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可能與大家的不同。

父親曾經是個成功的商人,而母親是他的賢內助。

但在我出生的那年,一切都改變了。

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在生意場順風順水的父親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挫折,只能申請破產。

這個時候,迎來了我的誕生。





本應是一個小康之家,即使他宣佈破產後,亦能過上貧困但溫馨的生活。

可是,那個男人卻不是這麼想。

他把一切都歸咎在我身上,認為是我的出生帶給他霉運。

他擁有出眾的才能,卻沒有一顆堅韌的心。

不甘於人下,看不上那些他口中的「小資本家」。





終於,有天,他在賭博上獲利;
從而,踏上一條不歸路。

他把母親辛苦賺來的錢輸清光,甚至負上一身賭債。

他每天回家借酒消愁,喝醉後,虐打母親,咒罵我們兩母女。

我五歲前的生活就是這樣過着。

直到那天,一個我永不忘記的日子。





我坐在床上看故事書,把自己代入成童話裏的公主,生活在幸福的家庭,有一個愛我的白馬王子。

然後,我永遠不會忘記接下來發生的事。

那個男人回來了,一如既往,醉得身體都搖搖擺擺。不知道為何,今天的他與平時的他總有些不同。

我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自己的眼神,以免觸怒他。

他紅着眼睛,一直重複大吼:「就係你!就係你!」,並把我撲倒在床上,將我身上的裙子撕毀,他上半身的重量壓得我快要窒息。

我眼睛的淚水湧了出來,喉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可能是我的掙扎引起的動靜,令在廚房的母親注意到父親的惡行。





我視線的餘光,見到母親拿着用來斬瓜切菜的刀走了過來。

我已經想像到下一秒會發生的事,於是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幾聲母親在廚房切肉的聲音,亦聽到那個男人的痛呼聲。

有些溫熱的液體灑在我臉上,那種感覺就像拿着水壺向植物灑水灌溉一樣。

聽到一個人奪門而出的聲音後,母親抱住我,並在我耳邊說:「冇事啦!乖!晴晴你唔好擘大眼住,忍多陣!」

我聽從着母親的話,並沒有張開雙眼。她一手抱住我,另一手好像拿着甚麼。

臉上那些奇怪的液體弄得我很不舒服,我用手抹掉它們,黏稠黏稠的,聞起來一陣腥味,現在的我一定很髒吧!

母親走了幾分鐘後,終於用毛巾抹乾淨我的臉,然後告訴我可以打開眼了,久違的陽光刺激我眼睛,令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





我們離開了那個家。

由五歲開始,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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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我們的生活...不知道要怎麼形容。

我們住在唐樓的一個單位中的一間房裏,母親她一兼數職,疲於奔命。

我每天上學放學,努力讀書,希望能借此改變我們未來的生活。





這幾年來,我從來未吃過早餐,學校的午餐最為豐盛,晚餐往往只是一些殘餘剩菜再加熱。

你經歷過這些日子嗎?

狹窄的房間只能放一張碌架床,無論是吃飯還是讀書都是坐在床板上,我的床比母親的好,起碼有張硬硬的床墊,不只是一張木床板。

我沒有任何抱怨,我知道母親已經把最好的留給我。

每次我把為數不多的肉給她吃時,她總有不同的藉口拒絕,然後說着一句「孩子要長身體」。

我七歲生日時,母親帶我去吃麥當勞的開心樂園餐,她卻甚麼都沒吃,餓著肚子。
那件玩具,我始終珍藏着它。

我一直都明白她對我的愛。





九歲生日那年,母親送我一個粉紅色很可愛的筆袋。據她說,要二十元才買到。

天啊!整整二十元!

