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宮廷篇 : 第六章 密謀反擊
 
筍攸單獨前來大將軍府求見,何進便領他行去府內一間密室,一路上二人都心事重重。
之前為了應否召董卓丁原等人入京,大將軍府內起了連場爭論;到近日大局已定,很多原先反對的人,其中包括有陳琳、鄭泰、和盧植等人,都感到意興難姍,有些人便不再前來大將軍府議事,有些更悲觀的,索性連官也辭掉。而在今早的會議,除了參予的人少了一半,何進說話也少了許多,反而像是袁紹在主持大局。
任誰都看得出,何進已被袁紹逐步架空。
進入密室後,何進輕聲道:「這個地方,就只有吳匡和文護衛知道。」筍攸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在下要說的話沒有那麼機密,還是請大將軍先說吧……」何進苦笑了一下,頹然道:「要走的人都走了,剩下來的人當中,我本來最倚重的是王允,他一方面文武兼備,聲望甚高,另一方面他跟張讓等人積怨極深,所以他一回京我便把他拉進將軍府;但最近,他也開始跟袁紹眉來眼去了……」
「今天何苗跟我說了一大堆話,總的來說有兩點,第一,火燒孟津一事,太后非常憤怒,表示絕不會退讓,第二,倘若我真的跟張讓他們開戰,不要奢望他何苗會站在我們這邊!」
筍攸聽得心中發麻,他一直都反對召董卓入京,昨天又跟筍彧談了一整個晚上,剛才本來是向何進請辭,心一軟,便給何進先來一個『推心置腹』!
何進坐直身子,望著筍攸正容道:「公達,本將軍是當今國舅,所以不管是為陛下,為大漢,為我自己,我都會盡力去輔助陛下,穩住局面,我不可能對陛下存什麼二心;但袁紹就很不一樣,不管是京城還是地方,他袁家都有屬於自己的龐大勢力,繼續讓他坐大,哼!難保有一天,他看陛下不順眼,就隨便找一個姓劉的捧上位!」
說實在的,荀攸決定了的事,是不會給人家三言兩語便動搖;但聽完何進所言,眼前形勢卻真的比昨天跟荀彧談的更複雜,牽連更大!倘若他荀攸也拂袖離去,何進在孤立無緩下,跨台只是遲早的事,只差最後會是敗在宦官抑或袁紹手上,而接著遭殃的,便是當今皇上和整個朝廷。




