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0 Day 4

「轟隆隆!」一浪浪裝修聲傳來,天花都快要塌下來,我又怎能睡得着呢?

被吵得頭痛欲裂,整個人都變得十分煩躁。
手臂直接發力將蓋在耳朵的枕頭丟將木地板上「啪」的一聲。

昨夜胡思亂想了一整夜,我又想起了阿晴,大半年後亦忘不了她,加上要處理自己跟阿Matt之間的關係,還要工作、上課、溫mid-term,只能說各樣事物引發的壓力快要把我壓扁。

「呼~呼~」喘幾口大氣,冷靜下來,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吃着早餐時,我拿起手機查一下時間表,今天早上九點要上堂,然後晚上六點有另一堂。因為星期四有「天地堂」的緣故,所以它是最令我討厭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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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半個小時才回到學校,一百多人的課堂加上Professor不會take attendance,遲到、上課時做自己的事這些都沒有人理會,只能說這些都是大學生的常態。

有人吃早餐、有人看Netflix、看NBA、有人在補眠。只要你不會太吵鬧,影響到課堂,根本沒有人會阻止你。

我決定先把昨天累積下來的工作處理。教授講課的同時,我在審核文章。





「大家記得星期六要Mid Term,我哋下個禮拜見。」聽著這話,大家都應了一聲,然後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今天中午,我約了阿秦去旺角走一轉,吃午餐之餘,順便買禮物給Coco。

「喂,你到邊啦?」我打電話問阿秦。

「轉過彎到!真係好快!」阿秦說。

「認真問!Lunchtime我要攞位先,如果唔係有排等。」我說。





「...依家出門口,半個鐘到。」他略帶歉意說。

「...」他比我想像中還要離譜。我只能說:「慢慢,我周圍行下先。你around十分鐘左右到再call我,我再去攞位。」

「Okok!我趕緊出嚟!」他說完這句便掛斷電話了。

「實係信你㗎,西九過嚟要半個鐘,仲話轉過彎到。」我自言自語道。

在街上走着走着,腳步停在時間廊前,買一隻錶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一隻一隻仔細觀察著玻璃櫃內展示的新款手錶時,Sales走過來門口,並說:「先生睇啱邊隻?我可以拎出嚟俾你望望。」

我擺手示意,走進店鋪內,並說:「我自己睇睇先。」





可能是她今個月生意額沒達標吧。剛走開半分鐘後又折返,手裏拿著兩款情侶手錶,並說:「如果係買俾女朋友嘅,呢兩隻都唔錯。雖然係上年嘅熱門款,不過呢排哋做緊優惠,先生你可以用半價買隻男士款嘅襯返一套。」

「...」看著我大半年前親手為阿晴戴上的同款手錶,我沒有多想,直接離開了店舖。

「真係晦氣!」低語了一句。

我把那些浮現的回憶再度鎖上,但情緒依然波動。說實話,這幾個月,我也過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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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我和阿秦在聊天。

「你啱啱等我嗰陣去左邊到hea?」阿秦把薄餅吞下後問我。

「冇啊。咪周圍行下咁,睇下有乜嘢可以買俾Coco做生日禮物。」我隨後回答。





想起剛剛的事,我跟他分享說:「啱啱睇緊手錶嗰陣,嗰sales拎住我以前送俾阿晴嗰款錶過嚟sale。屌,睇錶都可以諗起佢。」

「又係阿晴。你仲係放唔低佢咩?」阿秦問。

「唔關放唔放低佢事...唉!算啦你A0青頭仔唔明㗎啦!」我說。

「...頂,我O1啦!」他憤憤不平地說。

我見到他這副一直強調自己不是A0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差點把嘴裏的意大利飯噴出來。

過了一會,我想到現在的自己,也沒有取笑別人的資本,情緒失落地說:「其實...我都唔知自己依家係點。明明已經過左大半年,但係我間中都會諗返起佢,始終...我同佢之間有太多一點一滴留低,好多時候都會睹物思人、觸景生情...唉...」