可...筆袋裏只有一支短短的鉛筆還有一支老師送的原子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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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某天發生了一件事。

放學回家的途中,我如常走在路上。

有個叔叔叫住了我,並帶我到一條無人問津的小巷。

本來的我應該拒絕並反抗,不知為何那時的我卻沒有這樣做。

他指着他鼓鼓脹脹的褲襠,希望我能用手握住他從褲襠裏拿出來跟一根棒子差不多的東西上下晃動,並說事成後能給我五百元。

看著那被兩隻手指夾住、隨風飄揚的五百元銀紙,想著之後能讓母親吃大餐,便沒有太多猶豫就答應了。

'這根...好像是男性的生殖器官吧?'想起前幾天常識課的內容,我才醒覺到。

'老師好像說我們不能隨便碰異性的生殖器官...可是有五百元...'我聽着那個叔叔的指示,用力握住它上下晃動,那根棒子慢慢變得更粗壯了。

叔叔看著我,我亦看著他。

他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忍,他推開了我,然後那根棒子噴了些白色液體在巷子的牆上。

他拿紙巾清潔它後,把它收起來。

然後從銀包多拿一張五百元出來,並遞給我一張我很少用過的濕紙巾給我,叫我刷乾淨雙手。

看著他的眼睛,倒映着一身破舊衣服的我。

他摸摸我的頭,把兩張五百元塞到我手裏,並叮囑我,若果我的家人問起,便說這錢是從地上撿來的。

我點點頭,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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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心地拿着兩張五百元向母親邀功,我跟她說這是從路邊撿來的,她卻語氣嚴肅地質問我是如何拿到它的,並說:「我唔希望我個女會呃媽咪!如果你係偷嚟嘅,咁就要還返俾人。」

我只好如實告訴她,她黑著臉,叫我早點去洗澡。

有點奇怪的是,我洗澡的時候,好像聽到母親的哭聲,是我聽錯了嗎?

可是當我回到房間裏,母親臉上沒有淚痕,她緊緊抱住我,並告訴我下次若果有人提出一些奇怪要求,我一定要堅決拒絕。

總感覺...我做錯了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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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有身兼數職,而是整天留在家中。

隨著日子過去,流言蜚語多了起來,鄰居們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我聽到有些人的竊竊私語,他們說我的母親是「雞」,這是甚麼意思?

母親對她的新工作秘而不宣,我亦沒有主動去問她。

生活變得好起來,雖則依然貧窮,起碼三餐不憂。

總感覺母親為此付出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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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增長,我對性這方面有了更多認識,當我意識到母親這幾年來的新工作究竟是甚麼,我在想着如何開口叫她換工作。

回到屋裏,碰巧遇到一個陌生男人滿面紅光從房間走出來,而母親半靠着房門,衣衫不整地站着。

她看到我提早回家,一臉慌張,好像有甚麼秘密被我發現。

「媽咪!對唔住!係我唔好!依家先知道你為左我付出左啲乜!」我哭喊着說。「不如我哋過返以前既生活,你唔好再做呢份工啦!」

「我...係媽咪對你唔住!」她亦流下淚來。

「晴晴你專心讀書,媽咪會搵第二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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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往往就是出乎意料的,意料之內的就不是意外了。

正在上課的時候,有另一位老師打開了課室的門。

「唔好意思!」那位老師向正在授課的老師說。

「高曉晴同學出一出嚟。」她說。

她帶我到學校門口,並跟我說:「有警察叔叔搵你,你跟住佢哋走就ok,我哋會幫你請日事假。」

「高曉晴小朋友,你媽咪啱啱發生左車禍。我哋會帶你去醫院。」身穿制服的警察跟我說。

我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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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已經盡左力。」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

我旁邊的警察姐姐跟我說:「節哀順變。妹妹你爹地呢?」

「我...我唔知道...」我說。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只是媽媽的惡作劇...

「姐姐!」我拉了一下警察姐姐的衣袖,並說:「我想問下我媽咪發生咗乜嘢事。」

「好似係騎住電單車送外賣嘅時候,出左車禍。」她說。

我聽到她的答案,才意識到自己犯下的彌天大罪。

「妹妹,你跑去邊?」她追着我。

「我想冷靜下!」我一邊哭着,一邊跑走。

是我,骯髒而醜陋的我害死了我的母親。

是我的無知,以骯髒的身體交易令到母親踏入性行業。

是我的天真任性,令母親出車禍。

是我的出生,才會令母親遭受接下來的一切苦難。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一切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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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裏,最後一個愛我的人亦離我而去。

是我親手害死了她,我看著佈滿鮮血的雙手,我算是殺人兇手嗎?殺死了自己的至親!

