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泰倫的家人安葬在冬青墓園,難怪他那麼熟悉這裡的環境……
 
  想到這點,我心裡湧出一股悲傷。
 
  「對不起,泰倫。」
 
  「為什麼要道歉?」泰倫淡然地問。
 
  「如果不是為了幫我完成選修課功課,你就不會來到這裡。」
 




  「我並不討厭這個地方,因為我最愛的人都在這裡。」泰倫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心裡知道,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家人離世的傷痛也不可能完全癒合。那道傷疤也許會慢慢變淡,但永遠都會在。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墳前,直到泰倫開口打破沉默。
 
  「有時候我會躺在愛德華的墓碑旁,想像我們還是在一起,他不過是睡午覺,只是睡得太熟,捨不得起床而已。」
 
  他們不是普通兄弟,而是一對雙胞胎。他們一起出生,一起長大,就像是世上的另一個自己。當年愛德華離去的時候,泰倫一定很難過、很難受。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忍不住用手擦了擦。
 
  視線不經意地落在墳墓旁的泥土上,似乎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那是我做的。」泰倫注意到我的視線,走過去單膝跪在地上,雙手翻開那裡的泥土。
 
  泰倫從土裡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木盒。
 
  「這是什麼?」我問道。
 




  「我母親留給我和愛德華的遺物。自從搬到尼羅城讀書後,我擔心有些手腳不乾淨的混蛋會打它的主意,所以把它埋藏在這裡。死人總是比活人來得安全。」
 
  雖然最後那句話聽起來有些彆扭,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死人不會欺負你,不會陷害你,也不會攻擊你。很多時候,暗藏心機的活人反倒更危險、更可怕。
 
  「木盒裡裝著什麼?」我好奇地問。
 
  這個木盒很小,大概只能裝得下珠寶飾品之類的小東西,但泰倫和愛德華都是男生,他們的母親會特意將這些東西留給兒子嗎?
 
  「我不知道。」泰倫聳聳肩。「這些年來我試過很多方法,始終無法打開它。」
 
  「無法打開?」我困惑地皺著眉頭。「能否讓我看一看?」
 
  泰倫二話不說把小木盒遞過來,我小心翼翼地接住。




 
  木盒表面光滑,開合處沒有鑰匙孔,也沒有任何機械裝置,卻緊緊地黏合著,怎樣也無法打開。
 
  「我試過開鎖咒、爆破咒,甚至是能打破結界的暴風咒,但通通都沒有效用,這個木盒就像被什麼高級咒語保護著一樣。」
 
  「連暴風咒也不奏效?」我感到很驚訝,這個小小的木盒,竟然抵擋得住暴風咒如此強大的黑魔法?
 
  「對啊。」泰倫顯得有些無奈。
 
  「既然它是你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或許你父親會知道怎麼打開它。」
 
  「我才不會找他幫忙。」泰倫冷冷地說,眼中帶著明顯的恨意。「每年母親的忌日,他都不曾來過這裡看她。他嘴上說著有多愛她,表現卻是如此冷酷無情。」
 
  洛朗部長真的是這種人嗎?
 




  雖然我覺得他不像,但不把妻子忌日當回事,這又怎麼說得過去?
 
  也許泰倫是對的。洛朗部長為人深沉,我自以為了解的他,可能只是他的其中一面。
 
  泰倫從我手中取走木盒,輕輕地搖動了一下。
 
  「妳聽聽,什麼聲音都沒有,搞不好裡面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泰倫苦笑道。
 
  「我不這樣認為。」我若有所思地說。「難道你覺得你母親會留下一個毫無意義的木盒給你?再說,這個木盒明顯被人施了魔法,如果裡面沒有任何東西,為什麼要花這樣的心思來保護它?」
 
  「妳說得有道理。」泰倫盯著手上的木盒,陷入了沉思。
 
  一陣涼風吹過墓園,樹葉沙沙作響。
 
  這時,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趕緊打開隨身包,取出洛朗部長以前贈送給我的《古典符號的優雅謎團》。我翻到戀人約定那個章節,認真地閱讀。




 
  「妳在看什麼?」泰倫問道。
 
  「這裡,你看看!故事中那對戀人把共同簽署的誓約書放進一個鐵盒裡,並用雙重魔法把鐵盒鎖上,以防其中一方違約擅自打開,撕毀放在裡面的誓約書。」
 
  「所以妳懷疑這個木盒被人施了雙重魔法,就像故事中那樣?」泰倫皺起眉頭。
 
  「這很有可能,不是嗎?」
 
  「這只是一個故事,嘉莉絲達。」泰倫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不相信我的推論。
 
  「既然你已經試過這麼多方法,為什麼不試試看這一個?」
 
  「那好吧。」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並不抱有任何期望。
 




  無論是以前在聖伯特洛還是這兩天,泰倫都幫過我很多次,所以我也很想幫上他的忙,哪怕只有一次。
 
  希望這個方法真的奏效吧!我心裡默默祈禱著。
 
  泰倫把木盒放在墳墓旁的空地上,接著問我︰「妳打算怎麼做?」
 
  「按照書中的方法,你來施展暴風咒,我來施展開鎖咒,我們同時施法。」
 
  泰倫點點頭,握著魔杖準備就緒。
 
  「數到三,我們一起唸咒語。」我緊張地說。
 
  「好。」
 
  「三、二、一。」
 
  我和泰倫各自施法,雙方的咒語同時射向地上的木盒。
 
  咯吱一聲。
 
  木盒竟然自動打開了!
 
