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踏足公園所引發的嘩然聲驚動了男孩和女孩,一套套防暴仍未映入露西的視線,男孩馬克已經警覺地拉起女孩的手,迅速把她帶離又一個將要被清埸的地方。

警衛清掃公園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裡面有穿著全黑、可疑的人,尤其年輕人。

二話不說,手銬警棍齊上,見人穿得全黑便進行查問,一句「附近有煽動份子」為由到處擾民。馬克留意到事情有變化,城市執法以往並未有如此嚴格,那些看不見容貌的警衛更像依法辦事的機械,而不是經過人類心智思考的正常執法者……
動作生硬,身體語言繃緊,昨夜發生了甚麼事嗎?

轉個彎角,馬克已把女孩安然帶離危險的現埸,但仍不禁想到……萬一無父無母的孤兒女被濫法者以「出現在現埸」為由而嚴懲呢?很多他不願再想下去的糟劣可能性,還有那些失蹤人口,朋友、戰友……

很多事情,女孩完全不知道。






牽著女孩在街路上路,穿過小通道、越過小馬路,女孩開始喘息,馬克停下來問她:「露西,妳還好嗎?」

「…還好。」露西勉強清晰地答,她知道自己平日運動量不多,遠沒有男孩那麼多,而且她還未睡醒,也肚餓,所以才不宜做運動。

馬克仔細地觀察露西的表情容貌和身體語言,也與自身的感覺作個比較,他考慮到或許是他作出那帶動跑的動作太突然了,女孩才適應不良。

馬克溫柔地問:「妳需要休息、吃點東西嗎?」





「我們安全了嗎?」露西感激馬克的體貼,但也擔心當初跑動的原因——警衛的出現,那些武裝與暴力的問題。

馬克想了想,答:「很安全了,待會我想辦法換掉這身黑色服裝就更保險了。」至於監控鏡頭那些礙人事物……他想城市管治方也不會那麼仔細追查每名黑衣人的下落吧。況且,街上仍有零碎一些人穿著黑色衣物,這不代表那麼多。不過,路人的反應和表現似乎有些異常…或許是有甚麼最新消息影響了人們的心情,或許他也該想辦法去獲取最新資訊。不過,先醫了兩人的肚再算。

馬克帶露西到所見的一間便利店,讓露西自由選購時向看似是同志的店員查詢,在得悉城市昨夜發佈了新政策後,心也不禁一沉。男孩決定暫時瞞著女孩,至少先給他點時間去整理思緒。他向店員購買了一個速充能,可以瞬間回復手機電力的一次性即時生效消耗品,然後打開手機連接網路。

在露西仍兩眼睜睜看著一款款她甚少接觸的商品貨物食物時,馬克快速閱覽新聞,包括昨夜發生的事,以及反抗者的發言。
昨夜的暴力畫面覽之不盡,城市在執法防暴工作上顯然採取了進一步升級的行動,廣埸的衝突只是其中一件,城市昨夜到處皆有俗稱「開花」的現象,有人僥倖有人受傷被捕。
男孩慶幸女孩像個無知孩童初從孤兒院出來慢慢細閱,這讓他多了時間去了解情況。他打開城市管治方的宣言。





螢幕顯示一段片,一些腐敗高官散播的儼正聲詞:

「有鑑於昨夜城市到處陷進由暴民造成令人一片恐慌的混亂,我們痛定思想後決定採取這種非常時期的措施,以期望可讓城市回復昔日原好的秩序:

一,興建隔離營,將有份參與暴動的市民全部移去隔離營,進行初步檢篩。
二,加強檢查,但凡非工作需要而穿著黑色衣物的人需要配合警衛的截查,如有必要須脫除衣物以進行特殊探測。
三,選擇性配合,被追討的可疑市民有權聲明自身清白,但證明需要足以說服警衛,否則按法律依定需先進入隔離區受審,證明清白後方可回復自由。
四,一經證實有參與暴動事件,不論輕重直接即刻安放在隔離區,聽從管治方的逐步安排而定。較嚴重情況或被判逐出城市。」