世界變得黑白,血液亦不是鮮紅色,而是漆黑的。

我的世界失去了各種色彩,只剩下黑和白。

看著放在床邊的骨灰盅,這就是我生存在這世上的意義。我相信母親她每天都守護著我。


可是,她見到我出賣自己的身體來求生,她會高興嗎?

這幾年我學會了冒認家長的簽名,舉辦家長會時找藉口不去。只要成績跟得上,學校根本不會嚴查監護人存在的真偽。

隨著成長,我到了可以兼職的年紀。

十三歲以後,我再沒有做任何身體交易了。

可是我依然沉迷在性欲當中,我不是以它來賺錢,而是在享受它。

只有它,才會給我生存的動力,起碼在床上,我的世界除了黑白,還有灰暗。

雖然我不想這樣說,可是這是事實。

做愛能給予我一種溫暖的感覺,我不知道怎樣去形容,就好像有人愛着你。

至少在那幾個小時,那些男人都是愛你的。

骯髒的我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一邊如常讀書,放學後是兼職工作的時間,放工後就是淫亂生活的開始。

我懷疑自己性上癮,可我沒有選擇去制止,而是選擇去放縱。

既然骯髒的身體已經回不去從前,那就繼續吧。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大學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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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圖書館遇到了他,我的白馬王子。

他是與眾不同的,是我這麼多年來,唯一見到擁有色彩的人。

他坐在那看書的身影深深吸引著我。

為了避免被他發現,我只好偷偷打量他一會,便收回目光,專注在書本上。

我應該主動去認識他嗎?

...我配得上他嗎?

我這具骯髒的身軀。

我心裡一直糾結着。

心裡掙扎着的同時,餘光卻發現他拿着A4紙走了過來,說真的,這刻我十分緊張,好像在期待着一件事的發生。

他走到我椅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過頭來,他說:「呢位同學,你好啊!我叫阿然,想問下你方唔方便填下問卷?」

看著他尷尬的微笑,聽着他顫抖的聲音。

我打從心底狂喜,瘋狂大笑着。

這種喜悅,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

我看著他的眼睛,對望數秒後,他移開了視線。

見此,我終於忍不住笑意,連忙拿起那張A4紙,分散注意力。

只能說,單純的處男有種別樣的魅力吧!

然而,問卷的內容並不單純哦。

初出茅廬的搭訕嘗試嗎?

連問卷都是手寫的。

可是我真的應該去認識他嗎?我配得上他...?

自卑的我又一次浮起這個念頭。

我寫上名字,並寫下各題的答案,唯獨電話號碼那一格空下來。

一切都交給緣份來決定吧。

我在A4紙的右下角寫着「如果我哋再見面,我先講電話Number俾你知!」。

若果他發現到這行細字;
若果我們可以再見面;
那我就鼓起勇氣吧!

看著他,這個有點狡猾的小處男,玩味地笑了笑。

沒有說任何話,拿起旁邊的袋便走了。

無論你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段插曲,還是有機會成為我心底裏的那個人,姐姐我都會記住你這個擁有各種色彩的人-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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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出沒以增加碰到他的機率,可我就是找不到他啊。

喝著Mocha,坐在Café裏,雙目無神地看著窗外黑白的世界嘟起嘴來。

盡人事,聽天命。

既然緣份注定我們無法再相遇,那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

這樣想着的同時,遠方一個五顏六色的身影闖入了我的世界。

既然上天如此安排,那我這生就非你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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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的某天。

