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和我的緣份》

網絡散文
《老師和我的緣份》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
「老師，緣份的緣和綠色的綠太像了，我還是分不清。」
放學鐘聲響起，同學們紛紛離開了班房。只剩下我和女班主任。因為家境條件不好，父母早出晚歸，所以每天放學後，班主任都會和我留在學校裏輔導我完成功課和溫習。我並沒有絲毫不情願，反而覺得這樣還挺好的。父母在外工作賺錢，毋須擔心我安全。亦有老師照顧我學業，功課上的問題也可以隨時提問。
最重要的是，她能給我溫暖。
是的，因為與家人的相處時間少，自然缺乏父愛和母愛。因此較多的安全感和照顧，是來源於這位女老師。日子長了，自然會對她產生依賴。
//


這天天氣很冷，隱約看見窗外下起了毛毛細雨，又是我和女班主任溫習的傍晚。她回應我剛剛提出的問題，正教我寫「緣」。
「緣和綠的部件是不相同呢。緣是彖，綠是彔。筆劃自然有分別，緣是這樣寫，綠是這樣寫……」
……
「先把錯的字擦去吧。」
她從萬能的口袋憑空變出一個橡皮擦。
……
「這是老師送給你的橡皮擦，老師欣賞你乖巧聽話，要繼續努力讀書呀。」
我雙手接過橡皮擦，心裏莫名的小感動。
「其實你知道嗎。即使是老師我，也會經常犯錯。有時擔心教學內容會否太難，令你們難以理解。有時擔心教學方式會否太沉悶，令你們興趣大減。有時擔心衝口而出的責罵，會否對你們的自信造成打擊，傷害。有時緊張你們的一切，多於緊張自己的健康。我並不介意我沒有私生活，我希望我付出的時間和投入的心機，能讓你們成為更好的人，能讓你們擁有更好的未來。關於我其他的，並不重要。」
我看著老師的雙眼，眼神裏充斥着無數的委屈和心酸。眼眶紅紅的，鼻子紅紅的，淚眼汪汪的。一滴淚水奪框而出，從上往下劃破了臉頰，淚如雨下。


我站到老師的旁邊，伸手輕撫着老師的背部，嘗試安撫着老師，給予溫柔與陪伴。這刻無需飲泣吞聲，只需好好的把情緒發洩出來。其實我深知，作為小朋友，能提供的幫助為零。就像家裏的很多事，都是成年人才有辦法解決。我只能一直束手無策地站在角落。心裏滿是不甘和自卑。
「為何我不能早一點出世？」
……
「為何我不能快點長大？」
……
「為何我現在還未是成年人？」
……
「為何我未能照顧和保護老師？」
然而帶着了這些問題，一直到了小學畢業的那天，她送給我的橡皮擦從來沒想用過。
那是因為我知道，橡皮擦是有用盡的一天。


我很喜歡我的老師。
我並不想就此結束。
//
時光荏苒，到了中三的暑假。
因為選科是個挺重要的決定，或多或少關乎對高中生涯規劃和未來路向。於是我開始培養自己的興趣——寫作。
我翻弄着書包，摸索到書包的暗格，從中取出一個小盒子，裏面收藏着當年老師送給我的橡皮擦。
一直以來，我好好保管這份珍而重之的禮物。你問我踏入中學階段，還需要用到嗎？當然不是。只是心裏從未忘記這位恩師。如果當時放學沒有她照顧我，也許父母的負擔會更加大，我的成績會一落千丈。如果當時沒有她照顧我，也許我的童年就此沒有保護和溫暖。是她，令我能寫下這個故事。也因為她，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抬頭望出窗外，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不再下着毛毛細雨。柔光透過窗戶折射到我手中的橡皮擦，太陽很溫暖。不知道此刻的她，有沒有被陽光溫暖對待。
我多麼想再遇見她。
//
暑假結束了。那天是正式踏入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心情沒有太不安，只希望會是個和藹親切的老師陪伴三年。
只是看到新班主任踏入課室時，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
啊……竟然是……是你！
……
小學的班主任三年後成為我高中的班主任。


//
願望實現了。
久別重逢。事隔多年，竟然還能再遇見你。
我走到了老師面前。遞出當年她送給我的橡皮擦。
「我現在總算可以分清楚緣份的緣和綠色的綠了。」
……
「就知道你從來不會令我失望。」
……
那天放學後，我們還是留在課室裏，暢談了大半天，無所不談。互相關心大家這幾年的狀況。
「比起小學老師，我更想成為中學老師，感覺年輕青春的中學生更易相處。那幾年，我處於半工讀的狀態。 為了期間有一份正職養活父母和照顧自己，就以合約教師形式簽約成為小學老師。直到你畢業那年， 我亦不續約相繼離開了小學。從來沒想到，三年後仍以相同身份和關係與你重逢。」
……
也許這就是緣份吧。
……
你會心一笑。
「啊看看吧，現在長大了，變得懂得賣口乖。」


……
我們共同坐在窗旁，黃昏的陽光不算刺眼。我轉頭偷看老師側臉，光線弱弱地灑在她的臉上，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嘴巴微笑起來甜甜的。老師亦轉個頭互相對望，這次的眼神裏，沒有了當年委屈和心酸。是欣慰，是感動。我們並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就這樣用眼神對話。
……
「謝謝你，當年在我身邊教導我，陪伴我。」
……
「謝謝你，在我軟弱哭泣時，有你在我身邊輕撫安慰我，支持我。」
自此之後的每一天和老師相處，我的內心多了一種模糊的感覺。
……
「這難道是緣分嗎？」
……
「是上天聆聽我的內心想法，開始眷顧我嗎？」
……
我開始分不清這含羞答答的感覺是仰慕還是喜歡。
……
我努力地隱藏這份心意，直到中學畢業的那天。直到……


直到你婚禮舉行的那天……
我還是未能鼓氣勇氣向你表明心意。
//
你突如其來的邀請函，讓我措手不及，我未能反應回來。當身邊所有同學，朋友都在替你高興時，我才真正明白，原來年紀和身份的差距，不足以二人維繫下去。總有一日，我會畢業，我們的師生關係已成過去式。我沒有身份再站在你旁邊輕撫着傷心的你。總有一日，你需要一個更適合你的人，照顧你一輩子給你幸福快樂，給你溫暖的家。即使如今，我已是成年人，不再是當初面對一切束手無策的小朋友， 面對此刻出嫁的你，我依舊徬徨無助，狼狽不堪。
我努力地壓抑着自己的心情，一步一步地步入禮堂，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心裏不情願和難過只有自己深知。我時刻提醒自己，試著由心的祝福你，成全和見證屬於你的愛情。這天我眼前的你，是相識5年來見過最美麗的你。
這是我最後一次從口袋取出那個橡皮擦了，我摸了摸，然後掉在禮堂大門的垃圾桶內，就在這裏正式為這故事劃上句號。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老師，我很喜歡你。
//
全文完






作者：游凱爾
有興趣了解更多：https://instagram.com/literature_words_is_everything?igshid=YmMyMTA2M2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