「唉...」沒有經歷過失戀的阿秦不知道怎樣回答,被我的情緒所感染,一同坐在一旁唉聲嘆氣。





他感歎了一會,然後說:「轉個topic啦,諗吓買乜嘢禮物好過!」

我深呼吸,調整完情緒後說:「男朋友嗰份禮物先要講心意!我嗰份求其送就OK啦!你知Coco佢都唔太care呢啲㗎。」

「都係...究竟我點樣先可以俾到驚喜佢...」他依然苦苦思索,看來他過了一整天還是未下決定。

「唔好太過患得患失,禮物呢啲嘢...又唔使用金錢去衡量。一係咁,你去Handmade整份禮物。」我給了他一個建議。

「好主意!咁你有冇邊間舖頭推介?」他豁然開朗地說。

「尖東附近有間幾好嘅舖頭,主打Handmade戒指,我之前同晴晴...同佢去過。」我說。

「...」他過了幾秒說:「歎埋餐Lunch先帶我去。」

我點頭示意明白。我們吃完午餐後,坐在椅上休息。





他打了個嗝,然後說:「話時話今朝有冇睇決賽啊?」

「乜嘢決賽?」我問。

「LOL囉!」他說。

「認真咩?又話八號朝早先開始決賽。」我一臉不相信地說。

「吓?六號決賽窩...仲有就係Faker輸左,攞唔到冠軍。」他靜俏俏說出後半句,就好像說甚麼驚天秘密似的。

「...唔係掛!」我難以置信道。

「叮」打開手機後,我發現他把DRX奪冠的慶祝畫面傳給我看。

證據就在眼前,我只能相信,並惋惜地說了一句:「可惜,可惜!T1竟然輸左。我夜啲返屋企先睇replay。」

聊了幾句以後,阿秦說:「你想坐多陣定...?」

我已經休息夠了,所以我說:「埋單之後周圍行下,三、四點先去尖東。」

「你揸主意。」他表示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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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整戒指嗰陣,用左六個鐘先整好,你可以將成個process分兩日,今日整兩、三個鐘,聽日再去整埋佢。」快要到達尖東的店舖之際,我跟阿秦說。


停頓了一下,我繼續說:「間舖係六樓,我唔陪你上去啦。我差唔多要返去上堂。」

跟阿秦告別後,便踏上回校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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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的堂是文字演變史,大家都認真地聽著教授講課,更甚者在摘錄課堂要點。

沒有辦法,這是因為大家都是九月初才接觸文字學,大家對它都是一知半解。

始終沒有人想在Mid-term考試時,一整道大題的答題格留空。

「我哋就快落堂,咁多位同學有冇嘢想問?」站在講台上的教授問。

「Professor Cheng!我想問下你個人對繁體字同簡體字嘅睇法。」有位同學舉手問。

「個人睇法,哈哈!

嗯...

大家明唔明點解會有咁多人笑稱簡體字係殘體?

「殘」呢隻字可以指大量繁體字係簡化過程中變得殘缺,可謂不倫不類,完全喪失左字嘅本義。

關於文字嘅性質,大家可以refer返第二堂嘅PowerPoint。

當大家越熟讀文字學,就越會發現簡體字有好多缺點。

中國政府推廣簡體字嘅其中一個目的係提高識字率。無可否認,佢哋某程度上的確成功左,文盲嘅比例減少左。

對於普羅大眾,文字只係一個工具,大部分人唔會太care你簡化得好唔好,佢哋只會順應政府嘅決策。

但係對知識份子,或者讀緊中文系嘅各位嚟講,呢個明顯係極之失敗嘅簡化。

所以到現時為止,即使喺內地嘅文學圈子都仲係到論戰緊,一直爭論不休。

雖然文字必然會演變,但係...你都要整好少少。」他說。

過了幾秒,他笑着說:「大家聽完就算,唔好篤灰啊!我唔想冇左份工!」

然後他再說一句:「唔講太多啦,已經七點四。對呢個主題有興趣嘅同學,可以私底下搵我傾。」

大家聽到教授幽默的玩笑,都笑了起來,笑着跟他說再見並離開,我也是當中的一份子。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在門外等我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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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熟悉的黑色馬尾,那道靠在欄杆,戴着耳機,望着遠方的景色的倩影。

此刻腦海中想起一句歌詞「你耳機聽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只是現在的我沒有身份去關心她。

聽到開門聲後,她慢慢轉過身來。

是她,曾經和我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那個人,也是我在近半年最不想碰到的那個人。

她應該沒有熟人在這,才對吧...

