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四力量Natural Forces--- 天空神力篇: 第七章：覺醒

「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把真相告訴最多的人。」
我與531號在醫務所睡了一晚，翌日大清早在飯堂吃食後便往集會堂走去。
「那些集會堂在假期會聚集不同編號字頭的人類，我們要到人流最多的集會堂！」
「據我所知，頌師370號是最受歡迎的。」531號說：「我有一個提議：我們可以冒充370號，在台上向群眾講話。」
「好主意！但我們身上掛著五字頭的號碼牌…」
「我在萊德他們玩扮演騎士團的遊戲時，學到一些突擊技巧，」531號朝我眨眨眼，「取得370號的號碼牌任務就放心交給我吧！」
531號急步走進一個集會堂，我躲在門外靜候消息。
「可以了！」室內傳來531號的聲音。
集會堂靜悄悄的，室內只有兩個人，一個在台下伏著，她的身旁是得意的531號，手中揚著370號的墜子。
「你打暈了她？」我驚訝問道。




「對啊，幸好距離頌讚活動還有一段時間，不然被前來出席的人看見就糟糕了！」她為我穿戴好370號的號碼牌。
「你到台上準備一下吧，我現在到外面召集你的聽眾！」
「謝謝你，531號。」


十五分鐘後，集會堂坐了近三百人。
531號坐在第一排的椅子，向我點頭示意。
首次在台上面對如此多的聽眾，使我感到飄飄然。曾幾何時，我是多麼希望能成為一名頌師啊。現在我心坎前掛著370號牌子，把底下的57號牌遮蓋住了。
在台下聽眾的眼中，我就是了不起的頌師—370號。
他們哪裡知道，真正的370號已被我們移到集會堂的後門，不省人事呢？




「我是370號。我很感謝台下的三百多名烏多比亞人能在假日中抽空前來，聆聽我對圍城之王的讚美…」
慢著！今天我在台上的目的並不是歌頌城主！
「你．們．醒．來．吧！」我扯開嗓門大喊。
「今天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是被捉來圍城的！」
登時，室內變得鴉雀無聲。
我的心怦怦直跳。
「370號，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222號說。
「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看一個瘋言瘋語的頌師，而是聆聽圍城之王的輝煌事跡。」6號也開口。
「不要提起那個殘暴的傢伙！」我對6號怒道：「就是他組成了一支怪獸部隊，在世界各地俘虜年幼的人類，將其變成為圍城服務的奴隸—也就是我們！」
「就當我們是被抓來的吧…那至少我們待在圍城中很安全。」6號說。




「我同意6號的說話！」在6號後方的838號開口道：「我們天天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好，已經比起世上的其他人幸福得多了。沒有東西值得抱怨的。」
「我無法接受！」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們真的甘願效力布魯圖—那個無情踐踏他人生命，把無數孩子打造成同一種工具的傢伙？他把你們困在這個被水泥磚牆環繞的世界，使你們永遠失去自由！」
「只要能給予我們三餐溫飽，我們為誰工作根本不重要。」838號冷然說。
「就是了。我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有飯吃，和被晉升成更高級人類的機會。」
在222號說完最後一句話後，許多聽眾逕自哈哈大笑起來。
「不…請你們相信370號所說的話！」531號慌忙叫喊：「她所講的全都是事實！我們在圍城外親眼看到的！」
這時的聽眾似乎沒​​有發現531號說漏了嘴，把我們干犯「越界」罪的事吐出來。他們全都瘋狂嘻笑，對我和531號指手劃腳。
「有趣，有趣！兩個吃錯藥的瘋子！」
「快聽耶，那個台上的呆瓜在鬼話連篇呢！」
「想不到頌師不僅會朗誦，還會裝傻娛樂大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心急如焚。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子？
我繼續講話，向眾人說起昨天我在峽谷的經歷、向他們描述「淨化器」如何奪走孩子的記憶和做夢能力。然而，各人只顧放聲嘲笑我們。
為甚麼大家對我的說話沒有反應？我已把圍城最可怕的一面說出來，為甚麼他們會對這個真相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刺耳的廣播聲驅走室內的喧鬧。




「圍城之王駕到！請全體下跪行禮！」
所有人在一秒內回過神，急忙把四肢和額頭貼到地面。
「圍城之王萬歲！至高無上的全能者萬歲！萬歲！萬萬歲！」
集會堂被吼聲震動，一個紅衣人從大門走進來，身後跟著兩隻長著大角與皮革翅膀的人立魔物，走在魔物中間的是沒有掛上墜子的370號！
「那人盜用了我的身份！」真正的370號對我怒目而視。
向我大步走來的紅衣人正是烏多比亞圍城的主宰—布魯圖！