「Sirens」酒吧,這間酒吧最著名的不是這裡的DJ,亦不是Friday Night的優惠,而是最多人來這裡找SP和一夜情。

「晴姐!你嚟啦!」Nash跟我打招呼。

今晚是我們幾人的聚會,平常在聚會完結後,就會一男一女這樣,分成幾對人去酒店。

他們叫我晴姐,不是因為我年紀大。

而是我很早就進入這個圈子,經驗豐富,而閒談間的對話,給其他人的建議也很實際和有效。我的言語和行為遠比我的實際年齡成熟。

今天的我是來告別的。

「咁多位,今晚係最後一次同你哋聚啦!」我說。

驚呼聲接連不斷

「晴姐,你唔係想自殺啊?」

「晴晴,你要移民?」

「晴姐...唔通你中左HIV?」

聽着各種驚人的猜測,我無奈地笑了笑,並說:「我沉左船啫。」

更高更尖的驚呼聲響起。

「唔撚係掛?」Nash呆住了。

而其他人都驚呆了,一個個目瞪口呆。

「阿晴你認真㗎?幾時發生㗎?有仔又唔同姐姐講。」Phyllis笑着說。

Ophelia最為驚訝,她說:「你啲SP沉你船就聽得多啫,你沉人船...真係...第一次聽。」

Barry亦不忿說:「條仔靚仔過我?性格好過我?有錢過我?做嗰陣有經驗過我?佢有乜嘢好先?」

Barry是...自從他沉我船後,便再也沒有找其他SP了。其實他外在、內在條件也很好,只是...

「冇你有錢,不過佢係純情小處男,份人好單純,樣同性格都唔比你差。」想起阿然,我不禁笑了起來。

「...佢贏,我係俾唔到初戀嘅感覺你。」Barry只能低頭認輸。

Phyllis對著我玩味地笑:「估唔到晴晴你好呢type!」

「一齊左幾耐啦?」Ophelia好奇問。

「未啊。不過應該快啦!Feel到佢就快同我表白!」我幻想着他今個星期六和我約會時,大概率跟我表白的場景,嘴角一直向上揚。

「愛情嘅力量有幾咁偉大!」Enoch和Ada異口同聲說,他們是兩個SP互相沉船而成的情侶。Ada笑着說:「晴晴個笑容一睇就知係熱戀期!」

Nash有些不滿道:「嗰個男仔真係咁好咩?」

「你哋唔明㗎,佢就好似白馬王子咁,突然出現係我嘅世界,以前我睇任何嘢都係得黑色同白色,而佢令我嘅生活變得多姿多彩!

我可以除左面具,展現自己最真誠嘅一面俾佢。」我為阿然辯護道。

「恭喜阿晴!祝你哋長長久久!」Ada說。

「Keep Sweet!」Enoch舉杯祝福。

「算佢好彩!第一次拍拖就有條咁好嘅女。」Nash說。

Barry一直在自言自艾:「點解我以前唔識你。」

Ophelia:「晴晴!恭喜你離開呢個圈子!希望我都可以快啲搵到我嘅白馬王子啦!」

Phyllis:「有嘢可以搵姐姐傾!」

面對真誠的祝福,我一一道謝。

我不是第一個退出這個圈子,亦希望我不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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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應該都沒有留意電影的劇情。


'阿然點解仲唔表白㗎?唔通佢唔鍾意我...冇理由㗎。嘻~一定係佢未有足夠勇氣去表白啦!' 我心裡上映着小劇場。' 如果佢一陣都唔表白嘅...咁我就...主動少少啦!'

我下定決心,若果他還是鼓不起勇氣,那就由我來做表白的一方吧!

電影已經悄悄然完結,隨著燈光亮起來,大部分觀眾都慢慢離席。

我和阿然準備離開時,他突然叫住了我。

「阿晴!」

難道是...

「嗯?做乜嘢啊?阿然。」我心裏暗暗竊喜,表面上卻裝作甚麼也不知道。

終於美夢成真。我聽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句話。

「我覺得已經暗戀左你咁耐,係時候表白啦!」他一臉真誠地看著我。

我壓下波濤洶湧的情緒,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說下去。

我捉住他右前臂,拉着他向前走。

「跟我嚟。」我對他說。

我怕他會發現到我的異樣,所以一路上都走在前方牽領着他,一直沒有說話,亦沒有回頭看他。

這情形持續了十分鐘左右,直至走到目的地-我的家。

看著屋苑的大門,我跟阿然說:「上嚟坐下。」

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並強硬地拉著他走了過去。

阿然對我的感情,我沒有用言語去回覆,而是用行動去回應。

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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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內,處理了很多舊時的人際關係。

和他們聚會,喝杯酒、聊幾句,然後告別。

當中的有些人,這幾年來也很照顧我,不辭而別這件事並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Bye Bye~」與大家告別後,我鬆了一口氣「呼!」。

