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巫師與德魯伊的逃亡
 
「你有足夠的勇氣,只是沒使出來,親愛的。」
凱特想起里昂對自己的評價。
 
不知道導師對於今晚她的瘋狂舉動,會有甚麼新評價?
驚世駭俗?
她攻擊了一個巫師。
大膽妄為?
里昂從來沒教她借德魯伊之力攻擊任何人。因為德魯伊的天性是治療,不是破壞。




墮落黑暗?
凱特從來都沒有過要殺死一個人的念頭,但經過了今晚,她不再確定。
 
「你還好嗎?」森林貓一改以往頑皮性格,主動蹭著凱特的手臂關心她。
「小不點,我很好。」凱特灌了一口花茶,看著梳化上的熟睡女巫。兩人從森林跑出,才剛看到木屋的輪廊,巫力虛脫的洛維莎就搖搖晃晃倒在凱特身上。凱特不是里昂,沒法變身成一隻獅子馱走洛維莎。
 
幸好,凱特量了洛維莎的脈搏,讓洛維莎喝下恢復體力的草藥後,情況便穩定下來。直到明月當空,洛維莎這才勉強從梳化爬起身。
「沒人追來?」洛維莎聲音嘶啞。
「沒有。」凱特坐在梳化邊上,換下濕冷衣服後的她,雙手仍然顫抖。「我不會殺了他吧?」
「如果是就好了。」洛維莎聲線雖然弱,但看起來好了很多。「我不覺得他死了。」




「謝天謝地。」凱特雙手掩臉,頭頂卻被一隻涼涼的手按住,像在懲罰她的烏鴉嘴。「不用擔心,你不是殺人犯。」
凱特睜開眼,洛維莎迅速收回手,似乎不習慣安慰別人。
「如果他沒死,他遲早都會找到我們。」
「那我們該怎麼辦?找警察?噢,糟糕,拉森呢?拉森不會被他殺了吧?」
「巫師不敢光天化日…即使是夜晚,都不會殺人類警察,你放心好了。獵殺者是受巫師長老會管理的,他們斷不會對人類發動戰爭。」
「獵殺者?」
「專門獵殺黑巫師的巫師,而且獵殺者肯定會對那警察用記憶符咒,你放心好了。」洛維莎在梳化上坐直身子。
「小不點,去跟你的森林朋友通知聲好嗎,替我們注意有沒人接近我們。」
森林貓嗚鳴了幾聲,尾巴高翹在起居室巡視了幾圈,才跳出窗外。
洛維莎輕扯嘴角,這好像是凱特與她相處以來,第一次看到她笑。




「戴維斯抓不到我去長老會領賞是不會放棄的。他已經追殺了我一整年,我很清楚他的脾性。」洛維莎說,「但我不明白他是怎樣盯上你的朋友,休不是一個眾所周知的黑巫師姓氏,林奈斯才是。」
「林奈斯?」
「我的姓氏。」
「聽起來不太黑暗,你又不姓布萊克(Black)。」凱特開玩笑。
「你應該逃跑,真的。」洛維莎認真瞪向凱特。
「我長得像一個懦夫嗎?」凱特的勇敢,連自己都覺得驚訝,「好人的沉默也是罪行。」
「你的那個亨利,也是個好人,我想。」
「他不是我的。」凱特強調,「他只是我第一個巫師朋友。」
沒人想跟怪胎做朋友,凱特的養姊曾給她甩過這句話。
「我離家之後,是亨利幫我在倫敦找到第一份工作,若不是他,我可能會流落街頭。」
「你?流落街頭?」
「你不信?我是離家出走的。」凱特想起往事總不太愉快,「我養母堅找我要去上大學,我不願意,就這樣。」
「哦。」洛維莎沒再追問。
凱特認真提出建議,「我們該在日出前離開。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你的傷養好,再想辦法報仇。」
「你認真的?但你的工作,你的貓…?」




「亞倫根本不在意書店有沒有客人,我就去跟他說要離開去度假。小不點本來就是從森林裡來的貓,沒了我牠還也能生存的。」
「你這麼確定?」洛維莎以嶄新的目光審視凱特。「跟我一起逃亡?不怕再被攻擊,像今晚這樣?」
「我不會害怕。」凱特輕聲說,「我想我的勇氣終於使出來了。」
 
涼風吹醒夏夜,好像遠方而從未相見的的德魯伊導師也聽見了凱特的話。
里昂會說甚麼呢?
 
