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阿悅聊天,本來是為了放鬆,沒想到,聊完之後,思緒更紛亂了。
阿悅走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氣氛彷彿很差。她那半開玩笑的拳頭,到底是真是假?
那個晚上,我翻來覆去,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在Lecture Hall後排正中位置等阿悅。她依然像往常一樣,提早5分鐘到。
不過,如果是往常,她肯定馬上跑到我身邊坐下;這一天,她進門之後四處張望,坐在角落裡。
我一直看著她,然而就在四目交投的瞬間,她別開了臉。

我拿出電話,發message給她︰
『喂,阿悅,不過來坐?』


她拿出電話看了一望,收起電話,低頭翻著教科書。

早幾天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
這次,我感覺到她是明擺著的討厭我了。
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我們聊得很愉快啊!
2小時的lecture,我一直在反覆想著昨晚的對話。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起昨晚說過什麼得罪她的話。

於是,在下課時我甚至顧不上同學們的目光,攔住阿悅把她拉到Lecture Hall後方的樓梯轉角︰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但如果昨晚惹了妳生氣的話……算我錯。」


「你沒有錯啊。錯的是我。」
我拉住要走的她︰
「喂!把話說清楚啊!現在到底什麼跟什麼啊?我惹你討厭了嗎?」
她甩開我的手︰
「是!的!你那種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樣,不知進退又畏首畏尾的個性,最讓我討厭了!」

如此直截了當的責備,讓我失去再說一個字的能力。
我看著她興沖沖地跑遠的背影,說不上自己到底是比較心痛還是比較生氣。
或者她說得對,我的確是自己都搞不懂狀況,也搞不懂自己。
現在我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從進大學以來跟阿悅建立的友誼,經已分崩離析了。



後來,我行屍走肉地去上完下午的課,再趕去跟天朗會面。
我們約了下午五時。
在車上,我的思緒無覆制止地重演著昨晚的事。
長椅、黑雲、酒瓶,還有阿悅長長的眼睫毛。
我的思緒突然定格在阿悅的臉離我無比接近的那一刻。

我,是不是錯失了什麼?

我一邊反覆問自己這道問題,一邊沿著尖沙咀的星光大道,走向Starbucks。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兄妹都喜歡Starbucks,但這次約會……這次約定的地點並不是上次那家,而是星光大道上的Starbucks。
一個尖沙咀,到底要開多少間Starbucks才滿意?全香港都塞滿Starbucks好不好?
連這都可以讓我不滿起來,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情到底有多煩躁。

雖然是閒日,星光大道上還是擠滿了自由行。


大聲談笑著的他們,熙來攘往;我穿插著其中,彷彿一隻落魄的幽靈。
幾個人走過,碰到我的肩膀,沒說半句對不起,我回頭瞪著他們。偏偏此時,又有幾個人走過,雨傘的傘尖敲在我頭上,還是沒說半句對不起。
我感覺到一團火在頭殼裡燃燒,卻又馬上熄滅。
因為我突然懂了。
我在氣的,其實是這個沒用的自己。
而且,原來暗沉的天空又再下起綿綿密密的雨來。

今春的雨,似乎格外誇張。
走到Starbucks時,雖然打了傘,但我的褲管還是濕透了。我走上二樓找了個位置,遙遙看著風起雲湧的維港。
等到約定的時間過了十五分鐘,我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天朗。

「Hello!Long’s speaking!」
「呃……我是阿軒,我已經在Starbucks了。」
對方沉默了三秒︰
「……咦?啊!原來我們不是約了晚上嗎?Sorry!Sorry!等一下啊!我馬上到!馬上就到!」



這一刻我確定了。
這個大哥,遠比他妹妹還要奇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