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你鍾唔鍾意我?」

鍾文傑坐在位置上,彎彎嘴角,挪揄的目光上下打量陳凱婷。

—— 喜歡我嗎? 那就試試吧,有何不可?

他其實早就感覺到陳凱婷近來的變化,而自己當然也有心猿意馬的瞬間。

不過,至今為止,勝負欲比悸動的感覺更強。



因此他這樣問出口,無非想嘲笑她不自量力,調侃她心口不一。畢竟她輸了。

但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應。

陳凱婷先是盯著他看了好半晌,然後雙手搓臉深深吸一口氣,說:「關於晏晝嘅事,你應該誤會咗啲嘢。」

話音落下,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見係你,我就直接講。」她雙手環在胸前,表現得似乎相當客氣,實際上卻冷漠得很:「係,我的確對你有好感。但只係一時色迷心竅,過一排就會淡。」



午飯過後,陳凱婷有認真整理過自己的想法。她根本就對鍾文傑沒意思,也許是吊橋效應,亦也許是偶爾得到他一兩句安慰而感到稀奇而已。

其餘都是普通朋友之間的打打鬧鬧,大不了是因為有外貌因素作祟,因此才會頭腦發熱。

「嗯。」鍾文傑有點不知所措。

她斟酌了一下,坦白道:「最近我係有更加了解你嘅,但亦都因為咁,所以我更加清楚我哋係絕對冇可能喺埋一齊。」

太不同了,不論是他們的行為習慣、處事態度,甚至是性格觀念。



也許在別人眼中還有個性互補一說,可前提是至少要有一方願意低頭讓步。

鍾文傑半天沒緩過神,起初還想要藉此壓壓陳凱婷的氣勢,結果反倒敗下去了。

他別扭地摸了摸鼻子,略一頷首:「都係問吓啫,唔使咁認真。」

正正因為知道陳凱婷如此認真,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不甘。

「係講笑就好。」陳凱婷懶懶靠在椅背上,衝著他笑:「啱啱你演技又進步咗。」

既然他只是說出口過過癮,那她也沒必要自作多情,免得把自己弄得像開不起玩笑一樣。

「係呀?」他心不在焉地反問過去。

陳凱婷點點頭,然後站起來,走到窗戶那拿出數件剛晾好的衣服。



洗手間的門口轉眼間便被合上,外面只剩下鍾文傑一人收拾桌子。

他弓著背把碗碗碟碟都疊好,正要起身之際,卻隱約聽到一陣潺潺水聲。

他下意識看過去,一時間心裡不知該作何滋味。

鍾文傑很不想承認這都是陳凱婷三言兩語間所造成的情緒,但此刻的失落和不甘尤其真實。

可能是因為變相被人拒絕,所以才會如此悵然若失,以後會好的。

他轉身走進廚房。

快接近十一月了,晚上涼意滲人,偶然有風從窗簾穿進來,顯得客廳更空蕩蕩了。



過了幾天,陳凱婷上班時又再一次逮到學生吵架了,仍然是上次闖出禍的那兩位麻煩鬼。

說實話,其實陳凱婷平日上課都對學生的恩怨睜一眼閉一眼,畢竟都是小學生,幼稚又衝動,還喜歡仗著會點跆拳道就肆無忌憚地挑釁他人。她本來還可以理解。

可這次不一樣—— 其中一個男孩子根本還沒有復原過來,右手仍要依賴繃帶固定,可他偏偏是吵得最厲害那個。

「你係咪白痴?連咁簡單嘅動作都做唔好嘅?」繃帶男就坐在一旁看他們上課,大概是閒得沒事可幹,便故意高聲挑刺。

一雙雙眼睛頓時落在同一個男孩身上。

「你講咩話?」男孩被看得面紅耳赤,連忙抬腳自證清白。

結果一踢,他彷彿手腳不平衡般左右搖晃,最後整個人跌在軟墊上,惹得哄堂大笑。

繃帶男一手支著臉,在旁邊看笑話:「你睇吓?咁樣唔係咩都做唔好咩?唔怪得佢會唔鍾意——」



說到一半,他就被嚇傻了。

男孩微微張著嘴巴,血液正順著嘴角向外流,逐漸淌到軟墊上。

周圍的同學很快便湧上前七嘴八舌地湊熱鬧,在好奇與害怕的邊緣徘徊。

場面逐漸有些失控。

陳凱婷已經顧不上思考了,條件反射地分開人群走到男孩面前。

只見他臉色慘白口吐鮮血,她嚇掉了半條命,可情況並不允許她遲疑不決。

有絲念頭一閃而過,陳凱婷隨即捧起男孩的臉,抖著聲音說:「你快啲𦧲啲血出嚟。」



男孩乖乖地照著做了,他低下頭一吐——

軟墊上忽然多了顆白色的物體。

其餘學生頻頻退開,表情鄙夷:「咦————好核突呀——」

陳凱婷一臉無語地垂頭瞧著那顆牙,再看了一眼換牙男,然後再回頭瞪著繃帶男。

「落堂之後留低。」她忍無可忍。

兩名小孩終於意識到大禍臨頭,待其他學生都離開道館後才縮著脖子走到陳凱婷面前,目光閃爍。

那時陳凱婷已經換回一身便服,板著臉靠在前台那邊等著他們。

繃帶男比較機靈,深知她向來服軟不服硬,因此小心翼翼道:「對唔……」

陳凱婷打斷他:「講對唔住有用咩?你哋呢排到底係咩事?!」

示軟失敗。

兩個男生再次縮了縮脖子,不敢亂動。

「你哋到底想我點同你哋屋企人交代?」她捏了捏眉心,心煩得很:「當初態度好啲嗰陣你哋唔受,永遠要人勞氣先聽話!」

其實也不過是換牙而已,陳凱婷也清楚自己不該把情緒發洩到學生身上。

但她生怕他們一旦動輒又波及到家長,如果真打算追究她肯定要煩上至少一年半載。

「講啊。」陳凱婷拍了拍前台,怒火正旺:「唔好裝聾扮啞,啱啱唔係仲講得好起勁㗎咩?」

「呃……就係佢,佢搶咗我女朋……」

換牙男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欲言又止,最後單手從褲兜裡掏出電話。

「咩話?」她聽得直皺眉頭,不禁身體向前傾。

繃帶男翻了一個白眼:「喂!唔好成日話係我搶喎!呢啲嘢係先到先得㗎咩!」

「唔係搶係咩?!佢呢排都唔肯理我啦,都係你嘅錯!!」

「仲唔係因為你太蠢所以佢先唔要你咩!」

陳凱婷大吼一句:「停!」

兩人瞬間呆呆地看著她。

「有冇佢張相?」陳凱婷伸出手招了招:「俾我睇吓到底係何方神聖搞到我咁煩。」

換牙男二話不說便拿起電話往她面前一舉。

這下到陳凱婷嚇愣了。她湊近螢幕仔細辨認,一下子回應不過來。

這不就是喬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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