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大學時的往事,我發現我特別愛胡鬧,所以蠢事特別多,在當時非常難堪而且尷尬,現在回想起來卻成了笑話。我一開始也沒太多印象,最近一次同學聚會,大家把我的蠢事都重提一遍,發覺做過最有趣的蠢事是我在課業上發生的,所以默默記下,收錄在這篇文章裡,讓我的讀者一笑。

一,

大二有一堂課專門研究中國四大名著,我本來對看了千百遍的小說沒有多大興趣重讀,但沒有其他科目選擇,而且朋友半哄半逼之下唯有一起就讀。課堂以普通話教授,我的普通話本來不好,幸而四大名著早有了解,基本上不是缺課,就是上課打瞌睡。有一節課說到《紅樓夢》一幕,賈寶玉迎娶薛寶釵,林黛玉幽怨而死。教授忽然問起,賈寶玉與林黛玉為何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讓我們討論,然後回答。這問題也實在籠統,問題不好,答也不會好。所以同學們回答也是教科書上的標準答案,如家族聯姻的利益關係、林黛玉(芝草)還賈寶玉(寶石)的前世恩情,也有同學懶散地答因為作者想要悲劇收場,所以棒打鴛鴦。

我本來沒什麼想法,情感之事本來沒法控制,來者不拒,去者不追,這是我對情感的心態。問到我時,本來極度混亂的腦海忽然靈機一觸,脫口而出:「他們家族反對,是因為林賈兩人是近親!」
教授和同學們呆了一呆,反應不過來。

「林黛玉是賈寶玉的表妹!」我補充說,「雖說遠親,但他們成親洞房,生下的寶寶可能是畸形!」我的普通話發音特別差,港式發音,而且我故意提高聲線,使發音更加難聽,不倫不類。




同學們一同爆笑起來,教授也笑著說:「這位同學倒是說了一個新說法,用現代的遺傳學去看古事。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們的孩子是有天生缺乏,會影響家族聲譽?」
我可沒想太深,就一本正經地說:「對!畸形的!」台下又是一遍笑聲。

二,

大二有一堂課由一位立法會政客授課,出於好奇報讀。那教授相當風趣,課堂內容是研究近幾年流行文化,課堂上偶爾聽聽音樂、看看電影、分享書籍,氣氛相對輕鬆。可惜課堂時間太早,我仍在睡夢中,所以除測驗外,大部分課堂都是缺席。該課沒有考試,期末交一份一萬字研究報告即可,大概內容是寫其中一種流行文化即可,但要配合時事討論。

那時因為沒有上課不知道報告的寫法,只按著要求天花亂墜地亂寫起來,忽然了解到要配合時事,便在報告寫著政治評論起來,寫得興奮,就罵起立法會議員來。罵到那位教授,我仍直言不諱,直指其弊,大概內容是:「幼稚,無政治智慧,深度不足,浪費公帑......」然後細數他在立法會上種種言行,加以說明。最後成績出來後,取了一個僅僅合格(D)。或許不是他公報私仇,我測驗成績本來便差,而且研究報告都是胡亂寫成,所以有此成績亦是難怪。

三,





還有一篇讓人哭笑不得的報告,是我在大三時上的一課中國飲食科學研究裡寫的。那課除介紹中國國內不同特色菜餚外,也以科學角度如水土、氣候、人文等因素分析中國國內飲食文化差異,另外也教授味覺五味。上課前一直以為五味為甜酸苦鹹辣,其實辣不是味道,只是痛覺,所以五味為甜酸苦鹹鮮。鮮味Umami,為日本人所發現,是一種淡而不持久的味道,在菇菌類、魚類、貝類、醃製品中非常常見。

臨到期末,教授要求學生提交一份約千五字報告,題目是研究一種中國菜餚,內容不限,大可天馬行空。於是我在千萬種中式菜中,選了狗肉為題,專門拜託內地的朋友千方百計弄來幾份烹煮狗肉的食譜,把各煮法都寫了下來;又按《本草綱目》記載及民間說話(當然也是內地朋友問來的),寫一寫狗肉藥用價值;也寫中國人吃狗肉的歷史與一些與狗肉有關的民間故事及諺語;還寫現今中國人對吃狗肉的態度轉變;最後,我亦暗示過我曾吃過狗肉,並厚面皮地聲稱,在兩個情況下可吃狗肉:一,在性命猶關時;二,入鄉隨俗時。
我把一份具爭議性的報告提交後也給我身邊的朋友看,他們都又笑又罵:「瘋子!瘋子!」最後成績出來,是優(A)。看來評分的那個人也是瘋子。