最終完成最後的告別,可以與過去的我說聲再見,作一個割捨。

回家的路途上,我決定發訊息給阿然:「然!不如你搬過嚟我呢邊一齊住?」

看著螢幕上顯示着已讀,正在輸入中。
然後隔了三十秒都沒有收到新訊息,那邊亦暫停輸入。

'我係咪太心急,所以嚇親佢...佢會唔會覺得我哋進展太快...' 我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過於草率,收回訊息已經太遲了,於是輸入着:「唔緊要㗎,如果你唔想都冇所謂㗎。」

準備按下傳送鍵時,看到了他的回覆:「晴晴你出到聲緊係ok啦!」

我傳了一個Yeah的貼圖去另一端。

他問我:「咁我聽日搬過嚟?」

「Sureee!你到樓下call我,我落嚟接你<3」我答。

他回覆道:「錫哂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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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終於回到家裏,我看著放在客廳的靈位。

母親,是你一直在眷顧我嗎?

我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我的世界不再是黑白構成,而是五顏六色的。

經歷了這麼多年...扭曲的生活。

我應該跟他坦白過去的一切,揭開自己的傷疤嗎?

可是我很怕,很怕他會因此離開我,即使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無限趨於零,我亦不想去冒險。

經過這三十天的熱戀,我想像不到他離開我的畫面。

得到救贖的我若再跌下地獄,我想自己會崩潰吧。

我喜歡他,我愛他,遠勝於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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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來,除了母親以外,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寵愛的感覺。

阿然這一個月,給我大大小小各樣驚喜。

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令我更加沉淪於他。

我們兩人的感情亦逐漸升溫。

我很慶幸能遇到他,慶幸他喜歡的是在圖書館看書的那個我,最真實的我;而不是戴着面具,流連在酒吧和酒店的那個我。

我想,這是童話裏才會出現的巧合吧。

「晴晴~我到啦!」聽著電話另一端充滿期待的聲音。


我踮起腳,四周環顧,終於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我舉起手朝着那邊揮。

「見到你啦,阿然!我係公園門口。」我對電話的另一邊。

他看到我後,掛斷了電話,拖着行李箱走了過來,並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終於可以住埋一齊!」我說,那雙一閃一閃眼睛看著他。

他亦對我們的未來生活充滿期盼,道:「我好期待我哋之後嘅生活。」

可能你會好奇,我就是那麼的主動,不懂得待價而沽的嗎?

你遇上過那個對的人了嗎?

既然今生只認定他一人,那這段戀情進展的快慢,抑或是女生的矜持都無關痛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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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多了一個人的足跡;門口放著兩雙拖鞋;女士香水旁邊是一支男士古龍水;床上的枕頭、廁所的牙刷、PS5的手掣都是成雙成對的。

這四、五個月裏,屋內的氛圍由阿然入住前死氣沉沉的變得生機勃勃起來,隔着牆也能聞到那股蜂蜜般的香甜。

我的人生不再是為了活着而已。

我擁有了憧憬和至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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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的頻率亦是如此吻合。

坐在他身旁,輕輕將頭靠在他肩頭上,一起看著電視,它播放着我們二人都喜歡的動漫「86不存在的戰區」。

然而這刻我卻走神了。

我的目光對着放滿各類書本的書架,失去了焦距。

我們都喜歡泰戈爾的《飛鳥集》、Stieg Larsson的《龍紋身的女孩》、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

這段時間,他帶着我接觸很多我從未接觸過的事物。

我自小沒有玩過任何遊戲。自從他住在這裡以後,我亦慢慢愛上它了。

想起自己昨天一直被女武神擊敗,最後只能找他求助。

他自信的一句「Let Me Solo Her」,那專注操作的眼神、乾淨俐落的擊殺都讓我深深著迷。

又回憶起,我們在凌晨吃着零食,一起觀賞歐聯決賽的日子,為他的愛隊捧場。

這是人生裏最為愜意的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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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散發出其獨特的氣息,就像毒品一樣令我越發沉迷。

有時候阿然就像個傻傻的大男孩一樣笑着,當他認真創作的時就充滿着文化氣息。

無論是幼稚的,還是成熟的一面,我都為之著迷。

他喜歡的事物,我都會喜歡。

原因很簡單,當他見到我喜歡著他所喜歡的事物,他就會很開心;而我見到他很開心,亦會開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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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星期六是我們的半週年紀念日,我很期待阿然準備的驚喜。

每逢大時大節,他都想出各式各樣的慶祝方式。

我很感動,他為這段感情的付出。

雖然對我來說,只要他待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

沒有壓力,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如果可以一直這樣過着就好了。

然而,我始終擔心着我的過去,我還是找不到一個適合的時機去開口。

我怕有日他會發現...可是我更怕...