馬克看著上面令人難以置信的信息,內心凌亂的狀況不是常人可以理解,但也不忘表現得目瞪口呆以釋放少許壓力和緊張。

露西不明白馬克為何好端端的對著屏幕目瞪口呆,她好想問,卻又不想打擾馬克;很想知道,但又不願窺探他的私隱。心想著:若然馬克願意給她知道,若然他想分享,他自然會分享。
所以,女孩安靜地站在購物架上,手放在商品前懸空,但心神卻放在男孩身上。





馬克想知道其他人有甚麼反應,但心想不論如何,這種接近正式大清算的行動其實已算一種宣判,而帝國的強大本來就不是普通市民可以抗衡……
換言之,馬克很快明白一個事實:此地不宜久留,城市不再適宜正常人居住,但是否應該為了在乎的人,親友和其他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好人……「自己人」,而留在這裡繼續進行抗爭呢?他又可以怎麼做?其他人呢?女孩……她知道後…而且明白後……又會怎樣?

不管事情將會變成怎樣,也許新轉機讓人民反而成功在這座城市爭取人權,不過……
其他城市比較有可能嗎?有些城市仍未有動亂,有些甚至未被打壓或侵佔……至少城市內政上如此。
或許他應該帶女孩逃離這座城市後再算,不是他不講義氣,而是有種感覺告訴他應該這樣做。
不管如何,仍有時間讓他思索下一步行動,他只想暫時把眼光放到女孩身上,那位時不時偷看他的女孩。
仍有時間。


女孩終於開始選定食物,男孩放下手機,走到女孩身邊取過她手中的包裝食物,一份三文治——不,是兩份,女孩垂放的左手拿著他的三文治,心想著或許那款比較會是他的口味。

當男孩來到櫃檯將三文治遞給店員時,女孩窘迫地將左手那份為他選擇的三文治也交付給店員,留下滿臉漲紅的女孩不敢望人,馬克終於開始慚愧。
或許,他剛才手中拿著的那份芝蛋素菜蕃茄三文治才是露西的,而女孩後補的那份有肉的卻是給他的,他拿錯了。





店員看著一對無緣無故羞澀臉紅的情侶……只是喊出一句:

「荊復紫光!多謝盛惠十七元正。」

馬克心想,最近數天才開始流行的最新抗爭口號:荊復紫光——清算暴力黑暗,就算流血流汗也在所不惜但一定要反抗的精神,讓城市回復自然光彩的信念標語,或許露西不明白。
不管怎樣,先給店員付款,和露西一起醫肚後再算。


兩個人走在一起,馬克好想牽起露西的手,但他意識到自己仍然穿著全黑,待會遇上警棍惡霸就麻煩了。

咬著三文治,馬克想也嚐嚐露西的那一份,但又想到或許她不吃肉,那怎麼辦?

想著想著,馬克落後露西一步、兩步,看著露西,觀察著露西,看見露西連半份也尚未吃完,但自己已經要吃完了時,停了下來嘗試弄清自己到底怎麼了。

突然——




前方傳來一道尖叫聲,然後又一道。

女尖叫聲與男的叫痛聲交換——馬克看見前方約莫二十步距離有警衛在十字路口的轉角位置拉打年輕市民!!

當露西回望尋找馬克援助時,馬克的高速身影已飛越露西,全力高速撞衝向正在動手的警衛。另一名站後觀望的警衛注意到威脅,馬上啟動警棍充能,電的滋滋聲剛響,馬克已把第一名撞倒,剩下另一名在視線之內,尖叫的女子嘗試把倒地的男同伴拉扶站起。

露西看著這一切,思緒言語還未能成形,近前方左邊的暗巷衝出兩、三、四名警衛,其中一個正對向露西,張開雙手跨開兩腿止速的怪相,以及與露西四目相投的景象嚇壞露西了,使她下意識往後退開時撞倒一些雜物,再看馬克一眼然後轉身往後逃走。

馬克在聽見雜物造成的聲響時瞄向後方,剛好看見有惡霸想對露西打主意,那姿態與動作——馬克難以忘記。
當馬克看見露西驚恐的臉,與他對望的那一秒,迫切的求援與關切著急的提醒,以及一些他來不及捕捉,也無法了解的思緒……他聽見右邊傳來劈滋劈滋的聲響,巧身避過第一擊,瞥見仍發著電光的電棍來到原先左邊的位置,他狠狠往已經沒有防備的後背補上一腳,把威脅性命的制服怪踹到地上,面對正跑來的另外兩名惡相人士。