是逃避?還是一次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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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凱特的"森林情報網"的監視下,仍然未見獵殺者蹤影。
「森林情報網?」凱特不讚同洛維莎的命名。「那是哪門子的名字?」
「也許戴維斯會找到小屋來,在我們走了之後。」洛維莎提醒道,看著凱特將衣褲捲好整齊放進行李箱,看上去真的好像要去正經度假一樣。




「放心,植物們都會幫忙的。」
 
洛維莎再一次體會到大自然都聽德魯伊差遣的威力。
凱特輕哼著歌,緊鄰木屋的兩棵大樹在她催生下,將濃密枝葉伸展到屋體四面的窗戶,乃至大門。
 
洛維莎摸著她那隻失而復得的法器。「我還沒有謝謝你,幫我找回手環。」至少,洛維莎能施咒隱藏自己的黑巫師氣息了。
 
「不客氣。」凱特將剩餘的行李放進車尾箱。
車是凱特冒險返到鎮上,向亞倫借來的。
 
洛維莎有整整一個小時,在屋內乾瞪著眼擔心,想像凱特會被戴維斯抓住綁到她眼前。
 
「好了,現在我們有甚麼打算?」凱特坐進駕駛座問。
洛維莎再一次驚覺年輕德魯伊沒這麼年輕,起碼她已有了駕照。
「第一步,請嘗試不要出車禍。」




「洛維莎,請相信我,駕照是合法得來的。」
車燈照亮了幽暗的鄉鎮道路,凱特點開了電台,瑞典歌旋律歡快,稍為消除了恐怖片氣氛。
「先去斯德哥爾摩。」洛維莎建議。
「從現在開車去?我不確定這後半夜我能醒著五個多小時。」凱特的口吻很輕鬆,不像一個準備逃亡的人。「先去卡爾馬市吧,我跟亞倫說好了,他可以去那裡領回他的車。明天再買車票去斯德哥爾摩,戴維斯總不能襲擊一輛有幾十名乘客的車吧?」
洛維莎只好點頭同意。「然後我們去倫敦。」
扔下的炸彈差點讓凱特急剎。
「你真幸運我有帶上護照。為甚麼是倫敦?你在那裡有認識的人?」
「"雷鳥"。」洛維莎進一步解釋。「我母親說過,若我遇上麻煩,讓我去倫敦找一個叫"雷鳥"的巫師,除此之外,她沒有再解釋,她有時候神智不太清醒,但她說雷鳥可以保護我的時候,完全不像在發病。」
「噢…」凱特聲音軟軟,「我很抱歉。」
「不用,那也是我儘量不用黑巫術的原因,神智容易變得不清醒。」洛維莎提醒,「除了黑巫術,我會的咒語不一定足夠保護我們。而如果我用了黑巫術,等於提供了坐標給戴維斯。」
「放心,我也會反擊的。」凱特安慰,「這個雷鳥還能保護你。」
「假如這人是真實存在的話。」
洛維莎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裡,平靜地接受睡意降臨,因為她知道受過橡樹祝福的德魯伊,是她可以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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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卡爾馬後,他們馬不停蹄地登上了開往斯德哥爾摩最早的巴士,草草地在車上補足了睡眠,他們成功到達斯德哥爾摩時,脖上的腦袋還穩穩當當,沒被巫術殺死。
 
「你回來了?那我出去一趟。」兩人住進隨便選的小旅館。在補眠一頓後,洛維莎聞著薯條香氣醒來。
「去哪裡?不是明天一早就去機場嗎?先吃吧。」凱特還將兩包藥草推給洛維莎,「一包是喝的,另外一包是泡浴的。」
「我要去尋寶,藏寶圖在這裡。」洛維莎點點腦袋,「有一年我們都待在斯德哥爾摩,我父親在這裡藏了些現金,說方便日後我們逃亡時用,裡面有我們的備用護照。」
「備用護照?」凱特沒聽說過這種奇怪說法。
「假護照的意思。」
「啊…」凱特尷尬地轉換話題。「你們被獵殺者追了多久?」
「五年多吧。」洛維莎草草填了肚,拿起面紙擦手。「五年前我母親被一個獵殺者偷襲殺死後,我父親就更瘋狂地研究黑巫術了,更容易惹起獵殺者的注意。」
 
