嗰陣跌落嚟㗎,我一陣就會拎上去。」陳凱婷在茶几底輕輕踩了下鍾文傑的腳。

客廳的角落裡,喬喬聞言卻有點沮喪,心想自己為甚麼不能見光呢。

可她要聽話,她不能出聲。

「哎。其實我都係嚇吓你哋咋。」鍾母頓時笑容滿面,在鏡頭前擺了擺手:「話時話,冇諗過陳同學過咗咁多年都已經生得亭亭玉立。」

「都係遺傳嘅。」陳凱婷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耳背。

「當時我同文傑姑媽傾偈嗰陣,都冇諗過佢嘅新室友係你。」鍾母又說:「真係有緣!」

恐怕是孽緣吧?



「係喎,咁你媽媽呢?」

鍾文傑一愣。

「小學四五年級嘅時候發生咗啲事,佢走咗。」陳凱婷神色自若地回答道。

話音剛落,鍾母明顯一頓。

幾秒過後,她又忍不住問:「咁,佢係因為咩原因……」

鍾文傑餘光瞟向陳凱婷的側面。

「自殺。」跳樓身亡。



鍾母的表情愈發僵硬,連忙道歉。

「冇事。」她說。

都過去了。

可能是因為意外得知了陳凱婷年少喪母的事,鍾母之後都略為尷尬,每個話題都淺嘗輒止。

最後差不多要掛電話之前,一陣風忽然吹進客廳。

喬喬打了個噴嚏。

那道聲音清晰無比地被手機收進去了。

鍾母的臉色重新垮下去。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她就已經開口:「鍾文傑,入房,我哋要單獨傾吓」

語氣強得不容置辯。

鍾文傑猶豫了幾秒,最後嘆了口氣,拿起電話走進房間內。

喬喬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嚇得淚花都在眼眶內打轉,快步跑進陳凱婷的懷抱裡。

​​「對唔住,我唔係特登……」

陳凱婷對著喬喬搖搖頭低聲說沒事,內心卻在琢磨剛才和鍾母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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