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雅抹乾了眼角的淚水,經過了人群擠擁的士兵營區,走到另一邊毀壞得很的木樁圍牆裏,她選了一條特別殘破的木樁,然後一腳踢飛開去,木樁連同底下的土壤都給她弄落了山坡。

她從那條剛好讓一個人通過的縫隙裏鑽出了圍牆外邊,在附近隨便找個地方便坐下來,想要一人個靜下來的她甚至沒有到處張望;又再度流下眼淚。

淚水經過臉頰一粒粒的掉下來,而且非常帶有規律的,恍惚每一滴都有著它的故事那樣。過去的點滴與印象似是被喚醒了般湧現,一些跟姊姊艾薇兒一起的童年回憶顯現於眼前。

記得艾薇兒閱讀信義寄來的回信,那時的表情跟什麼時候比較也要來得甜蜜,是從來沒有看過的模樣呀……這就是愛情嗎?那是第一次意會到愛情的威力,那種盲目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怪不得那時候的妳會是如此鬱悶難耐。

可是……為何他會讓我感受到這種不應該存在的感覺?





這明明是不可以的!

我的存在就好像要破壞他們的關係,要是我繼續跟他相處下去,我真的不知還可不可以保持那份理性,那我是不是更應該狠下心來,直接選擇避開他才好呢?

「啊吓!」娜雅抱著頭壓低聲音來發洩。

姊姊啊,到底我要怎樣做才對呀?為何妳偏偏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們喲!?

圍牆後方傳來小子的聲音:「是這邊附近了,信號手牌在這裏轉了顏色。」





「你的東西壞了呀。」牆後的信義說。

「怎會呀!這手牌很貴的!」

「而且我這塊手牌是最原始的,不是父上親手造的複製品,所以我對它很有信心的!」小子又道。

娜雅聽見他們的對話嚇得連眼角流出來的半滴淚珠都縮了回去,她連忙抹乾淚痕打算立即站起身離開,怎知信義從旁邊的那個縫隙伸出了半個頭來說:「啊,她真的在這裏。」

「嘩!」娜雅聽見後頭也沒轉過去看,只是打了個很厲害的冷顫。





「都說嘛!」圍牆後邊的小子大叫道。

信義正要從縫隙裏擠出來的時候,娜雅開口道:「你不要過來!」

信義也因此停下來,而娜雅繼續道:「我不想看見你的臉容、不想聽見你的聲音……至少現在不想……」

信義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下一步動作,甚至沒有使用感知力來觀察她現在的情緒色彩,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孤單的背影,看著她繃緊了身段;看似忍耐著不讓自己發現她正在震顫那樣。

娜雅不再說話了,信義也沉默著。

不久信義主動退開來,還對著小子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隨即夾著小子離開了。

閉著氣的娜雅知道他們都離開後,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眼邊無盡的洪水也重新氾濫起來,這次更直接失聲地哭出來。

被信義這番驚動之下,剛剛對姊姊的憶念全都轉換成跟信義一起的點滴……「小娜––先蹲下來」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他的聲音,頓時閉上眼來猛的搖頭……怎知漆黑中又浮現出被身受重傷的信義抱著逃避亞斯蘭追捕的情境……強行睜開眼又聽見「我說不可以!我不准許妳向帝國投降,我不准許妳成為黑帝的新娘」。





娜雅不覺間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肩膊,當她憶起當初就是被信義握緊肩膊說出這番話語時,又立即鬆開雙手。

不爭氣的淚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甚至都不想伸手去抹了。

原本想要抬頭看看上空高掛的銀河來冷靜一下,怎知看見的卻是在大理石牌坊下凝視過來的信義。

娜雅這次沒再躲避了,呆呆的她就這樣坐在草坡上。放軟了繃緊的身體後,不久還敞開雙手以大字形之姿躺了下來。

他在戰鬥時擺出的各種姿勢如同展影般映入眼簾……這刻已經歇止不住回憶的浪潮了。

被那個類似藍色光芒照耀的那一刻……是什麼原因才使你擺出這副認真的臉孔來……為何你明明說了喜歡姊姊的,卻還要用這麼溫柔的口吻說出我的名字……就好像施了魔法一樣烙印在我的心房裏……害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微風輕輕的吹來,彷彿有人揉揉地撫摸著她的額頭那樣,眼邊的淚滴終有停下來的一刻。