追趕露西的警衛與她有一小段距離,一共兩名,馬克心想她或許可以順利逃脫,希望路上不會再遇到其他警衛。
現在,眼前有兩個潛在威脅,還有一名即將起來。最先倒下的那個警衛正被他剛才打的男人和身邊那女人猛踢打著,女人看見後有追兵已經想拉扯男人離開,但男人打得正爽,也不想拋下冒險救他的陌生男孩獨自一人,便將目光放到男孩身上。評估情勢後的馬克呼喝男人:

「快走!」不等其他潛在被捕人士是否反應過來,馬克已經轉身跨越一列欄柵,拔腿離開沒意義的戰鬥。





露西與馬克往反方向的路線逃跑,這是馬克心裡想到的一個事實。


這次露西沒有那麼快喘息,即使身後的警衛仍舊在追趕。

她記得,當下的第一秒,胖子警衛嚇完她後正要往她身上飛撲——至少她的預感是這樣的,胖子警衛身後另一名警衛已拉扯他的注意力至另一邊的打鬥狀況,不過……

現在正在緊貼追趕著她的,正是那名較為高的精瘦男子。

馬克、馬克…
想著他,露西保持樂觀與積極,沒有害怕。

不過,供予她源源不絕的腿力…並不是那份三文治,或是她太少鍛鍊過的耐力,而是……

有種露西看不見的無形力量牽引著她,露西一直跑、一直跑,並未感到疲累,直至身後警衛的追趕聲絕跡,直到人群變得再次稀少……露西仍然跑著,輕快地跑著。

露西未試過感到自己身體如此輕盈,心靈也未試過在面對危險時如此鬆容冷靜或是自然。
就好像……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會被捉到。


馬克已經拋離對他進行猛烈追趕的那些庸碌警衛,運動訓練有素的他要對付普遍守衛所花的力氣仍是綽綽有餘,若是精英部隊……那就另一回事了。

既然已經撇開了那些跟著他的追蹤者,馬克是時候思索下一步行動。首先,他得換上另一套較不起眼的服裝。

馬克從一所舊式時裝店走出來,換上平平無奇不顯眼的深藍長服、深綠長褲,取出手機瀏兩覽,然後想要不要去找露西?或許她已經被抓了……

到底該不該為一個陌生人而冒命尋苦呢?沒有聯繫方法可以怎樣找啊,馬克不喜歡麻煩。

滑著手機,馬克看到許多人在散發恐慌消息,街頭已經夠人心惶惶,網路上還要無節制地不斷散播恐慌?!?

甚麼「世界末日」、「城市淪陷」、「荊復無望」……
甚麼沒有希望了,行動、革命全都失敗了,政權已經完全佔了上風,大清算行動已經出動,現在躲家藏地下室也不知道親友可不可信,政權會使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使人出賣身邊的人,平時已經有很多分不清是非黑白、好人當賊扮的惡心現象了,現在還要自私自利到只顧自己死活?!?
馬克感到非常失望,很想聯繫其他人,但一些在昨夜行動的同伴仍然未有消息,就連在廣埸上的叔伯也音訊全無,手機沒也沒有開。

隨著時間過去,除了巡警經過了數遍,就是街上已經開始沒有黑衣人,有人很快、太有效率地提著一袋又一袋的物資送往自己的運輸工具,或是途手上落樓層……
城市怎麼了?爆發疫症了嗎?
很多人在考慮逃城,但可以逃去哪裡??

站在路邊,手插在褲袋,此時自信有型有款,此刻卻沒有人駐足欣賞。城市突然變得冷漠太多。

馬克再次撥電給朋友,可幸有些有接聽,能撥通或發送訊息的不一定有回音,但有回音的大多都只是草草留下兩、三句話語,要點都是「保重」,或是問要不要一起逃城……沒有戰友打算留守了嗎?

