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雅指著最接近池塘的幾個人,當中有男有女,身穿顏色鮮艷的韓國傳統服,圍著火堆揮舞彩色織物或搖晃響鈴在跳舞。

搞甚麼,救恩方舟真理教不是西方宗教嗎,為何混雜了韓國宗教儀式?是我不熟韓國宗教文化嗎?

陳嚮導答:「不是,他們是『祭司』,安潔拉小姐一般在重要儀式或節日才會出現的。」

我抓到重點,今晚不算是「重要」,代表他們跳個舞就完事了,不會有甚麼恐怖儀式!

也是的,他們純粹古古怪怪,其餘一切都是我自己嚇自己。整晚心情像過山車般又上又落,很是累人!





我瞬間放鬆繃緊的身體,問:「他們在做甚麼?」開營火會嗎?

「懺悔啊。」陳嚮導忍著感到意外的語氣,和藹答道:「我們一同在主前面認罪和懺悔,祭司們集合我們的禱告,轉達給我主耶穌,祈求上天憐憫,以泉水來潔淨我們。」

我知道如此說很不識趣,但仍控制不了吐句話:「我沒有犯罪啊,為甚麼總逼我懺悔?」

豈料他不但沒被我激怒,反而讚許道:「謙,你的提問很好。你剛接觸安潔拉小姐沒多久,還有好多事情弄不清,這便是我們希望你能多參加教會活動的原因。

當你靠得夠近安潔拉小姐,便會逐漸被喚醒,察覺自己的罪過。現在,你先與我們一起禱告,安潔拉小姐完全明白我們這些罪人,她會為你罪孽的行為向主懺悔。」





甚麼嘛,這不是答了等於沒答。

智雅問:「既然安潔拉小姐是唯一能與主溝通的存在,主應該聽不見我們和這些祭司的禱告吧?」

比起我,她的問題更尖銳。

鑑於她擁有柔和溫文的聲線,又頂著天然素淨的漂亮五官,沒有使人產生不舒服或冒犯的感覺,相反,陳嚮導很樂意跟她聊天。

「不用擔心,全能的神都聽得見。」他的眼神洋溢尊敬與憧憬,「偉大的安潔拉小姐為了讓更多人獲得拯救,安排了大祭司領導各個祭司處理教會事務。包括今晚這個活動,這是無上的光榮與恩典。」





用我理解的話簡單翻譯一下,救恩方舟真理教最上層是安潔拉小姐,下面有一位大祭司,再下面便是眼前這些祭司們。而在這些「管理層」之下,不知道中間隔了多少層,是分享者、嚮導和手足。

(圖見IG/PATREON)

越上層代表越接近他們的主,亦接收到越多由安潔拉小姐下放的權力與力量,包括把禱告轉達給主。

陳嚮導渴望成為祭司以至大祭司,原理大概跟某些上進打工仔心態類近。

忽然,鈴聲戛然終止,祭司們停止舞蹈,並排站好。

現場人員跟著靜下來,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

本來還算樂也融融,祭司的禱文似乎有神奇的力量,燃起大家內心某股摰誠的火苗,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負責主持的男祭司誦讀:「主啊,袮的身軀因鞭苦而滿佈傷口,請讓我們徹底了解祢流著的血淚和汗!」





眾人一致跟著重覆唸:「請讓我們真正了解祢流著的血淚和汗!」

連和善的陳嚮導,也像打開了發瘋模式般,發現我和智雅一動不動,厲眼瞪著我們!

憤怒、責備、威脅,統統透過眼神猶如利劍刺出!

懾人的顫慄剎那自背脊泛起,像惡毒的病菌迅速蔓延全身,侵蝕我的理智。

於是,我們不得不配合,加入人群一起呼喊。

主持祭司誦讀:「主啊,求祢賜我們勇氣,跟隨祢在十字架上承受無比痛楚,從而得到奇蹟的救贖!」

眾人高聲應道:「我們在十字架上承受無比痛楚,從而得到奇蹟的救贖!」





主持祭司問:「你們,是誠心懺悔嗎?」

眾人紛紛跪下來膜拜,「誠心懺悔!誠心懺悔!誠心懺悔!」

很詭異!現場氣氛熾熱得讓我寒毛直豎!

大家的叫喊一次比一次響亮,情緒越來越投入,眼神越來越狂喜。

陳嚮導給的大衣根本沒有保暖功能,我冷得血液都凝固起來,快要結成冰塊了!

他們人人像中邪般又舉手又跪拜,有些甚至搖晃身體或反白眼,讓我看得頭昏眼花。

更心寒的是,要是夠耐心聽禱文內容,不難發現裡面全都圍繞著痛楚和血!

我無可救藥地懷念神跡泉水了,始終身外錢財事小,現在可不似單純騙錢了!





最後,主持祭司閉眼,舉高教會手勢,「安潔拉啊,懇求你讓我們流著血,與我主耶穌結伴走過十字苦路!讓我們體驗痊癒與重生的奇蹟!」

眾人用幾乎吼叫的聲量,齊齊喊:「讓我們體驗痊癒與重生的奇蹟!」

不不不!

另一名祭司以托盤捧出的工具,告訴我以上禱文絕不是比喻手法或某種浪漫的象徵意義⋯⋯

痛楚、流血、重生——
這群該死的瘋子,
是認真要做字面上的儀式!

「該死」還真形容得夠貼切⋯⋯





托盤上的工具,除了幾把不同長短的刀子外,還有長釘與錘子。

相信我這時告訴陳嚮導,其實我對擁有一條生命相當滿意,無須加入重生小組,他都不肯放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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