吃飽喝足後,洛維莎謹慎地戴上金色假髮才出門,順利取到了錢和護照。回房後,凱特正拿著巫術書閱讀,那是凱特一時想起,向亞倫借車時,從書店裡帶上的。
「洛維莎你來看看,裡面都有甚麼咒語?」洛維莎擠到凱特旁,床上滿是舊紙堆和酒店髮精氣味-來自凱特,她平時總束起馬尾,但現在黑髮散披在肩前。
「都是效用簡單的咒語。」洛維莎指著一個較短的咒文,「比如這個咒文,中,"Tolle flammae",燃起火焰的意思。咒文界定你的需求,需求愈複雜,咒文就愈複雜。」
「好像很難學,拉丁文啊。」
「德魯伊的能力很容易?」
「呃,很多時候,我只是用心發出請求。」凱特不好意思起來。「有時候動植物不一定聽我的,跟它們愈熟絡,答應請求的機會就愈大。」
洛維莎又往後掀了幾頁,好奇的凱特又指著書頁問。
「這些花紋又是些甚麼?」
「咒陣,這是圖樣,真正的咒陣要用特製墨水畫在圖紙上,用巫力驅動才有效。」
「有沒記載黑巫術的?」
「這些書都沒有」洛維莎翻到扉頁,指著上面的拉丁文翻譯,「本書不刊載任何黑魔法咒語,所有黑魔法是邪惡的化身。」
「邪惡?獻祭那種嗎?」
「嚴格意義的黑魔法只涉及生死,比如奪走生命來詛咒別人,有犧牲品的那種。但很多禁忌失傳的咒語都被視為黑魔法,因為咒語裡都包含向黑暗祈禱的意思。」洛維莎小聲念出來,「闇暗之主(Tenebris Dominus)。」
「但是像戴維斯那種能殺人的咒語。又不算黑魔法?」
「一個能持續五分鐘的火焰球都能殺死人類。是的,但不算。」洛維莎回答,「世上很多事情本來就是沒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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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凱特在夢中將這短短兩日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後,里昂在帳蓬裡拿了一本薄薄的草藥書給凱特,裡面記載著可緩和洛維莎傷勢的藥。
 
凱特花了些時間默記,放下書,開始提問。
「你不問問我為甚麼要做這個決定?我又…暫時拋棄了一切,穩定的生活。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又在逃避。」
「這又麼會是在逃避呢?」穿著亞麻色斗篷的里昂,一改前兩天的夏日裝束,她反問,「你只是去解決那件一直仍未解決的問題。」
「亨利的死。」凱特主動提起心中的創口,但她的傷口不止一個。
「起碼,你得到了一個答案。」里昂安慰地拍拍凱特的肩。
兇手的名字。
想起戴維斯,凱特不由得緊握拳頭。
「我的獸靈修練不會荒廢的。」
「當然不會。」里昂笑了一笑,「現在是你在現實裡修練獸靈的時間了。尋找真實的自我就是修練。夢中模擬出來的險境,只是想讓你激發潛能。如今你已經碰上這機會了。」
凱特有些慚愧,她的確認為自己勇敢了一點,但這足夠嗎?
「我不知道我能撐多久。」
「你不是獨自一人。」
那雙灰藍色眼睛看往凱特,充滿關懷和對學生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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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房後,她們坐上開往阿蘭達機場的彩虹巴士,洛維莎皺緊眉,點算著從她父親那裡繼承的錢,那些鈔票都藏在牛皮紙袋裡,兩人活像一對臨時逃跑的毒販。
「怎麼了?洛維莎?錢不夠?」
「錢好像比我記得的少些,不過可能是父親記錯了。」洛維莎聳肩,拿出新買的手機和手機。「騙子都喜歡誇大。」
「讓我來吧。」凱特自告奮勇幫脫離現代手機生活很久的洛維莎設定手機。
「你最好不是在幫我的手機設定奇怪的鈴聲。」
「不是,我是在幫你綁定我的信用卡。」活像隻待宰的肥羊,凱特的微笑看在洛維莎眼裡很是傻氣。「你是在訂旅館?用你的錢?」洛維莎偷看手機熒幕,那看上去是個預訂酒店的手機程序。
「別跟英國人談論錢,那很不禮貌。」
「你昨晚才說你是被收養的。」
「好吧,你也沒錯,我是十歲時才在亞洲被收養,但我是個英國人沒錯。」聳肩,「但我得聲明,我不太喜歡倫敦,但願雷鳥真的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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