「哪有留守的可能?!?難道你不明白帝國的厲害,我們有些人接受過那些晶片手術,帝國沒按下一鍵即決的鈕已經很好了!!!還不趁有命趕快逃離遠控範圍,等著被招架啊?!?」

「再不逃走,就沒機會了。」

「你說留下來有甚麼生機?沒有露過相尚有生還可能,我可不想被送上集體大驅逐的船啊……」

「玩夠了,趁尚有可能,保有資產偷進其他較有疏漏洞口,未被帝國主管的城市、城鎮,或隨便一個地方吧,還是你想荒野見?」

「荒野?!?別開玩笑!那裡怎會有活人生還……」

「就算荒野仍有生存可能性,那又如何?沒有水資源或是電的生活,你願意過一天、半天嗎?」

「帝國快封城了,要逃現在得盡快逃了。」

「馬克,你致電給養父了嗎?他一早就叫你別冒險上街頭了,而你又不聽……」這次,是馬克掛斷電話,不想再聽。

馬克聽夠了,全部都沒有義氣,大難臨頭各自飛!一點情義都不顧……當初說的「就算流血流汗也在所不惜但一定要反抗」算怎樣了?!? 不是預了嗎?怎麼一見政權出重手,大家就那樣……

沮喪之際,一些監察球飛過天際。

糟糕了,馬克心想。

有著同樣心情的…大有人在,大家都清楚知道監察球的厲害,那是帝國高度發展中心的秘密武器之一——至少早幾個月仍算是秘密,但現在已經滿天飛,留言變成屬實。想不到,帝國真的從別的城市調配監控球前來鎮壓,那些能夠發出刺耳聲波及奪命紅光的機械……那些可以用跟拳頭差不多大小的空間穿梭的高速飛行監測機械……
人們沒有勝算可言。

這一刻,馬克明白到,這座城市,紫荊城的革命是徹底失敗了,淪陷、清算,指日可待。
不知道當權者或極權附和者的心情如何,
不知道親朋好友的狀況如何,
不知道……露西的去向。

露西……
這刻馬克只想到露西,其餘的一切煩擾憂折從腦海消逝,只剩下露西。

露西…在哪裡?
心開始熾熱地跳動,馬克知道……他必要找到露西不可。

她需要他,正如他需要她一樣,馬克突然有這種感覺。

現在,趁著太陽仍然高掛在空中,趁著城市未陷進黑暗當中而不堪設想前——馬克必須找到露西。


露西仍在跑著,跑了三十分鐘終於失去靈力,雙腿開始放緩,放軟的雙腳再次踏實地在塵土上漫遊。

三十分鐘,是露西以為的時間,或許實際已經過了一小時。

或許所在城市的地方不同,露西感覺身邊的人有著很不一樣的情緒,他們所做的事情也變了調,撞倒別人也沒有說聲對不起。
露西停下來,觀看所身處的這個世界。

露西看見有個仍然用舊世紀的破薄膠袋盛裝各種補給品的老婦在遠處的超市步出,硬物穿破膠袋使袋裡的一些橙子掉落到地上,一顆接一顆碎散地往不同方向滾動……老婦著急卻無人問津,連橘子也是。

一個匆忙走動的壯漢在轉角時踏出的一步剛好踩中滾過來的橘子,就這樣往後摔了一絞,但幸好他有練過體能懂得保護自己的身體,未有大礙。

一個小男孩像露西那樣被周遭畫面所震懾,但小男孩滿瀉的情緒使他大聲哭喊起來。

馬克,我仍在做夢嗎?露西心想。
這次似乎是噩夢,而我也不太理解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快走兩步,別再管閒事了,這座城市快要陷進黑暗潮了!」露西聽見一名從她身邊經過的女人對另一名女人說道。

黑暗潮?那是甚麼?

露西好想找馬克,好想找到馬克,只是不知道如何找到他。
覺得好需要他,即使自己與他並沒有關係,不是他的妹妹,也不是他的誰。

露西想起那埸美夢當中,馬克是她的情人……
但那只是一埸夢而已。

一粗魯中年漢撞開站在馬路口的露西,讓她從陷進思緒狀態中恢復過來。
世界一片混亂。
幾乎。

一些圓形金屬球整齊有序地快速從空中飄過——
不論那些是否氫汽球,有人尖叫了,露西不駐足觀賞了。

情況這下真的變成一片混亂。

露西擠過人滿為患的埸景,盡快走到較少人的公園綠化區,比較寬鬆、安靜,空氣也比較清新。

一直走著,漫無目的走著,走得越來越快,時而飛快、時而緩慢,心想著自己應該怎麼做?要回去孤兒院嗎?