走廊的燈突然亮起,稍稍泛黃的光照在我們兩人的臉上。

一個又一個學生離去,她摘下耳機。

我們兩人依然沒有言語,僅僅四目相交。

空中漫步的風走過來,弄亂了她的瀏海。

「呼~呼~」的風聲傳入耳中,我仍舊站立着,默默無語。

一秒,兩秒,三秒...

直到風停了,她終於開口。

「阿然,好耐冇見。」阿晴說。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用甚麼身份來面對她,前男友?還是朋友?我們還算朋友嗎?

好像也算不上,可能...只是普通同學吧。

即使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然而千言萬語只匯聚成一句:「係啊,差唔多半年冇見。」

「你...」我們同時開口道。

停頓了一霎,異口同聲說:「你講先。」

只見她掩嘴「咯咯」輕笑,腮上那兩個微微陷下去的小酒窩一如既往地吸引住我的目光。

她笑咪咪地說:「冇諗到我哋仲係咁有默契。」

不懂得如何回答的我,只能以尷尬生硬的笑聲去回應。

她並沒有多言,而是直截了當地邀約我共進晚餐:「阿然你食左飯未?如果未嘅,我哋不如一齊食餐飯?」

此刻的我十分肚餓...沒甚麼理由去推脫,答應下來:「好啊。你想去邊到食?」

她指着遠方的商場,無聲地決定了我們接下來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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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濃,西風驟起,陣陣涼風接連撲面。

近幾天氣溫急降,加上今天是平日,所以路上行人也比平常少,想來大多數人都躲在溫暖的家,吃着外賣吧。

回頭看了看剛與我擦身而過的路牌,心裏想着「仲要行多十分鐘先到商場」。

而走在我右邊的阿晴連續打着噴嚏,「乞嗤」聲一直響起,鼻水亦流個不斷,整個人在瑟瑟發抖,縮成一團。

在旁人看來,她這樣子既可愛又可憐。我忍着笑意,猶豫了幾秒後,終於下了決定。

「唉~」我嘆了一口氣後,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將其遞給她。

她盯着我,而我無視掉那奇異的目光,並說:「件風褸俾你著住先,轉頭入商場先俾返我。」

見她張嘴準備回應,我搶先一步說:「你冇睇天氣預報咩?呢幾日涼左好多...你仲著短裙出街,要小心冷親。」

先開口說話是為了掩飾自己心底的那份尷尬。我差點做了以前身為男朋友才會做的動作-幫她披上衣服。

她低聲細語道:「我知錯啦。我下次唔會再咁做,不如...」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聽不清她後半句在說些甚麼。

「嗯?」我剛想問她說了甚麼,她卻拋出一條問題。她問:「阿然...你呢排過成點?」

我不加思索,很快就回答說:「日日都係咁,差唔多啦!冇乜特別嘢發生,不過呢排好忙,又要溫書、又要做Assignments、仲要返工,搞到我冇時間寫文。」

我答完她的問題,停了幾秒,然後問她:「咁你呢?最近還好嗎?」

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慢慢地向前走了幾步,哼唱着:「初生的我緩慢站起彳亍走向十方。」

然後她轉過身來,拉着裙擺,對着我行了一個屈膝禮,禮貌地說:「多謝你件褸!」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我撓撓頭,反應過來後,才回答說:「唔使咁客氣窩。」

總感覺我找回了一些舊時的相處方式,曾經的我們在成為情侶前,其實也只是好朋友。

所以,只要自己不去想太多,把她當成朋友,就這樣相處下去。

接下來的路上,我們都有講有笑,聊聊這幾個月看過的書、聽過的歌,那股半年未見的生疏感逐漸消失。

她不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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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的冷氣對比起入秋後的氣溫,能溫暖我們的身體。

名為冷氣卻起到溫暖的作用,那我們還應稱它為「冷氣」嗎?