  泰倫連忙上前拿起木盒,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成功了!嘉莉絲達,妳真是個令人驚奇的女巫!」
 
  「裡面有什麼?」我問道。
 
  泰倫從盒中取出半張紙。「母親留給我的是……半張白紙?」
 
  白紙?
 
  我低頭思索著,有人刻意使用雙重魔法來保護木盒,裡面存放的東西絕不可能是平平無奇的白紙,而且只得半張?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泰倫,我記得布克老師曾說過,有一種符咒可以暫時隱藏紙上的文字,如果把那張紙撕成兩半,別人就永遠無法窺探當中的秘密。直到這兩半的紙重新合併在一起,上面的文字才會顯示出來。」
 
  「即是說,這張紙還有一半被藏在某處。」泰倫轉頭望向墓碑那邊。「母親到底想留下什麼訊息給我們?另外的半張紙又會在誰手上?」
 
  「你母親特意設下多重防護措施,想必紙上的內容一定非常重要。」
 
  「如果真的這麼重要,為什麼她要用這種迂迴曲折的方法?萬一我無法拆解木盒和半張紙的謎團,她的訊息不就是石沉大海了嗎?」泰倫氣憤地握緊拳頭。
 
  我上前輕輕按著他的肩膀,安撫道︰「她懂得設計這些機關,看來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我想她事先已經考慮周全,一定會留下足夠的提示來引導你。你一直沒有發現,可能只是時機還未到。」
 
  泰倫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地走到他母親的墓碑前,好一會兒才說︰「妳這麼一說,這的確像是她的作風。」
 
  泰倫把那半張紙收進口袋裡,然後把木盒放回原處。
 
  離開冬青墓園時,泰倫忽然問起我那本《古典符號的優雅謎團》的來歷。
 
  「話說回來,妳剛才那本書是怎麼得來的?」
 
  「呃……我在黑貓書店買的,是二手書。」
 
  泰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怎麼了?」我問道。
 
  「沒什麼,我記得以前在家裡見過那本書。」
 
  當然了,這本來就是洛朗部長的東西!不過泰倫如此痛恨他父親,我也無謂說出這件事。
 
  泰倫把我送到村莊外的車站。
 
  「再見了,嘉莉絲達。」
 
  「謝謝你這兩天的幫忙,泰倫。」
 
  「我預祝妳畢業順利。」
 
  「你也一樣。」
 
  我們在月台上相視而笑。
 
  火車來了,我也是時候要回去聖伯特洛,完成最後一年的課程。火車開出後,泰倫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但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的。
 
  在車上,我不小心睡著了。
 
  矇矇矓矓間,思緒好像又回到了一年級那段時光。
 
  中期測試過後兩個月,便是下學期的期中考試。
 
  期中考前的傍晚,我獨自在圖書館溫習。每當遇上一些艱深難記的專用名詞時,我就會在桌面上敲擊摩斯密碼,以加深記憶。
 
  那天的天氣很冷,我的手指頭冷得幾乎毫無血色。
 
  泰倫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把一對絨毛手套塞進我手裡。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地問。
 
  「手指凍僵了,就無法好好握住魔杖。明天的術試,妳要怎麼考?」
 
  「可是我不能收……」
 
  「要是妳表現失準,我這個第一名就贏得不光彩。」
 
  泰倫總是要用這種彆扭的方式來關心別人。
 
  「你這麼快就認定自己是第一名?」我忍不住調侃道。「在術試方面,你應該沒有對手,但筆試方面,似乎就不一定了。」
 
  「我很期待妳在筆試上打敗我。」泰倫不在乎地聳聳肩。「話說回來,我剛才看到妳用手指敲擊桌面,這是什麼奇怪的招數?」
 
  「這是人類發明的摩斯密碼,能夠透過特定的信號代碼發出訊息。有時候不方便開口說話,就可以用這種方法來溝通。平日溫習時,這也不失為一個加強記憶的好方法。」
 
  「看來人類在某方面也是挺聰明的。」
 
  「你特意來圖書館,該不是為了打探我的溫習方法吧?」
 
  泰倫輕輕一笑。「我是來找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泰倫。」身後傳來一道高冷的女聲。
 
  「阿加莎,妳總算來了。」泰倫走向那名高挑漂亮、散發著高雅氣質的金髮女生,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
 
  看到眼前這一幕,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我握緊手中的絨毛手套,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書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