在路上,除了有形形色色各種人,有些人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有些人不顧別人毫無顧忌地大量搶購商品,甚至趁機偷掠,露西一一冷靜地觀入眼內。

很多難聽的說話,太多難聽的說話。
夾雜在情急之下的說話,有人興奮、有人焦恐,尤其每當金屬球飛越時,情況開始變得像二戰時空難時期,只是人們不會互相幫助前往防空洞避難,而是互相推撞。
現在沒有人敢著全黑了,露西心想。

一路上,露西遇過幾次警衛,但他們鬆閒的姿態……就像觀戲那樣看著人們,毫無干預的心思,露西不明白。

在一個幾近無人的區域裡,藉著一些綠色植物的遮護……露西聽見附近小巷傳來一些話語聲,直覺有警衛在近——那種語調、口吻……非常相似。

好奇的露西靜悄悄懾首窺探…果然是一名穿戴警衛服飾裝備的男人正在和一名衣著帶有輕熟感的女郎在搭訕對話著,但聽見的感覺像是兩人親密熟悉無異樣,所以露西也沒有逗留。

露西只是捕捉到一句話:

「今晚妳記得不要外出,千萬不要外出,答應我行嗎?」

不清楚警衛所說的有甚麼意思,露西想像那位女郎一樣,有個人願意保護她。

露西自己一個走著,心裡卻想著馬克。


馬克在城市沒有方向地到處找露西,失散處附近他都已經徹底找過了,還是沒有她的縱跡。
她會不會躲到某進建築物大廈裡去呢?馬克想了很多,但沒有頭緒,完全不了解露西又怎會知道她想甚麼?

看見監察球一次次飛過,猜疑著露西知不知道那些是甚麼東西、可以有多危險,看到它們的感受是甚麼,看到人們對看見它們的反應又有甚麼感受?

馬克應該放棄她嗎?
或許馬克應轉已盡快尋聯某個友人,隨便一個也好,以方便對策——無論是逃或留。

地下組織,馬克有所聽聞過。
或許這座城市也有著組織的勢力。

到底露西在哪裡?她會不會……不,較糟情況不過是被警衛抓走了,那麼他可以去救她,應該嘗試營救她嗎?

為何露西沒有手機……
為何我沒有問清楚關於她的事情……為何上天只給我倆這麼短暫的相處機會……卻難以忘記對方……

現在,我甚至可能有點瘋狂至,一股莫名的力量,或是聲音,居然在引導著我前往最初與她相遇的地方……難道我不清楚知道,那廣埸,應該早已被警衛所佔領了嗎?
或許那裡甚至充斥著監察球,
或許現埸佈滿血跡正在被搜集證據著……

或許,露西真的跑去那兒去了。怎麼她這麼笨……
怎麼我會覺得露西會在那裡?又怎麼……我會想到那裡去找她……

好吧,反正城市要淪陷了,反正身邊的那些陌生人都瘋狂了,殘暴而醜陋,一點也不美好。
反正獨自逃亡是可恥的,寧願與城市共存亡,或是帶走一些美好、值得守護的事物,這樣至少尚算有點價值。

那片位於近市中心、管治者住所區不遠處的廣埸……
露西真的跑到那裡去了?
如果在那裡發現不到她…至少我嘗試過了。

露西,到底妳是誰,為何那種感覺要我冒這種險去找可能根本不真實的妳……
況且,我仍未知道,為何在公園時,妳就那麼變長大了……
我不想再去想妳了,我直接去找妳好了。


露西感到有人在想著她,很奇怪的一種感覺,那不是思念,而是帶有一種...埋怨?
這個時候,誰會埋怨她啊……平時都沒有誰認識她,她也沒有做錯甚麼事,很奇怪。

露西走著走著,發現自己仍然在遠離人群,這刻幾近看不見半個人影了。
車輛沒有預期的多,在橫置的雙向大馬路上,昔日理應的車水馬龍現在只剩下一分鐘數輛擦過的稀少……城市發生甚麼奇怪的事嗎?