四,

我的語言天賦不高,閱讀、寫作、說話只算平平,聆聽實在太差,主因我聽覺並不敏銳,分不清輕重音,所以發音也一塌糊塗。中文從小培養,所以還好;普通話、英語學習多年只流於表面溝通,專業討論聽得糊里糊塗。所以每次接觸外語,發音便成了別人垢病之處。





偏偏大四時,我每一個學期都讀一個外語。上學期讀法語,法語重音很強,有喉音,吐氣音,而且一行文字往往有合併字、連字,所以上課時學生最怕被教授要求對著全班朗誦課文。碰巧有一次我被點名要讀課文,我厚著臉皮,汗流浹背地讀著,教授忽然叫停我,她笑著說:「同學你在說德話還是挪威語?我為什麼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弄得師生們都笑了起來。

下學期讀韓語,韓語比法文易讀,但拼音符號相似,使人混淆,而且我不懂得把握高低音調,往往在不合理處忽發高音,又接著低音處理,在課堂上用韓語溝通自然引人發笑。到了口試前夕,一些同學們刻意陪我反覆練習,我終於讀得流利暢順。進到考場,與教授對答,然後又叫我朗讀文章。正當我朗讀之時,斜眼看了看教授,只見她掩着口忍笑著,身體微微抽搐,模樣非常好笑。實在忍不住了便取起桌上的評分紙遮掩着面笑了起來,輕微發出吃吃吃的笑聲。我當時覺得頗為難堪,但完成口試後也覺得非常有趣可笑。

五,

當然也有些胡鬧,險些造成生理傷害。大四的時候要提交研究論文,所以常常流連校內的實驗室。那時的研究是激光檢驗,除了要使用高強度激光外,也要接觸不同化學液體,而主要的工作內容是把不同化學液體置在激光下作檢測。
因為這類高危研究,在開始實驗室前有實驗室人員親自開辦一節課,講解實驗室內的潛在風險因素及使用說明。當然,我缺席了。幸而對於激光這類高危物我是保持警惕態度,在小心翼翼下,多次的實驗也沒有造成傷害,但對於化學常識的缺乏,卻導致了意外。
有一次使用一種名為Ethanol的化學溶液作測試,不料Ethanol溶點低,在高能激光照射下𣊬間蒸發並進入大氣,坐在一旁的我沒有留意,待發現時試管裡的液體已散去大半,我馬上關機並急急打開試管,竟把管內所有溶液都流在手上,正當找紙巾抹乾淨時,竟發現手上的溶液都消失不見。
當下也沒太大感覺,只是感受到一點頭痛,以為累了也不放心上。實驗結束後把Ethanol交還,那化學人員竟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我反問他。

「你現在面無血色,你不知道嗎?」他看了看我借的化學品,「你接觸過Ethanol嗎?」





「是的,我傾瀉了一些在手上。」

「一點兒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或許我還吸入了不少?」

「什麼吸入?」

我便把我的實驗說了一次,他大吃一驚,「Ethanol具滲透性,表面上看是蒸發了,其實是滲入了皮膚,你還要吸了大半支蒸氣!」

我背上是一涼,「要去.....醫院嗎?」我怯怯地問。

「去是不必,只是你要休息一下,請坐吧!」他又給我一杯暖水。「希望你身強力壯,不要對身體造成太大傷害?」

「什麼傷害?腦傷嗎?我現在頭很痛!」





「頭也是頭,是另一個男人獨有的頭,」他看了看我褲襠,笑了一笑,「過度吸收很危險,長遠而言可能會造成精子流速減慢、不舉、甚至陽萎。」

我立即罵道:「怎麼為了科學而犧牲?」

那次頭痛劇烈,一連痛了數天才止。但除了頭痛以外,也不覺得有其他地方影響,另一個頭也沒有垂頭喪氣的意思,可能當時攝入劑量不多,可能我身體較好,也可能那位工作人員在開我玩笑。

其實類似的事件還有很多,但大多零碎片段不成文章,所以沒法一一記下。我覺得特別有趣的事總發生在我身上,主因是我性格叛逆、頑皮、愛冒險,身邊的朋友都笑我問題兒童,幸而笑著罵著,但遇到問題,大多都樂意幫助,久而久之,竟然慣了。累積下來,竟成了朋友間一個又一個懷念往時的回憶。

或許當有一刻發覺笑話變成回憶,歡樂化為懷念,彼此便老了、成長了。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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