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5 a.m.】原來是老頭子。

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開Line,很輕易就找到彩子發的訊息了。

「星期日我會跟良田和赤木隊長一起去探安西老師,你也一起來吧。」

原來她們是去探望老頭子。

躺在這裡望著天花板,很自然就想起老頭子那圓滾滾的臉了。我下意識地把手伸前去,想要拍一拍那彈力十足的臉。十年不見了,不知道他怎麼了呢?還在教籃球嗎?減肥了嗎?





彩子沒說錯,反正都要離開東京了,去跟老頭子說聲再見吧。

好吧,出發。



【9:41 a.m.】窗外的景物不停往後退,好久沒搭這麼悠閒的火車了,有種學校旅行的感覺。可惜車速很慢,天氣很好,我卻放鬆不下來。

剛才去到千川駅時,彩子已經在月台上了。





「櫻木,你來了啦。」她向我揮手,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膠袋。
「這個是?」我過去接過膠袋,感覺沉甸甸的。瞄了一眼裡面的物品,有兩罐奶粉,幾個蘋果,還有一包餅乾。
「都是帶給老師的。以往由良田負責拿,不過今天就拜託你了。」
「他人呢?」我說。
「不知道呢,大概又回公司加班了吧。」
「大猩猩呢?」
「赤木隊長說昨晚工作到很夜,所以晚了點起床,正趕過來。」
「昨天晚上還要工作?大猩猩是幹甚麼的?」
「你要不要猜一猜?」彩子捂著嘴偷笑:「提示是,他曾經自嘲說自己真的成為猩猩王了。」





這根本算不上提示吧。大猩猩一直以來就是猩猩王呀,那還能夠成為工作?難道他是在動物園裡餵猩猩?的確有動物園有夜間參觀時段,所以他工作是讓遊客參觀嗎?

我把猜測告訴彩子,她輕笑著搖頭:「不是,但動物園嘛,這方向也不能算完全錯誤啦。」
「除了動物園就沒多少地方有猩猩了吧,難道他是在馬戲團表演的?踩鋼線還是跳火圈?」
彩子笑著擺了擺手,正要說話,突然神色一肅。

咚的一聲,我的頭頂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喔喔喔喔!是誰?」

我大叫著轉身,立即就看見罪魁禍首了。大猩猩他雙眼噴火似地瞪著我,一隻拳頭還舉在空中,似乎想在我頭上再樁一下。

「大猩猩你搞什麼鬼?」
「你這紅毛猴子才去馬戲團跳火圈呢。」
「是彩子小姐說你當上猩猩王的,我只是按這個提示來推測,很合理呀。」




「那裡合理了?你這笨蛋,跳火圈是甚麼鬼的合理工作?」
「對其他人來說是不合理,但對你來說嘛……」
「還說?」大猩猩瞪住我,再次舉起了拳頭。

我不甘示弱地盯住他,跟他僵持著,然後不知道為甚麼,他笑了起來,我忍不住跟著他笑了起來。

大猩猩張開雙臂,我很自然地跟他來了一個擁抱。大猩猩的肌肉還是那麼的結實,抱得我胸口都有點痛了。我們一邊擁抱一邊笑著,笑出了淚水。

久別重逢還是挺歡樂的,直到大猩猩在我耳邊輕聲說:「櫻木。」
「大猩猩,怎麼了?」
「好像很多人在望我們。在車站月台這樣子,你不覺得有點不妥嗎?」
「當然覺得,但你張開雙手我不好意思拒絕你呀。」我在他耳邊抱怨說。

在列車進站前我們趕緊鬆開了對方,混在人群裡進了車廂。等我們在車廂裡站定了,我才有空仔細看他。





大猩猩的成長週期果然跟人類不一樣,十年沒見了,樣子看不出變化。除了戴了一副沉穩的眼鏡,頭毛隱約有了幾絲花白,他就跟從前一模一樣:一副剛從動物園逃跑出來的樣子。

當然他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呵呵,除了長了一點小肚腩,我們的籃板王沒變嘛。」他說。
「都是工作的原因,坐太長時間了。你呢?真的不是在馬戲團工作?」
「哼,你還提馬戲團?」他臉色先是一沉,然後換成苦笑:「不過我每天都被一班小猴子包圍,說起來是跟馬戲團有幾分相似啦。」

答案揭曉,原來大猩猩現在是一名小學教師,還真是沒猜到。

「感覺像同時扮演了馴獸師和小丑,比從前管住你們還累人。」他說。
「嘖,我們才累呀,活在你的暴力威脅下面。很難想像,那些小孩子不會被嚇得尖叫著逃跑嗎?」
「哼,我一直是學校裡票選最受歡迎老師頭三名,小孩子都很喜歡我。」
「是在你的淫威下,學生被逼投的票吧──喔!幹甚麼啦?」我頭頂又傳來一陣痛楚。
「不像以前了,以前會腫起一座山的。」大猩猩笑說。




「這有甚麼好跟以前比較的,而且也不是打我的理由吧?」
「哼,理由充份得很,居然不過來跟我打個招呼就走掉了,還累大家跑了趟急症室。」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而且那晚突然有點事要先走啦。」我低了低頭,心虛地說。
「算了,就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才打一下。幸好公延沒大礙,現在都去旅行了,也總算今天你肯出來……」
「嗯……」
砰!在我毫不提防下,頭頂同一個位置再次傳來新一陣痛楚。
「夠了吧大猩猩!你才剛說算了的呀。」
「這是為了安西老師打的,懲罰你失聯這麼久。」大猩猩指著我:「不找我就算了,連老師的榮休晚宴也不出席,不可以原諒呀。這一下只是小懲戒,等會你記得跟老師道歉,之後再談怎麼處罰你。」
沒有反駁的餘地,我只能抱住頭低聲說:「知道了。」

老頭子住的地方離市區很遠,車程要一個多小時,於是我們分別找了座位坐下來。

火車緩緩前進,我卻開始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重遇大猩猩的喜悅被緊張沖散了。上週日就差不多讓我心臟病發了,而現在,毫無心理準備下,我就在前去探望老頭子的路上了。以我這副模樣,不知道老頭子會不會很失望?希望不會吧。

可惡,只是去見老頭子,不需要這樣緊張的呀。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腦裡不停湧現逃走的念頭,列車每停一個站我就有一陣跳出車門的衝動。





這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好煩人,到底還有多久才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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