馬克,你存在過嗎?
還是我仍然躺在你大腿上,還是昨晚其實我被警棍弄至神志不清…仍然昏睡著?

露西決定不再想那麼多,索性專心橫過這多線大馬路後,再越過另一道後再算。

不知不覺,露西已翻過中段那盛滿植被的分隔線,抵達另一端的大公園,露西發現,原來她又要走回昨晚的廣埸了。

進入公園裡,一些雀鳥仍然在亢唱著歌聲,牠們果然不是為人而開腔發聲的,作為大自然的一部分,自由而暢然。

在公園裡一個人漫遊,半個人影也看不見的公園裡,露西走著走著,在零思路下走回廣埸上,看見像滑鼠一樣的清潔機械把最後一抹異紅給清除,露西站到紀念尖碑前合十雙手禱願,心裡也沒有想著甚麼。

奇蹟或許真的會發生,但露西睜開雙眼所見的仍是清靜一片的廣埸——沒有馬克的身影。

露西在花樹下遊蕩,不禁想到馬克一些「前世」記憶,想不到那埸夢仍有殘餘影響,想不到她仍然記得,想不到仍有未湧現的片段。

露西在閉上雙眼時,放鬆心情允許一幕馬克專心一致像是認真地倒著咖啡的畫面,穿著黑色的員工制服,就像一張相片的畫面……不知道是由誰攝影,不知道他當時有甚麼感想,不知道很多、很多,那裡的環境是如何,但回憶思緒就定格在那一畫面上……
最昅精的不是咖啡或杯子,不是手錶或制服,而是那個人,
那個專注陶醉的模樣,教人憐愛。
馬克好帥。

很多話,露西不想說,只知道……
上一世,如果那不只是幻想出來的夢,上一世,她不是女孩,而縱使馬克模樣是差不多的帥氣,回憶中的馬克比較壯碩健美,清爽的頭髮、多了一份可愛,但少了一份青澀或純真,很多很多的細微不同,卻也是很多很多的馬克氣質,那種感覺……
上一世,露西不是女孩子。

馬克仍然不存在,沒有前來擁抱她。

開始心灰意冷的露意,想著或許她該趁天色變得灰暗前回到孤兒院,不然院長他們又會痛責她了……

好吧,就走回去,認得路的,也是自己走到來這廣埸嘛!
不過,在走回去之前,再望多一眼……
那座花樹雕像,像石化了的樹,又是雕像、又是尖碑,就像是廣埸的中心靈魂,那有奇怪魔力的地方……

露西走回去時,天色漸漸從較為灰暗的陰霾變回晴朗,哪怕明明只有這公園一帶的天空有烏雲密布,而又在她重新走回廣埸中心靈魂帶時雲霧撥開……
一道陽光特別顯眼地斜照到台上的書柱,也有照耀到那棵在台階上正中央的花石樹……

露西站在那裡,就在那本書面前,看著那些文字,一些輕步腳聲傳來但未有打擾到她。

馬克在遠處看見露西時,那種喜出望外的心情……
天耶,怎麼上天真的賜降一道白光到廣埸中央,帶著黃色的陽光局部普照著,一道道、一束束光線,陰雲倒真搞鬼。
然後……露西就站在那書台面前,花石樹底下,就像聖女降世的模樣……
馬克意識到,這短短二十四小時,他因為種種大小二事而張開嘴巴目瞪口呆的模樣……算是實在太頻密了。

馬克慢慢走近露西,生怕嚇倒她,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好……露西雖然看似又長大了一、兩歲,但始終是原來那名外表看上去是八歲、十歲的小女孩吧?眼前這個容貌相似的露西……真的是昨晚初見的那個小女孩嗎??

終於,就在馬克踏上四方階台時,露西聽見了。

露西緩緩轉身望看他,等候他說話。

一直在擔心該怎麼做的馬克,這刻很自然、本能地做他的事,

馬克說:「時間也不早了,我會帶妳到安全的地方,跟我走吧,露西。」

露西就像等候已久地開口:「馬克。」
然後,將自己的右手遞給馬克,放在他伸出來的左手之上。

兩人在緩步走下台階時,露西問:「現在怎麼辦?」

馬克充滿耐心、語重心長地說:

「我們去另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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