商場內裡人流尚算密集,起碼我們吃晚飯前要在餐廳門外等位置。

十分鐘等候時間,正當我們入座後,我便按捺不住好奇心,說:「阿晴。」

待她「嗯?」了一聲,將注意力從菜單移到我臉上後,我才問她:「其實...你點解...」

只能說我們心有靈犀,她直接把我的後半句話接過去。她自問自答說:「點解我要搵你?冇乜特別啊,純粹想搵你傾下咁。」

聽到她的答案,我說:「咁你可以打俾我或者係IG搵我㗎。」

只見她一臉不快,左手把手機拿起,右手指住它,並略帶忿恨地說:「無論係電話定係IG,你都仲block緊我。你估我唔想搵你咩!」

感覺到她話語中隱含的怒氣,我剛想認錯,並向她解釋,卻見有個打扮成安妮亞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她指住阿晴左手拿起的那部iPhone說:「Anya鍾意呢個!Anya想要呢個!」

追在她身後的人,即她的家長,趁她卻步時一把捉住她,並向我們道歉:「唔好意思!」

然後將她抱起,教訓她說:「玩還玩,唔好阻住哥哥姐姐拍拖。」

那小女孩嘗試掙脫母親的懷抱,一直哭喊着:「Anya想要嗰個!」

我伸出去的手也放下來,既然那婦人已經抱住女孩遠去,我也不用特意去解釋-坐在我對面的是前女友,而我們亦不是在約會。

思緒被打擾後,我忘記了剛剛想說甚麼。只能先向阿晴致歉。

「My bad My bad!我一路都以為好早unblock左你,只係你冇搵我...」我不好意思地說。

她沒有順著我的話聊下去,亦沒有太多轉彎抹角,而是直接問:「其實我想問清楚...你嗰陣要同我分手嘅原因其實係咩?」

聽到她的問題後,我煩躁地抓着頭髮,說:「我都唔知,我諗係你嗰日同個男仔攬攬錫錫之後你唔肯認...所以我先...」

為何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坐在餐廳裡聊着這麼尷尬的話題。

正常來說,我們至少有一方應該忍受不了才對。

若果我認為阿晴背叛我、欺騙我,那我應該見到她就破口大罵。

即使把怒氣壓下,亦不至於對她如此禮貌和客氣,始終我們那次分手,也稱不上「好聚好散,下次見面還算朋友」。

若果...一切真的是誤會,是我將所有過錯歸咎於她...那阿晴亦不會好聲好氣跟我解釋,始終...是我傷害了她。

所以...整件事究竟是誰對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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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然...我真係冇呃你,嗰陣我咪同你講我可以prove俾你睇...只係你block左我。」她解釋道。

「我...」我對自己大半年前一意孤行,妄下的決定感到懊悔,只能說衝動害人不淺。

看著她手機螢幕上一張又一張和朋友的合照,到了此時此刻,不難承認自己才是傷害了另一半的那個人。

想起當時的自己僅憑幾張照片,一個同學的說法,加上主觀妄下的臆測,就...

對另一半完全沒有信任,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我到底...做了些甚麼!

明明...她是那樣的善解人意。

為我犧牲了許多事物。

她的眼中只有我一人。

而我...而我...我...

從幾個月的相處中,很容易就能發現她為我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付出了多少!

「對唔住,阿晴!」滿心歉疚的我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些甚麼,只能先道歉。

縱使道歉彌補不了過錯,但起碼能減低我心中的愧疚感。

只是...為甚麼她不找我?

