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頭髮、碎石、樹叢、天空……
  眼前的世界在翻動,彩色混糊成一片。在瞥見一片灰藍的一刻,人已「噗通」一聲沉進那片水裏。
  水底一片黑,被她打進水中的氣泡一大團的擋在眼前,她冷不防吞進一口水。慌亂的又踢又撥,好不容易掙扎回水面,連連咳出已湧進氣道的水。雙腿蹬數下,終於摸索到河床,踮起腳,她節節走回岸邊。
  踩到石地的一刻,她立時四看,找到一石洞,便迅速躲進內。
  找到石洞的掩護,她仍未放鬆,在地上拾起一塊磚頭大的石塊,貼近洞壁屏息站着。
  河流翻翻流水聲和着亂掃樹林的狂風,蓋過遠在丘頂上的混戰聲,令她難以掌握形勢。
  傾聽良久,一陣謹慎的步聲悄悄偷到洞外。
  濕髮黏在女皇臉頰,她卻沒有撩開的閒情,緊捏着石子,用勁呼氣壓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無息地更貼近石壁,另一手已成抓狀,預備砸空時還能嘗試扣捏對方喉嚨。
  舉起到半空的一隻手緩緩從石壁旁突出,提着雙臂示意「沒敵意」的加特移步到洞口:「陛下,是我。」
  全身繃緊的女皇,聞言放軟雙手,石頭也落地、發出一聲悶響。她僵硬的臉容閃過一刻欲哭的脆弱,臉龐低垂,身體便如綿絮飄晃一下。


  加特手臂才動一動欲接着陛下,她卻已自伸手一扶石壁站穩了。
  深深透一口氣抬頭,雖然臉色蒼白,但她已回復一貫的高雅莊嚴,讚賞地頜首:「謝謝你,加特。」攤手引向洞內。
  "王座是一張單腳椅,無論遇上多大挫折,要穩坐其中,就不能挨倚向任何人。"
  她不會讓亡父失望、不會讓下屬失望。
  他望她良久,垂臂在身體兩側、先立正敬禮才隨她進洞中。
  「其他人呢?」
  「回陛下,我隨着您到丘下來時混戰尚未平息,有的衛兵亦已分散。根據演練,生還的人會回宮集合,再行商討對策。現在天已黑,該待明早清晨再起行。」
  「宴會趕得及嗎?」她立時問。
  發生了意外,她仍念着職責安排;加特對這份固執沒半分意外。
  強悍的女皇,國家的問題、自身的煩惱從不敗露人前。


  而作為護衛統領、她的下屬,他會盡一切配合她。
  「若陛下能在第一線曙光時起行,還能在宮中稍作休息。」加特邊計劃邊道。她聞言滿意點頭:「就照你意思辦。」說着,曲膝要坐下。
  大腿稍動、肌肉一拉扯,便突然撕裂般劇痛起來,叫她腿一軟,失衡撞向石壁。
  加特出手如迅電,一把抓她手臂便往回拉,讓她反向懷內倒。
  確定已把她穩抱懷中了,才將痛得咬牙無聲的她輕放到石地上。
  他脫掉身上的鋼甲跪在她身側:「恕我保護不力,讓陛下受傷了。」語氣平靜,眉頭卻已深深鎖起。看着染污裙子的鮮血,她咬齦搖頭:「少少皮外傷。」小小的抖顫從喉間偷出,但她始終沒有承認痛楚。
  瞟她一眼,他把手袖捲起到肘子,便提着她的裙擺,開始慢慢往上退。
  由足踝到小腿,看着皮膚逐寸裸露在人前,頭腦再冷靜的她還是會害羞,按住了他的手,心裏怦然亂跳。木然望着搭在自己手背的纖纖小手,他胸前也微微升溫,識相地避免注視她,沒有強行再往上,卻也沒有把裙襬覆回。
  在這膠着狀態中,唯有她急促的氣息,吹過他脖畔,氣流溫暖潮濕。
  慢慢地,吹在他脖上的氣息平靜下來,遺下一層沁涼,小手也隨之放開。


