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夢 II︰世界守望者: 第十六章 被埋藏的線索 1
❖ 嘉莉絲達．加西亞 ( Calista Garcia )
星期五傍晚，我來到骰子酒吧所在的街巷，希望能碰見下班過來消遣的傳理部前同事。
在冷冽的寒風中，我不禁拉緊身上的斗篷，思緒回到幾天前的事。
幾天之前，我從草藥店回到雪花巷，卻在路上遇到泰倫。
我早就料到他一定會來找我。
為了避免對話被偷聽，我們來到城市邊陲的空地。
「嘉莉絲達，妳是不是加入了無影組織？」泰倫沉聲問道。
「你明知道我不會正面回答你。」
即使他只是以朋友的名義來問我，我也不能坦然承認，畢竟我們目前是敵對關係。
「在我的印象中，妳一向不贊成販賣情報，為什麼現在卻改變了自己的原則？」
我對上泰倫那雙深邃的藍眼睛，淡然地說︰「在我的印象中，你一向不愛守規矩，現在還不是加入了法理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更何況，販賣情報也不見得是壞事，一切都只是供需關係和等價交換。」
「所以這種驚險的生活，真的是妳想要的嗎？」泰倫緊盯著我。「我認同這是供需關係，但當事情危害到個人利益時，這個說法就不成立了。妳將來要面對的不只是法理部的追捕和審訊，還有利益相關者的追討和報復。無影組織可不是什麼善心收容所，等到妳沒有利用價值時，他們才不會管妳的死活。」
聽到泰倫這番話，我的心情複雜起來。一方面我很高興他作為朋友對我的關心，但另一方面我因為他的告誡而感到些許失落。他以為我沒有考慮過他剛才所說的風險？他以為我加入無影組織只是一時衝動、一時好玩而已？
「泰倫，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簡短地說，不想解釋太多。
「如果妳真的清楚，就應該及早退出無影組織。」他語氣強硬地說，彷彿我是他的下級一般。
一股莫名的怒氣在我心中蔓延。
我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不疾不徐地說︰「我很感謝你曾經幫過我，但你無權干預我的人生和選擇。」
「嘉莉絲達，別欺騙自己，妳根本不適合幹這種事。」
換作是別人這樣說，我可能會一笑置之。然而，說出這句話的人偏偏是泰倫……要是沒有他，舞會那晚我早已淪為小歐文先生的玩物；要是沒有他，審訊那天我不可能順利全身而退。
我無法不在意他的說話，因為他確實救過我，而且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很了解我。
為免心中想法被動搖，我趕緊轉移話題。
「那你呢？你那晚出現在中央檔案室，還不是跟我做著同樣的事？」我質問道，他當晚最初的目標根本不是我和湯米。
「我進去是為了幫利奧尋找班．羅伯特的死因調查報告。」泰倫坦承道。
「班．羅伯特？」我瞪大了眼睛，此人正是傳理部的前主管。「利奧懷疑這人是他的生父？」
「嗯。」泰倫點點頭。
「報告上有什麼發現？」我按捺不住好奇心，畢竟那份死亡人口名單是我給利奧的。
「什麼也沒有，真正的報告早就被歐文家族的人取走了。」
我心感詫異，但很快便想到當中的關聯。
起初我以為羅伯特的死是傳理部現任主管設計陷害，沒料到這件事竟然跟白魔法聯盟扯上關係……
「糟了，利奧！他不能再查下去！」我心裡頓時升起一陣恐懼，想馬上趕去聖伯特洛學校找他。
泰倫卻將我攔下。「妳以為我沒有勸過他？」
說的也是，利奧個性倔強，只要是他下定決心的事，就沒有人能勸得動。我開始有些懊悔，明明直覺這件事並不單純，當初就應該把羅伯特的名字從名單上刪去。
「泰倫，你能不能去找莫妮卡幫忙？要是能證明羅伯特不是利奧的生父，他就不必冒這個險！」
「妳應該記得，莫妮卡只能感應到那些有過密切接觸的人，假若利奧一出生就跟親生父母分開，她自然無法從他身上感應到什麼。」
我感到一股重重的無力感。
當初是我把利奧推上這條路的，我不能坐視不理。
為了找到更多線索，我決定向傳理部的前同事入手，打聽關於羅伯特的事。
這天我提早下班，特意在骰子酒吧附近徘徊。
此時，目標人物出現了，是負責管理書籍出版的Ａ先生和Ｂ先生。高瘦的Ａ先生總是一臉嚴肅，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而他身旁的Ｂ先生顯得矮小，身材略胖，還有一個圓滾滾的啤酒肚。
我假裝在門前跟他們偶遇。
「咦？這位不就是加西亞小姐嗎？」Ｂ先生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嗨，真巧合。」我用手撥弄長捲髮，有意無意地露出性感的頸部線條。「這麼難得碰面，不如我們喝一杯？」
「好啊！」Ｂ先生爽快答應。
Ａ先生輕皺眉頭，被Ｂ先生用手肘推了推。Ａ先生無奈地聳聳肩，表示不反對。