「但係...點解你...」我不解地問。

「我估到你想問咩。」再一次被她猜到,她手托着腮說:「點解唔早啲搵你解釋?」

她沉吟着:「嗯...?」

思考幾秒後,她答:「因為...最初你block左我,而之後我認為你值得擁有更好嘅將來,我哋唔一定要綁死係一齊,所以我就冇去搵你。」

她停一停,說:「直到前幾日...我同慧妍佢傾完...」

話鋒一轉,她直接問我:「你呢大半年過成點?」

我尚未開口,她已經先一步自答:「其實...我呢段時間成日都好唔開心。我真係好鍾意你!阿然,不如你返嚟啦,我哋係返埋一齊。」

「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我啞口無言。

幸好侍應送上晚餐,我才得以擺脫這僵局。

「我哋食嘢先,食嘢先。」我也不知道這句話說給誰聽,阿晴嗎?抑或是自己。

一頓無言的晚餐。

我把面前的餐盤清空,用了十五分鐘解決掉晚餐,並將腦海的困擾一一釐清。

我看向坐在對面的阿晴,只見她一臉苦澀,她的那碟意粉絲毫未動,就像等待審判的犯人一樣,坐在那裡,等候發落。

「...其實我呢段時間都係咁,成日都會諗起以前一齊生活嘅回憶。我諗我依然係放唔低你,不過...」內心作出了決定,我說:「俾幾日時間我,我會俾一個答覆你。」

她對著我嫣然一笑,開心地回應:「嗯!我等你!無論等幾耐,我都會等!」

我對她的小酒窩完全沒有抵抗力,但是更令我感動的是她對那份我真摯的感情。

時間換來的可以是煎熬的等待,也可以是憧憬的未來。

只是...我不能立刻回應她的心意。

我要先認清自己心底放着誰,
阿晴,還是阿Matt。

我不想再後悔、再辜負任何一個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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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然,你返屋企未?如果未嘅,不如我哋去海旁行下,我...其實我仲有啲嘢想同你講。」阿晴略帶猶豫地說。

我剛結帳,並將店員找續的錢放回錢包。

聽到阿晴說的話,便點頭說:「好啊!食完嘢行下有助消化。」

誠然飯後散步有益身體,但這只是答應她的次因。主要是大半年沒見,我也想和她多聊一會,加上她主動開口問我,我真的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肩並肩走在公園的小路,秋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一片楓葉落在阿晴的頭上,月光正好透過枝葉之間的隙縫間,灑落在她身上。

我看着眼前美景,心裡想着:好一副唯美的景色!


當我們走到海濱長廊,手錶的分針正轉向十二,而時針亦即將到達九時。

本想着這個時間的海濱長廊應該只有小貓三四隻,結果卻與想像不符。

三五成群的人在聊天,幾個中學生年紀的女生在拍照,有些男生在喝酒,也有人在練滑板。


「阿然。」阿晴的呼喚把正在觀察四周人群的我將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我想同你講吓自己以前嘅事。」她一臉堅定,好像豁出去地說。

「我有一個禽獸不如嘅老豆......」她回憶着自己的童年。

海浪拍打在石壁,我看著維港對岸的摩天輪,眼裡卻失了神。

阿晴的過去遠比我知道的、猜想的還要悲慘。

她的家庭,支離破碎。
她的母親,意外致死。

代入她的視角,也不難明白她內疚的原因。

腦海裏一邊想着,一邊聽著她訴說自己的過去「而我...都唔係一個好女仔。自從我害死左媽咪之後,我一直...」

大眾固然鄙視那些性工作者,可連溫飽都無法保證的她們只能以此生存。

人們不應站在道德高地上說着無用的廢話。

若果可以有其他工作,過更好的生活,誰又會選擇出賣自己的身體。

無論她過去的生活如何,我也不會再去介懷。

她已經給予我十足的信任,將黑暗的童年和過去赤裸裸地展露於我眼前。

她相信我不會背叛她,相信我會接納她。

我不會辜負她的。

而且我喜歡的是現在的那個她。

真實而不做作,可愛和優雅並重,跟我有着共同興趣,生活上無比合拍的那個她。

我看著走在側旁的阿晴,緊緊地抱住她,強忍着吻下去的衝動。

「等我。」我口中喃喃說着。

懷裡的佳人抽泣着,淚水沾濕了我的胸襟。

再給我幾天的時間,只要...

讓理性的那個我再三確認自己的心意。

我怕一時三刻所下的決定...會讓我再後悔一次。

始終承諾比天還要高。

感覺到懷裡的阿晴情緒不穩,加上天色已黑,我便選擇先把她送回家,然後再作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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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的車程,雙方久久無語。

我借出了自己的肩膀給她當靠枕,讓她好好睡一覺。一路上盡可能穩住自己的身體以免行車時的顛簸弄醒她。

只是我沒有發現到她只是在假寐,亦沒有注意她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到站啦。」巴士緩緩減速,停泊在總站,我拍拍阿晴,將她叫醒。

