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溫梓澄隱隱約約聽到鬧鐘響聲,他皺眉呻吟,閉著眼伸手在牀邊亂摸試圖阻止這煩擾的聲音。摸了好一會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啪噠一聲,雖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他還是聽出這是手機從牀邊掉到地上的聲音。

隨著手機落下,煩厭的鬧鐘響聲消失了,溫梓澄翻身把臉埋到枕頭裡繼續倒頭再睡。

溫梓澄不是一個有賴床習慣的人,甚至搞不懂賴床的這種心態。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為了確保擁有足夠精神而不會在工作期間暈倒已經花了六小時來睡覺,如果起牀時還要多睡一會就未免太浪費了。所以從小養成了一個良好的規律,鬧鐘響三下內就必定會起牀。

即使溫梓澄有意欲睡「回籠覺」,但長年累月規律的習慣令他沒有太大的睡意,只是昨晚的經歷令他疲憊不堪,便閉目養神,放空腦袋。

溫梓澄昨晚接載了一位年輕男性白領,大概十時左右在的士APP接到訂單,上車地點是蘭桂坊一間酒吧,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身為夜班「的士佬」,溫梓澄最討厭醉酒客人。他們帶著滿身酒氣、步態蹣跚、東歪西倒。如果你運氣好的話,最多遇上叫不醒的客人;運氣欠佳的時候,就要做好徹夜洗車清潔的覺悟。

當然,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溫梓澄還是有遇過不鬧事、不麻煩,非常乖巧的客人。

再次回到昨天的慘況,那個在蘭桂坊酒吧上車的客人果然不出所料喝得爛醉如泥,步伐彎彎曲曲,純白色的裇衫上滲有幾處又髒又黃的污垢,不難想像裇衫的主人剛才是吐得多麼精彩。

溫梓澄打開車門後,他的同伴艱難地把他弄上車。


「司機大哥,麻煩你一會看好他,少爺仔出事我們就糟糕了。」溫梓澄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們已經離開了。



他無奈搖頭嘆氣,喃喃自語道:「你們難道沒有想過親自送他回家嗎。」

不知道是因為還有大量酒精殘留在他的肚子裡,還是因為溫梓澄趕著接下個訂單而不自覺地加速了幾次。到達目的地後,還沒來得及下車,男子「哇」一聲便吐出來了!車裡很快瀰漫著一股帶有酒精的酸臭味。

溫梓澄猛然嚇得目瞪口呆,他轉頭望向那個「兇手」,企圖用最凶狠的眼神來表達自己萬分憤怒的心情。殊不知,不但憤怒的心情沒有傳遞到,就連一個眼神也沒有交換上,因為他竟然睡著了!

溫梓澄一臉茫然,被喝醉的客人追著罵也沒有此刻狼狽。他對著半分鐘前吐得滿車滿地都是的客人,用上最禮貌的聲線道:「先生,到了,你還好嗎?」

男子動也不動繼續維持著剛剛吐完的姿勢,彷彿好像沒有聽到溫梓澄說話似的。臉往下朝埋在膝蓋中、上身向前彎曲、從司機前座看起來好像九十度鞠躬、揹著從上車到現在還沒脫下的黑色背包、而雙手則無力地垂在兩旁。



真是有夠奇怪的姿勢。要不是男子時不時細聲地呻吟著,溫梓澄差點拿起手機撥打九九九了。

他無奈地抬手扶著額頭,從司機座位走到後座並打開車門,興許是他的動作過大,男子身體一顫卻沒有醒過來。溫梓澄雖然萬分不滿,但也只好想法子解決面前這個窘境。

溫梓澄把他扶起,輕柔地拍打著他的臉,「先生,醒醒吧,已經到了。」

由於男子醉得歪歪斜斜,溫梓澄一直沒機會沒看清楚他的臉。直到現在,男子因為渾身泛力,被他扶起時向旁邊傾斜,頭就這樣恰巧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晚上的街道夜深人靜,元朗的村屋範圍更是人煙稀少,四周也找不到一扇亮著燈光的窗戶。溫梓澄把車停泊在馬路邊,沒有街燈的夜路一片昏暗。

靠著車裡僅有的微黃光線,溫梓澄低頭看到一頭咖啡色的頭髮梳理得井然有序,一攝似乎是因醉酒緣故而弄得凌亂的碎髮稍微遮住額頭。一雙劍眉蹙起,仍然緊閉著的雙眼掛著長而濃密的眼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 

正當溫梓澄仔細端詳這個人的容貌時,男子突然張開眼睛,就這樣毫無預兆之下四目對視著。 男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視線從下而上的望著溫梓澄。眼神一片迷離顯現著幾分醉意,此刻這雙靈動的眼睛近距離凝望著溫梓澄。



在暗黃的燈光下,他光潔白晢的臉頰泛著紅暈。溫梓澄望進他的雙眼,看不清楚他的眼眸是深邃烏黑色還是漂亮的琥珀色。

突然,那個人伸手推開溫梓澄,趁着他往後趔趄了好幾步的時候走出車外。他站在車門邊緩一緩,待雙腳站得穩後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溫梓澄被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弄得目瞪口呆,過了半響還是搞不清剛才發生了甚麼事情。一臉疑惑思考著,這個人是扮醉還是酒醒了卻賴著不走呢?

回過神來發現馬路對面的一扇窗戶透出微弱燈光,他才意識到那個人已到家了。

再回頭看著車裡一片狼藉,輕輕揉揉眉心,「那個人看來應該家底不錯,西裝革履,還住在這種地段,剛才就應該果斷拉著他,把清潔費算好才讓他走。」暗罵自己蠢得可憐。

最後,溫梓澄只好認命地提早下班,把車子從裡到外大肆清潔一番,確保沒有味道才回家。

再次響起的鬧鐘把他拉回現實,他緩緩地支起身體,使勁揉揉眼睛令自己清醒過來。

簡單梳洗後便急急忙忙出門,難得找到一份不錯的兼職,溫梓澄可沒有膽子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