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2017年開始寫網誌,每年除夕寫一篇雜感,到今年2021年是第五篇,也就是寫作寫了五年。2021年寫散文為主,寫生活,寫小事,寫大家都會經歷的平凡與無聊。

曾經有記者訪問一位寫實派大畫家,問他畫什麼最容易。

「畫鬼最容易。」

問他畫什麼最難。

「畫家畜,狗呀、貓呀、小雞、魚兒。」





問他為什麼。

「鬼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見過,所以你怎麼畫也沒有人反對。但家畜最常見,稍有差池,人們很容易看出問題。」

我想生活也類似,寫作的人,天馬行空,寫宇宙、寫秘境、寫武俠,只要想像力豐富,文字吸引力強,很容易讓讀者產生代入感,畢竟沒什麼人上過宇宙,學過什麼拳術,作者寫什麼,讀者就算什麼。但日常生活,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經歷。所以在寫作世界裡,寫生活最難,正因為生活最難,平淡又枯燥,想過得有意義一點,一點也不容易。

我寫生活,分享點滴,分享吃喝玩樂,其實是在提醒自己:要在每天平淡的生活裡尋找不平凡,甚至製造不平凡。

所以有朋友問我:「你一個月寫兩篇,每月不斷,你有這麼多東西寫嗎?」





我說:「一個月兩篇,15天一篇,你過了15天也沒有發生什麼值得記下來的事,你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很有問題嗎?」

我在異地時面對茫茫大地,常常會問自己:「我要到哪裡去?」如今留在香港兩年了,這個問題還是揮之不去。只是問題由物理上轉移到心理上。

我很喜歡三毛一句說話:「一個人至少擁有一個夢想,有一個理由去堅強。如果心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裡都是在流浪。」

我這一年來,一直問自己,有什麼堅強的理由。因為這一年,在我眼中,實在過得不易,可以說是人在低谷,充滿迷惘、困惑、自我質疑,隨之而來是強烈的自卑感,但又帶著強烈的傲慢。這與羅拔迪尼路的《計程車司機》一樣了,不屑於下流社會,但又被上流社會拒絕,典型的反社會人格,無法融入社會,自我孤立。

有一晚跟一位朋友談起過去一年有沒有什麼快樂的事,我說著說著,說了很多我過去很多不高興的事,其實對於我出生而言,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因為嬰兒生出來時,是哭著的。來到香港是被動的,算不上什麼好事。考升大學試時努力追求知識,結果成績更差了,上了一家我不喜歡的大學。在大學研究新理論,被院校功利地評為沒有應用價值,實在失望。渾渾噩噩地走向歐洲,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走入巨大無邊的世界,沒有哪一寸土地不是陌生的,充滿著落泊。我以前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因為朋友問了,才開始串聯過去,這讓我對自己很失望。





自由是魔鬼的謊言,自由的盡頭是空虛與寂寞。我很寂寞。

我缺愛,又怕被愛。有時候只想約一個女人上床,卻不小心談了戀愛。有時候只想好好談戀愛,卻發現對方只想上床。兩人的肉體靠得這麼近,但兩顆心卻這麼遠,床上是那麼美好,卻是那麼的短暫。我喜歡牽了手然後結婚的故事,卻活在一個就算上了床也沒有結果的年代。到真正有人願意傾心靠近,我又默默走開,結果兩個人都失望。

就好比賭牌九,發牌龍頭鳳尾,開牌鴛鴦六七四。壞的開始,不代表就一定是壞的結局。能夠跟自己對賭的,永遠都是自己,只是自己。

或許是一種反抗?這一年我脾氣非常倔強,我很討厭聽見「不」字。我不輕易接受別人給我的「不」,我自26歲開始不聽「不」字。我只要設立了目標,就一定要做到為止。做人要靈活,不要被知識與道德捆綁,窮則變,變則通,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轉一個角度,往往就有轉機,重點是對任何事情都要留有希望,然後就是等待。

這是我這一年最大的領悟,也將是窮盡一生去實踐的思維。

已故的黃霑先生的朋友總結了他三大愛好:好色、好酒、好財。我自問自己可說是俗人中最俗的那一個,這三好也很合乎我的品味,不過正如黃先生所說,好色無膽,好酒無量,好財無能,他是自謙,我是事實。我常以這三好跟新朋友自我介紹,往往引起哄堂大笑。把自己真實的一面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既自嘲,又是笑話,我很喜歡自己的三好。

在此祝各位除夕快樂!

202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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