荀攸想找些問題拖延時間,便隨口問道:「典軍校尉曹操,知否他意向如何?」何進答道:「他與袁紹是舊相識,可是他一直非常反對召董卓入京,至於我和袁紹之間……我看得出孟德該是個有原則的人,我相信他會保持中立。」
二人都靜默下來,忽然有人在外有節奏地把門敲了四下,何進開了鎖,進來的是何進的貼身侍衛文護衛,何進點了點頭,文護衛便道:「一位丁原部將,奉命秘密進京見大將軍,現正在府外候著。」何進道:「知道了,讓他再等一會。」荀攸在聽到丁原這個名字後,腦裡突然閃出一個主意,接著長身而起,對何進道:「對於大將軍的困局,荀某或許有一個方略可行。」
這名丁原手下,姓張名遼字文遠,二十來歲,身型高大健碩,眼神銳利。
何進三人慰勞幾句後,便示意張遼走向他後面一處空地,張遼轉過身來,走了幾步後,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兵器出鞘的清脆聲,張遼想也不想,先向前衝了兩步,以拉遠威脅的距離,然後在轉身同時也拔出刀來,定神一看,只見文護衛的刀只出鞘一半,而何進和荀攸都在微笑,心念轉動下,立刻還刀入鞘,跪了下來,「不知大將軍有意考驗,末將冒犯了。」何進大笑道:「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丁刺史調教得好呀!」
考驗身手還是其次,三人更想看的是他的臨場應變,以及對上級的服從性,在荀攸記憶中,有不少武夫在這小小的測試下便凶相大露!
荀攸上前把一袋銀兩遞給張遼,正容道:「這是大將軍給你的指令,不用通報給任何人,直接帶你的人馬去河北一帶募兵一千;事成回來後,把人馬停留在城外,你一個人進城覆命便可。」見張遼面有難色,何進滿意地笑道:「我們自會跟丁刺史交代清楚,絕不會產生誤會。」張遼立刻回應道:「末將完全明白,一定會完成使命。」
張遼退去後,三人討論起來,文護衛道:「對,轉身拔刀的動作乾脆利落,而且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讓我想起宮中一名高手,就是尚方監渠穆。」何進這個貼身護衛也是身型彪悍,只是右邊面上有一塊頗為嚇人的胎記。
荀攸道:「丁原還有一部將名叫張楊,一直待在京城,我建議大將軍派他回并州募兵,為將來所用。」何進遲疑道:「這沒有問題,但我說公達呀,你就確定丁原和他的并州軍,不會有朝一日也像別人一樣投向袁紹?」荀攸答道:「請大將軍恕荀某說一句冒犯的話,因為丁刺史和大將軍一樣,都不是出身於像袁氏那樣的高門府第,所以只要將軍以誠相待,不愁…」何進用手拍了拍荀攸肩頭,笑道:「公達若能早一些進我大將軍府,那就真不愁大事不成。」荀攸立刻又想到荀彧。
荀攸繼續他的籌畫,「張遼張楊去募兵,那都是遠水,要救近火,就要靠大將軍親自出馬去拉攏一個人……此人就是早已跟袁紹貌合神離的弟弟,虎賁中郎將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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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和簡雍來到京師已有數月,一直都住在他老師尚書盧植的家裡;最近盧植不再為何進效力,今天有空便與劉備一起出城狩獵。
回程時,劉備輕鬆笑道:「可惜憲和(簡雍)沒來,沒有看到老師的箭術更勝從前在涿郡的時候。」盧植啞然笑道:「這次你可真是看走了眼,今天又找憲和去喝酒的那個徐州豪客,他的弓馬,才真算得上高明 。」劉備愕然道:「老師說的是麋竺?」
多年前大將軍府的都尉毋丘毅到丹楊募兵,劉備加入了其中行列,後來在徐州下邳郡打敗了一幫賊眾,那時便認識了當地巨富麋竺,最近在京城又與他碰巧相遇。
盧植答道:「對,就是他,他已開始接管家業,這幾年來都是他本人來京城談商,每次來都會跟夥伴去狩獵;去年秋天機緣巧合,讓我看到他騎在一匹白馬上射箭的英姿,當時真讓我想起……」說到這裡,二人同時都靜下來。
劉備當然曉得盧植想起的是他劉備的師兄–公孫瓚。
又走了一段路,盧植先打破沉默,輕嘆道:「玄德,這幾個月以來,老師其實一直都想問清楚你一件事,就是伯珪(公孫瓚)跟劉虞之間衝突的事,唉,但我一直在逃避……今天你就給老師說清楚罷。」
劉備停下馬來,徐徐道:「當天劉虞告訴我,他上任州牧後,立刻安撫了幽州當地的胡人,那些首領都肯歸順,但伯珪怕他劉虞功高,便暗中派人殺了胡人的使者,並想嫁禍於他……」聽到這裡,盧植哼了一聲,獨個兒策馬向前,像是不願再聽下去。
盧植這般的反應,讓劉備也愕了然。
二人將近回到京城,劉備緩緩道:「劉虞雖是有名望可信之人,但其中有些細節,仍有待查證。」盧植道:「玄德有所不知,袁紹一直都想巴結我,他知道伯珪是我在意的人,剛好袁氏門生遍佈東北,他便順帶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伯珪的事。劉虞跟你說的,恰恰證實了我以往所聽的都是事實,總而言之,你這個師兄的狼子野心而昭然若揭!」
已接近京城雍門,盧植道:「伯珪把兩百兵馬交給你兄弟三人,其實用意很深,不知玄德有沒有揣摩透?」劉備道:「弟子愚鈍,還請老師明示。」盧植並沒有答話,反而正全神看著一批進城的人,低聲道:「這幫人有古怪,打扮成京城人,卻肯定是從外地來的。」




這批人都進城後,盧植看到另一個人匆匆經過,訝道:「咦,怎麼會是他?」劉備順著盧植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個身高八尺,長得英偉俊挺的人,盧植續道:「此人叫劉表,多年前被宦官逼迫,捲入了黨錮之禍後流亡,解禁後重回京城,被大將軍任為北軍中侯。」劉備不解道:「那他現在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盧植道:「我也不能確定,只是覺得京城這麼大,怎麼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跟這批來歷不明的外人出現在這裡?」
這批人進城後,大將軍府與宦官的生死存亡之鬥,便再沒有任何轉彎餘地了。
 
參考文獻:
《後漢書卷七十鄭泰列傳》: 進不能用,乃棄官去。
 
《後漢書卷六十四盧植列傳》: 帝崩,大將軍何進謀誅中官,乃召并州牧董卓,以懼太后。植知卓凶悍難制,必生後患,固止之。進不從。
 
《後漢書卷六十六王允列傳》: 及帝崩,乃奔喪京師。時大將軍何進欲誅宦官,召允與謀事。
 
《後漢書卷六十九何進列傳》: 使武猛都尉丁原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太后猶不從。
 
《三國志魏書十七張遼傳》: 漢末,并州刺史丁原以遼武力過人,召為從事,使将兵诣京都。何进遣诣河北募兵。
 
《三國志魏書八張楊傳》: 楊復為進所遣,歸本州募兵。




《三國志卷蜀書二先主傳》注引《英雄記》靈帝末年,備嘗在京師。
《三國志蜀書二先主傳》: 大將軍何進遣都尉毌丘毅詣丹楊募兵,先主與俱行,至下邳遇賊,力戰有功。
《三國志蜀書八麋竺傳》: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貲產鉅億。…… 自竺至照,皆便弓馬,善射御雲。
《三國志魏書八公孫瓚傳》:  乃以劉虞為幽州牧。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責使送純首。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瓚害虞有功,乃陰使人徼殺胡使。胡知其情,間行詣虞。
《後漢書卷七十四劉表列傳 》: 詔書捕案黨人,表亡走得免。黨禁解,辟大將軍何進掾。
《三國志魏書六劉表傳》:長八尺餘,姿皃甚偉。以大將軍掾爲北軍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