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Candy已把我拉到她的面前。
她站起來,黑色長髮直垂腰際。
「表姐,我給你們介紹喔!這是我最棒的補習老師軒哥哥……軒哥哥,她是我表姐雨晴!」
聽到這麼奇怪又獨特的名字,我更加肯定,我沒有認錯人。
然而,雨晴的眼神只是輕輕掃過我的臉,禮貌地微笑著,淡淡地點點頭︰
「Nice to meet you。」
我困惑了。
『我還以為我們見過……』
這句話我說不出口。



Candy不給我時間多想,馬上又拉我到飯桌前,端來一杯茉莉花茶,再攤出一堆課本:
「軒哥哥喔,今天那個變態Miss Chan又刁難我們啦!你看你看,她要我們明天交整個revision3,整整40題喔!而且這裡還有5題advanced……軒哥哥!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啦?!」
我連忙把目光收回來︰
「我……我當然有在聽!5題advanced是不是?那就快點算啊!」
「唔唔唔……」
Candy彷彿察覺到什麼,把臉側過來攔在我和雨晴之間,嘟起小嘴說︰
「軒哥哥……你今天很奇怪喔!」
「哪、哪有?!妳啊,又想讓我幫妳列式對不對?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那樣的話妳學不會的,妳再撒嬌也……」
Candy刻意瞄了瞄雨晴,臉上露出小惡魔的微笑,壓低聲音說︰
「如果是她的話,你死心比較好喔!她已經是人家的未婚妻啊呀!」


「胡說八道什麼啊妳……人小鬼大!快給我做數學題吧!」
Candy扮了個鬼臉,才終於肯做她的功課。

未婚妻……
這個詞語對一個year 2學生來說,比「買樓上車」還要遙遠和不現實。
我心裡渴望著,這一切只是Candy的惡作劇。
然而,不管我如何投去詢問的眼神,雨晴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我幾次借故經過她附近,她的眼神始終只對準手上那本英文書。
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卻沒有為我抬起過半分。
一直到兩小時後我跟Candy補習完,她才終於抬頭,再次展現那個禮貌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笑容︰


「再見。」

七年後的重逢,換來的,竟然只是一句「再見」……

我表情僵硬得笑不出來。
Candy把我送到門外,把傘遞給我︰
「雨還很大喔!軒哥哥路上小心啦。」
我答應了,還步進電梯裡,讓Candy安心關上門。
然後,我在下一層離開電梯,跑回Candy家那一層。

幸好,走廊上靜悄悄的,也沒有閉路電視,沒有人會看到我要做的事。
我躡手躡腳走到Candy家的大門外,傘架上,另一把天藍色的摺疊傘正安躺著。
拿起來細看,雖然品牌不同,但相似的顏色,相似的長短……她的品味,根本沒改變過。
既然沒改變過,她又怎麼會不記得我?
我悄悄把她的傘據為己有,然後,放下她七年前給我的那把天藍色的傘。


傘柄上,已經綁上了寫著我電話號碼的便條,只要她一打開傘,肯定就會看見。
一想到她發現傘被調換時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把這笑容隔著大門送給她,轉身離開了Candy的家。

傍晚時分,雨仍然下得很大。
我冒雨跑回九龍塘站,腦袋卻彷彿可以把雨點蒸發似地熾熱,不斷重覆著一個念頭——

當初告別時,她叫我看見雨點時要想起她;
這次好不容易在雨季中重逢,我要她重新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