砰的一聲，集會堂的大門自動關上。
布魯圖一身深紅色的大衣與室內三百多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奴隸形成鮮明的對比。奴隸們五體投地，不敢望向布魯圖—他們從來沒親眼目睹圍城之王的真身！
身型巨大的布魯圖走上演講台，噴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我站著與他面對面。
「57號！你竟然不下跪？」他瞄向我左手的鐵環。
「我毋須對你下跪，布魯圖！」我鼓起勇氣開口道。
「大膽！竟敢直呼本王的名字！」布魯圖發出野獸的吼叫。他從口袋取出一塊特大的黑色水晶。
這塊黑色水晶是一個月前，晶石工場人員為圍城之王特別製作的賀禮。




「跪下！」布魯圖舉起水晶，水晶便生出了強大的魔力，閃閃發光。
我只覺一隻透明大手抓住我的頭，狠狠的把我整個人按在地上。
兩隻魔物在台下咧著嘴對我尖聲怪笑，牠們的下顎長著一排突出的黃牙。
站著的370號也向我擺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說！你到底向這三百人講了我多少的壞話？」
「那…那不是壞話，而是真相！」我艱難地吐出這句話，抬頭迎向布魯圖的目光。此時我的身體被黑色水晶的力量壓制著，幾乎無法動彈。
「我知道圍城內外的所有事：禁語、擄掠孩子的魔物隊伍、『淨化器』…把真相告訴這裡所有人吧。告訴他們你的所作所為如何造福烏多比亞的人類。」我一口氣說完。
布魯圖收起怒火，首次正眼打量起我。
「看來你的獨立思考能力已被完全恢復呢！是那些妖精族人幹的，對不對？」
「我沒有依賴誰，單靠自己發現所有真相！」
我絕對不會把沙潘和思奈克供出來！
「是真是假，待我一​​會兒找沙潘問清楚。」
我暗呼幸運，他並不知道沙潘逃跑的事。
「現在告訴他們，布魯圖。告訴他們圍城的全部秘密。」我與布魯圖的身份像是對調了，這時我變成下達命令的一方。
布魯圖對我眨一眨眼，然後低頭沉思。




良久，他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
「好！承你貴言！」布魯圖轉身面向三百多名奴隸。
「一直以來，我向你們所有人隱瞞了圍城的事實。大家以為圍牆的存在是為了抵抗邪惡野獸的侵略，其實圍城方圓十里是一片沙漠，根本沒有生物存在！我讓頌師們唱那些士兵與野獸對戰的詩歌，目的只是讓大家忠於烏多比亞，努力工作。人類生來就擁有智慧，懂得思考、作夢，是世上很高級的生物。但在本王與不同部門的主管精心安排下，這些多餘的能力被我們成功移除了，人們的生命便可只承載我們編派的工作和時間程序表，全心全意為圍城生產有用的資源：刀劍兵器、魔法水晶、戰士、間諜…就是因為每時每刻都把自己奉獻給別人，人類便能變得更高級！」
他真是瘋子！成為奴隸又怎會高人一等？
我強壓著內心的激動說：「為了得到資源而奪走人們​​的自由值得嗎？還有，你需要那麼多戰士和武器目的何在？」
「這個你無權過問！況且…」布魯圖的語氣急劇轉寒，右手高舉黑色水晶。
「你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一個光彈自水晶生出，閃電似來到我的前面。
我無從閃避，光彈轟在我的心坎。
蓬！
我被力量震飛，最後重重摔在牆角上。
我伏在地上，劇痛侵襲全身，心坎上的兩個編號牌被炸得灰飛煙滅。
「被自己製造的武器攻擊是不是很有趣呢？」布魯圖嘴角往上揚，兩隻魔物狂笑著和應。
我忍著痛爬起來。
「咦，為甚麼你還能動？通常人們被水晶攻擊一次便會倒地不起的！」