終於疲倦了,不再被那些不該的想法左右了。

沐浴於星光之下,徐徐便閉上眼睛。微風吹送了清草的氣味,還有尿臭的味道……

娜雅頓時彈了起來,下意識使她拔出魔法劍來,立即隨著小便的聲響看向進來的縫隙間,才發現村長正在那邊小便。

氣得紅著臉的娜雅說出了呼喚魔法的咒語,魔法劍立即起了呼應,就在要發動攻擊的時候,村長已經穿上了褲子瞬息出現在她的旁邊,還一手搶了魔法劍就掉到一邊的草地上。

娜雅本想要尖叫的,可是才發現剛剛哭著的時候弄壞了聲帶,現在想要大聲叫喊也發不出聲來。

「喂喂!」

「不……要!」

「不妳個小丫頭。」村長隨即輕拍著娜雅的頭說道。





「呀!呀————」娜雅的頭髮被他用手觸碰了,便立即意識到當中的問題,快要接受不到事實的她到處來回奔跑起來。

「唉,幸好我養大的那個臭小子是個男的,要不是我真的不知怎算好了。」村長原地坐下來,他雙手合十;兩邊手背顯現了個藍色的「牢」字,隨即看向還在抱頭狂奔的娜雅。

跑著的娜雅突然被不知什麼東西絆倒,然後還在草地上被拖行,發呆了一會又哭著說「我不要!」

端坐著的村長好像拉扯著一條看不見的線條那樣,把娜雅一點點地拉近來。

「我說話的時候不要到處亂跑!真是的!那個柏修斯是怎樣教妳的?」村長難得地嚴厲起來。

「嗯!」被拉到村長身邊來的娜雅一臉很委屈的,被訓斥一頓的她接著爬起身並對著村長端坐起來。

「妳回到大本營之後,有認真見過妳的父親嗎?」





「……沒有。」娜雅低著頭小聲道。

「妳說什麼?我一點都聽不見喔!」

「我說沒有……」娜雅依然說得很細聲。

「唉,算了,我以前也是這樣,這點我就不多話了。那我問妳,妳知道我是誰嗎?」

「呃……油……油頭村村長?」

「這是什麼話……」村長閉上的眼睛快要無奈得連成一線了……

「唉……我不用身份來壓妳了,想不到妳是這麼麻煩的。聽著吧!我跟你的父親曾經一同去過很多地方冒險。不……我想說是你父親很煩人,死也要跟著我……說什麼不放心我的!我吐!」村長立即轉頭吐口水。

「……」這次輪到娜雅無奈了。

「上一次我讓妳帶著信號手牌的時候,妳突然問我如果喜歡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那應該怎辦,那時我答了你『那就避開那個人』,妳還記得嗎?」

「吓!你你你……原來還記著這回事呀!?」娜雅的臉頰不禁醜紅起來。

「那時我還以為妳在胡說,所以才會亂答。現在妳想不想知道我的真實答案?」

娜雅看了眼面前的油頭大叔,雖然皺著眉的她帶著一種不太相信他的疑惑,但她最後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村長見她點著頭便從外套的內袋裏取出了另一個信號手牌,並交到娜雅的手上。

娜雅拿著新的藍色手牌又取出一直在身上的黃色手牌來比對。

村長又開口說:「藍色的手牌會指向紅色的手牌,紅色那塊之前被人弄到森林裏,讓我找回來之後給了我兒。那小子說想要出去冒險一下,所以我讓他跟著信義。」

看著藍色手牌的娜雅又看了眼村長。

村長接著道:「我的真實答案是——用時間和經歷去感受那種感覺。如果你們共同遇見困難的時候,那感覺很隨意就動搖的話……我想不用我說下去吧?」

村長看了眼娜雅認真盯著藍色手牌來看的模樣,便站了起來,他手背上的「牢」字也漸漸消退了。

村長留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他們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妳找他們了。」

不過他很快又加了一句:「媽的!很臭!總之不在這邊小便!」

娜雅專心得不知村長已經離開,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只餘下自己一個人,低著頭的她重新站了起來,還把藍色手牌舉高,做了個準備要投出去的姿勢……

「信義大哥呀!到底粗魯公主會不會來的?你剛剛連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喔!」小子坐在一輛華貴的馬車門下的梯級說道。

一旁靠著馬車站立的信義睜了一眼來看他,一會之後才說:「會來的。」

就在小子想要說什麼的時候。

「來了。」車廂內的人說道。

「嗯!?真的耶!」小子走上兩步才看見。

娜雅來到能夠被車廂吊燈照著的地方停下來,她看著信義說:「你們……」

閉著眼的信義搶著說:「問問題之前請妳先想清楚好喔。」

「呃……嘻嘻。」娜雅聽見後不禁要笑起來。

微笑著的信義又只睜開一隻眼來看人,「上車再說吧,我們今晚要趕很多路。」

娜雅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點頭道:「嗯!」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