我應該瞞下去嗎?

「然,我出去啦!你夜晚嗰餐要自己搞掂。我應該會同佢哋通埋頂,聽朝早先返嚟。」我說。


「晴晴,你要玩得開心啲!」他暫停了遊戲,放下手掣,過來幫我拿着袋。

我穿着鞋的同時,回應着他:「緊係要玩得開心,難得同大學friends一齊聚。」

穿好鞋,站起來,整理一下裙子,然後我挽着他後頸給了他一個Goodbye Kiss。

「Bye Bye~」我對他揮手作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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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另一邊就是酒店的大門。

「喂,妍妍你哋到左未?」我問。

「到左啦,我哋係1912。」她回答到。

「OK,我依家上嚟,幾分鐘之後到。」我說。

掛斷了電話,等到交通燈轉為綠色便過馬路。

「好耐冇見啦,晴姐!」剛到馬路的另一側,有人突然從背後抱着我,在我耳邊輕語。

「Daniel?好耐冇見。乜Ophelia佢哋...」掙脫掉他的懷抱後,我回頭看了看,發現是熟人,便跟他打聲招呼。

他直接吻了上來,打斷了我的說話。

一個侵略性的吻,以前的我可能會好好享受,現在卻不會這樣做。

貝齒咬了咬他伸進來的舌頭,雙手亦發力將他推開。

「嘶~」他那邊傳來吸氣聲,他口齒不清地說:「晴姐你做乜嘢?」

「屌!你自己無啦啦錫上嚟!仲成日話自己係紳士,我未講完嘢你就已經咁engage。」我怒斥。

「My bad My bad!」他連忙道歉。

「Ophelia佢哋冇同你講,我有左男朋友,退左圈咩?」我問。若果他知道卻依然這樣做,我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我前日先返嚟香港,呢大半年都係歐洲。」他雙手攤開,搖搖頭說。

「嘶~」他倒吸一口氣,有些內疚道:「Sorry啊!晴姐,如果我知道我就唔會咁做...你知我性格㗎。」

「...唉,算啦。你今晚同Ophelia開房?」我隨口問一句。

「係啊,返香港之後第一次約。你呢?同男朋友一齊嚟?」他好奇問。

說着說着,我們已經過了酒店大門,進入大堂區域。

「唔係啊,幫friends慶生咋。我上去先啦,Bye~」我打聲招呼後便走了。

「玩得開心啲!祝你同男朋友一生一世啊!」背後傳來他的祝福。

我沒有回頭,只是舉起右手揮揮,示意收到。

既然選擇退出這個圈子,那就不要糾纏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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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確認一下門號「1912」,聽着裏頭傳出幾個女生的歡笑聲,我便敲響了門。

「晴晴,你嚟啦!」慧妍挽着我的手開心地說。

「妍妍,祝你生日快樂!」我摸摸她的頭說,並從袋裡拿出禮物。

「多謝你啊,晴晴!你肯嚟,我就好開心!」她說。

我尷尬地笑笑,走了進去,和其他人點頭打招呼。

女生聚在一起不外乎就是聊天和拍照。

「晴晴,你終於肯嚟...我哋可以做好朋友啦!」Rain有些激動地說。

我亦不介意跟她們分享一些事:「我由細到大都冇乜自信,所以我中小學嗰陣都好內向,一直都冇朋友。

好多謝你哋一路邀請我去唔同嘅聚會,成日搵我傾計,就算我好冷淡咁回應,你哋都冇放棄!」

「晴晴你又靚、身材又好都要自卑,咁我咪...」身高只有150的妍妍失落地說,我連忙安慰她。

單純的友情最為珍貴,我很慶幸可以認識到這些人。

阿然的出現,令我鼓起勇氣去改變自己。

一路上的自我增值,希望有天我能憑著自己的實力,自信地站在他身旁,和他並肩而行。

只是我沒有想到...

一場誤會就將我剛開始的美好生活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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