我低頭一看，發現衣服被燻黑了，身體卻毫髮未傷。
「我就看看你是不是長了銅皮鐵骨！」他咬咬牙，雙手緊握水晶。
這次，我被水晶的力量強行扯上離地四層高的位置。
「啊啊啊…」
台下的人們驚呼，把視線聚集在懸浮於天花板的我。
突然，力量消失了。我急速往下墜…
就在著地前，一股氣流突然出現在下方，像墊子似的替我卸去大部分撞擊力。
接觸地面後，我並沒有馬上起來，而是保持倒臥的姿勢。
「57號！」人群中傳來絕望的叫喊。那人急步走上演講台，來到我的身邊。
是531號！
「礙手礙腳的傢伙！快滾開！」布魯圖把水晶指向她。
蓬！
巨響過後，531號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台上。
「不…！」
我奔到531號身前。她的頭髮散亂，背部還冒著煙。
「快醒來！快醒來呀！531號！」我的聲音變得嘶啞，她依然沒有動靜。
「是你害她變成這樣！布魯圖！」我衝著紅衣人吼道，眼角泛起淚光。
布魯圖面無表情地望著我。之後，他竟爆出笑聲，狂態畢露。
台下的人們在竊竊私語。他們有的皺著眉，有的展露出錯愕的神情。
「圍城之王太過份了。他竟然用水晶傷害晶石工場內的人！」
「不會的…圍城之王不會欺騙忠心的我們的…」
「沒可能！告訴我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
抗議的聲音愈來愈大。
布魯圖早就停止大笑。他冷冷地看著人群，然後對我說：
「這個實驗證明『淨化器』並不能完全消除個人意志。他們的內心依然帶有反抗的火苗，一不小心便會迅速蔓延，把圍城燒毀。」
他取出一個銀哨子，把它放在嘴邊。
「這些人在聽到我說的真話後，恐怕不會再對烏多比亞效忠了。」
嗶…
尖銳的哨音響徹集會堂。
集會堂兩旁的玻璃窗同時爆裂，幾十名持刀黑衣人破窗而入。
「這三十名戰鬥精英是我從傑出『一等公民』中挑選出來的巡邏隊隊員，是我最引以為傲的高等人類！」布魯圖指向那些身上沒有編號牌的黑衣人。
「57號，我就要你帶著懊悔和自責下地獄去！」
布魯圖發出尖銳的叫聲：「統統給我處理掉！」
登時，刀的白光在室內掠過。
兩隻人立魔物把長爪揮出，攻向數名手無寸鐵的奴隸。
奴隸在尖叫。
有的人衝向集會堂出口逃生，大門鎖著，任他們如何努力推撞，門卻紋風不動。
數條黑影來到大門邊，那些逃生奴隸的身後。
刷！刷！刷！刷！
四個人倒下去了，白色制服被染上一片鮮紅。那是晶石工場熔漿的顏色嗎？
恐懼充斥著整個空間。
隨著刀光與紅光於半空飛閃，地上倒臥的奴隸也愈來愈多。
最後，一切靜下來了。
沒有慘叫，沒有刀鋒劃開皮膚的聲音，只有惡魔的獰笑。
悲憤。
一股電流在我的體內瘋狂竄動，把我的筋骨燃燒起來。
…就像當初與天空神珠融合時那樣！
此刻，我的意識模糊了，身體失去控制。
只覺我的腳離開地面，右拳發出電光，搗向還在仰天大笑的布魯圖。
轟隆！
待我回過神來，布魯圖已經伏倒牆角一旁，身體不停冒出火焰。
他的眼睛睜得老大，驚駭的眼神在我身上定住。
「殺啊！」三十名黑衣人一哄而上，衝向站在台上的我。
我對著蜂擁而至的巡邏隊隊員，雙手在心坎前轉動，兩掌中間的空氣竟馬上化成一個威力無比的旋風球。
是天空神珠的力量！
我把兩掌往前一推，旋風球便破空而出，轟在最前方的黑衣人胸前。
旋風球瞬間爆開，所產生的強勁爆風把所有黑衣人和兩隻魔物彈飛了。
他們全都被狠狠撞在堅硬的石壁，失去氣息。
風停下來了。地上多了三十二具一動不動的軀體。
一個人在軀體堆中顫抖著站起來。
是370號。
她並沒有受傷，衣服上所沾的紅色汁液來自其他已倒下的奴隸。
我向她舉起右手，掌心現出一個黃金雷球。
「反了！反了！」370號歇斯底里地哀號，急忙爬出窗子。
「來人呀！57號造反了！57號造反了！」
隨著370號的聲音愈來愈遠，手心的雷球也慢慢縮小。
我回頭望向牆角，布魯圖原先所在的位置有一堆還在冒煙的焦炭。
我默默地看著被自己殛成焦炭的布魯圖。
此刻我才明白，躲藏在權力屏障背後的圍城之王，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你甚麼都不是。除了懂得奴役他人，你甚麼都不會。」
我回到531號的身邊，從口袋掏出柳青的羽毛。
我所身處的圍城，在我心中徹底崩解了。
現在，天空神珠的威力向我證明了靈獸傳說的真實性。
如今我只有一條路，便是相信傳說。
「我們要離開了，朋友。不論羽毛把我們帶到何方，『烏多比亞圍城』將在我們的生命中永遠消失。」
羽毛發出柔和的綠光，把我們兩人罩住。集會堂的輪廓在綠光中漸漸融化，變成一片虛無。
我在光芒中閉上雙目，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