我們一起走進酒吧，點了蜂蜜酒和堅果，便互相寒暄起來。
「對了，妳現在在哪裡工作？」Ｂ先生問道。
「我在草藥店打工。」
「喔？以妳的能力，待在草藥店實在太委屈了！」
我裝作腼腆地笑了一下。「謝謝你的讚賞，但我覺得這份工作挺好的，至少不用受主管的氣。」
「說的也是，主管的脾氣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自從當年他被羅伯特頂替後，就變得疑神疑鬼，常常緊盯著下屬的工作表現，稍有出錯就破口大罵，不知道嚇退了多少個新人！」
既然Ｂ先生主動提起羅伯特，我就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說起來，羅伯特先生當年突然離職，莫非是被主管暗中耍手段趕走的？」
「當然不是！羅伯特那麼聰明，主管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Ｂ先生失笑道。
「那為什麼他做得好好的要離職？」
「他太自以為是了，竟然……」
「噓。」原本一直沉默的Ａ先生倏地打斷Ｂ先生的說話，並用凌厲的眼神警告對方不要再說下去。
Ｂ先生摸了摸鼻子，咕嚕咕嚕地喝下半杯酒。
「唉，別說他了，真掃興！」
我假裝喝酒，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把話題扯回羅伯特身上。
之後我們聊起其他話題，期間我不斷向他們灌酒。Ｂ先生喝完一杯又一杯，但Ａ先生非常拘謹，每次都只喝幾口。
「你們最近在忙什麼？今個月有新書要出版嗎？」我問道。
「有啊，最新版的《魔法的大地》……嗝。」Ｂ先生打了個嗝，雙頰泛紅，臉上帶著幾分醉意。
「只是重新印刷，應該很輕鬆吧？」
「輕鬆？我們每年都要修訂書上的內容，一點都不輕鬆！」
「嗯？」我疑惑地皺起眉頭。「每年都修訂？所以說，現在的版本跟庫德家族當年撰寫的初版不一樣？」
《魔法的大地》是學校指定的歷史課本，裡面記載的內容理應是真實歷史，沒必要作出修改。
「是一樣的。」Ａ先生慎重地說。「我們只是補充一些細節，並沒有篡改或扭曲歷史。」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但心裡始終感到有些奇怪。
「坊間有些歷史書不盡不實，為免混淆視聽，我們查核後會將真實正確的內容加進《魔法的大地》，整合為一個終極版本，然後把那些五花八門的歷史書淘汰掉。」Ａ先生補充說明。
「喔，原來你們會定期淘汰舊書，難怪我在書店都找不到記載庫德家族事跡的書籍。」我想起了畢業前那份功課，正正因為圖書館和書店都沒有任何記載，我才不得不冒險前往尼羅城請求感應者莫妮卡的幫助。
「庫德家族？不，不對啊，不是淘汰，是強制下架才對！」Ｂ先生脫口而出。
強制下架？
Ａ先生馬上向他投來凌厲的目光，正準備開口警告時，我急忙在桌下對他施咒，只見Ｂ先生的眼神變得迷濛，下一秒就倒在桌上昏睡過去。
「哈！這傢伙光喝幾口就醉了！」Ｂ先生笑了起來，絲毫沒有起疑心。
我不動聲色地收起魔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剛才說強制下架，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是因為羅伯特！他常常用庫德家族的家徽作為記號，自從那件事之後，傳理部為了防止有人仿效，索性把所有相關書籍下架！」
「那件事？是指什麼事？」我繼續向他套話。
「就是……」Ｂ先生倏地住口，露出驚慌的表情，喃喃自語︰「不能說，我不該說的。」
即使在醉酒狀態下，他依然謹記要管好嘴巴，看來「那件事」遠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不但迫使羅伯特辭退主管的職位，甚至害他丟了性命。
等等……他剛才說，羅伯特喜歡用庫德家族的家徽作為記號？
我忽然想起《摩利遊記》書頁上的手繪皇冠圖案，難道它的前主人就是羅伯特？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腦裡不禁浮現莫妮卡那道空靈的嗓音。
……「很可惜，這本書的前主人已經不在人世。」
……「在他斷氣前一刻，還在想念他那位心愛的妻子。他不知道逃亡中的妻子已經懷孕了，也不知道她將會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被抓住、被逼供，然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如果說，利奧就是羅伯特的遺孤……
想到這裡，我的心猛然揪緊，胃部傳來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