我的肩膀沒有再受力,只見她揉揉那雙張不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到啦?」

「到啦!」我肯定地回答。

落車後,走向寂靜無人的公園。穿過公園,就是阿晴的家。

十點半的公園除了風聲,只剩下我們兩個的腳步聲。

隨著我們一步步走向燈火通明處,兩人的步伐都逐漸放慢,似乎是對獨處時間的不捨。

她依依不捨地脫下我的那件風褸,把頭埋進去,依戀地嗅着它的氣味,彷彿它是世間最令人沉迷的毒品。

我沒有制止她這種近乎於病態的行為,始終幾個月前的我也曾是這樣。

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就再也不能過着沒有他的生活。

她慢吞吞地把衣服遞到我手中,就像被沒收玩具的小孩一樣,行為違背着自己的意願,其實她並不想將衣服還給我。

把衣服接過來的期間,我都沒有說話。

接過衣服才發現,另一端她並沒有鬆開手,有一股力道在阻止我披衣。

她低下頭,扯了扯風褸,低聲下氣問我:「上嚟坐下?」

這是一個女孩最卑微的請求。

同一句話,截然不同的感覺。

我喝道:「高曉晴!」

她渾身震顫,然後回過神:「對唔住!係我唐突左。」

她意識到我們現在的關係後,終於鬆開手,那邊再沒有拉扯的力道。

我無奈地搖搖頭,「唉」了一聲,然後說:「戀愛係雙向㗎!你唔好咁啦!」

吸了口氣繼續說:「我...你俾啲信任我,我好快會俾答覆你!你有事可以打俾我!」

舉起手機向她示意,並摸摸她的頭來作安慰,她跟享受着主人愛撫的小貓咪一樣,並點點頭表示明白。

摸著她的那頭秀髮,封藏在腦海深處的回憶再度浮現。

心裡一直默默念着:「等我!」

好像聽到我心裡話,她堅定不移地說:「我會一直等你!」

我目送她進入公寓內,便放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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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家,放鬆緊繃的神經,坐在沙發上,面前是一瓶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啤酒。

一顆顆水珠從反光的玻璃瓶面滑落,打開瓶蓋後,蓋口冒出絲絲涼颼颼的白氣。

我毫不猶豫地灌了一大口,冰凍的液體加上苦澀感令人爽快,只是我那對未來的擔憂仍然存在。

打開IG,看到有讀者在幾小時前回覆我,他問我:「What is Love?」

與其說他是我的讀者,倒不如說他是我的朋友。

阿昂是健身愛好者,亦是一個社交達人。

只是自從他失戀後,他便陷於迷惘之中。
困於那條友情和愛情之間的界限,分不清曖昧和喜歡的感覺;摸不清對一個人有好感和愛一個人的分別。

我選擇錄音來回應,打字太耗費時間了。

我相信他也不想看到一整篇文章吧!

「你竟然選擇問我!」我驚訝地說。

「What is Love? Ummm...其實好depends on你本身個人嘅性格。

而且每個人都對愛嘅睇法唔同。

有人覺得SP、一夜情都係愛。
只要發生過關係,大家喺張床上面好享受。
男歡女愛,咁就叫愛。

有人覺得愛係一種虛無縹緲嘅感覺。
even大家本身係完全陌生,但係見到對方嗰刻就認定對方係餘生嘅另一半。
一見鍾情呢種就係愛。

有人追求柏拉圖式戀愛,唔講求身體接觸,而係精神層面上交流。
完全冇肉體交流嘅愛。

有人覺得要有驚喜俾另一半,要互相纏綿,足夠親密先叫愛。

有人覺得愛可以好平淡,只要每日返屋企會見到你,知道有另一半默默守護我,咁就係愛。

今時今日,速食文化咁流行,已經冇乜人好專一咁只會愛一個人,背叛甚至俾帽另一半帶已經見慣不慣。

好難話一時三刻浮現嘅好感就唔可以係愛,長相廝守嘅情侶先至係真愛。

始終每個人都有佢嘅戀愛觀。

愛可以好似煙花般燦爛而短暫,亦都可以係海枯石爛地長久。

有時大膽啲試下,可能就會搵到屬於自己嘅愛情!

我好愛你哋!你哋呢班讀者成日都好support我!

希望阿昂你早啲搵到適合你嘅另一半啦!」

我鬆開手,把錄音發出。

他只是不敢踏出實際的一步,透過之前和他的聊天記錄,可以知道那個女生只是因為矜持,等他先表白而已。

「愛...真係複雜。」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我把已經見底的啤酒瓶放下,然後走向浴室。

洗澡然後睡覺,明天還要找阿Matt聊聊。

唉!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Day 4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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