  像個內疚的小孩一樣低了頭,她小聲道:「請繼續。」
  「冒犯了。」他簡短道,再次把裙子向上拉。
  她的肌膚粉嫩且滑不溜手,兩條白皙細緻的腿隨着裙襬縮起而一寸一寸展露在他眼前,猶如解封的精品,將他的目光緊緊吸引住。他指尖所到之處,引發她大腿微燙,泛起的紅暈洩露興奮。
  再把裙子掀開,傷口便表露無遺。
  她才瞥見血口,心臟便徨恐驚揪一下,雖然努力按捺了一切表情,但她的目光也迅速調向一旁,不敢看清那模糊的一片。
  大腿外側,六寸長的傷口向上延展至近乎腿部頂端,傷口周圍沾着泥巴碎砂。腥紅的血在她淡色的肌膚上形成強烈對比,也染紅了點綴內褲的蕾絲圍邊。強逼自己從恐懼之中冷靜下來,她終意識到最私密的地方快要暴露人前,雖知療傷要緊,但還是不動聲色地伸手掩捂了蕾絲圍邊,捍衛矜持的底線。
  面對她掌下半掩半現的誘惑,他脖子溫燙了,卻只脫下襯衫,規矩地讓目光鎖在手中的布料上,把它撕成長布條。
  襯衫下的赤裸上身,刻劃着肌肉線條;壯健的手臂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的腿輕柔抬起來,放自己腿上。日積月累的訓練給予他一副強蠻野性的身軀,方才戰鬥中流下的汗水遺存雄糾糾的氣味,使她腦筋混沌了。
  加特的身體、氣味……
  這就是「男人」……
  她呆望那張不知從何時起已成熟、起了棱角的臉出神,直至心臟猛然一跳,才窘困低頭,自責地咬了唇,緊皺了眉。
  身為女王,在誰人面前產生如此虛弱感,都不該。
  不知有否留意到她的窘態,他只面不改容地繼續用布條為她包紮傷口,指尖不經意輕劃過她大腿內側,在她的私密花園外徘徊,若即若離地挑逗。
  連日舟車勞頓,加上衣服濕漉的寒冷、受襲的驚徨、未能幫上忙的挫敗……
  各種狀況早已教她身心俱疲,現在又陷入如此尷尬的局面,連在貼身護衞面前也得也得竭力保衛私處,再強悍的她終究一點點崩潰了。


  眼前逐漸模糊了,但打轉在眼眶中的淚,她無論如何不能任之垂下。
  瞥瞥倔強地睜大着眼的她,他用布條好好打了個結。
  厚大的手掌覆在布上,溫度傳導至她皮膚下:「多得了陛下,今天的任務很順利。」如一貫平板的聲線,在這刻卻透着溫柔:「因為陛下勇敢的保護了自己,我和手足才能成功確保您的安全。」
  「我……恐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受保護……」她心中的鬱結卻在低沉柔和的嗓子裏無聲無息地鬆開。
  「皇家護衛就為陛下而活,為您拼上性命是我們的職責。陛下若要擁有最精悍的護衛隊,必先盡責的照顧自己。」他一臉理所當然,毫不怯畏的直視她尊貴的翠眸,敲動她心靈。牢牢看她須臾,他的表情放鬆了,嗓音也更輕更軟:「我的命,屬於陛下。」
  明明只是聊表忠誠的話,嗓子中卻有一種她從未聽過的磁力,使心臟輕快跳動一下,耳畔至脖端便也酥麻起來。
  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臉龐向她傾攏,直至兩唇相隔不過一寸,彷彿已能傳遞唇溫。
  本稍為平靜下來了的心跳,又逐秒加速,她緊抿着嘴,不知所措地等待,卻連等待的盡頭是什麼也無從想像。
  這距離流連了悠長的一瞬,他目光垂下,身軀便緩緩遠離,翻身在她另一側靠牆坐着。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